1922年英國考古學家霍華德·卡特(Howard Carter)發(fā)現(xiàn)了埃及大名鼎鼎的法老圖坦卡蒙(即圖特王)的墓葬,后來在8年的挖掘過程中,人們發(fā)現(xiàn)墓中奇珍異寶非常豐富。1976年這批珍寶開啟了埃及法老展在美國的序幕并刮起一股埃及風、 “圖特狂熱”。時隔三十多年,圖特王再度訪美,丹佛美術館(Denver Art Museum)從即日至1月9日舉辦了“Tutankhamun,The Golden King and the Great Pharaohs”展。借此筆者將帶領我們跨越時空窺探三千年前法老圖坦卡蒙的黃金時代。1976年圖特王首次在美展覽引發(fā)的埃及風潮
埃及有這樣一位法老,他九歲上任,十九歲猝死,封存地下三千四百年后,再次重見天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圖坦卡蒙(Tutankhamun),即圖特王(King Tut)。1976年,他“遠渡重洋”,來到了美國,由此開啟了埃及法老展在美國的序幕,數(shù)以百萬計的美國參觀者都期待一睹這位與世隔絕三千多年的法老的風采。
當時,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個三千多歲的木乃伊,在女性運動和民權(quán)運動高漲的20世紀70年代末的美國,居然刮起一股埃及風,而且勢頭越刮越猛。古埃及法老展,從美國的西海岸洛杉磯開始,穿越全美到達東海岸的紐約。一位美國館長稱,每天都可收到五到六封小朋友寫給他的信,詢問圖特王考古的事情。很顯然,這位青年木乃伊在西方世界里,激發(fā)起每個普通美國人對古埃及的幻想。“圖特狂熱”一詞也由此誕生。商家在他們的產(chǎn)品上印上了那最為醒目的圖像,即曾經(jīng)罩在圖特王臉上的一副金色面具,甚至連廁紙上也印有他的畫像。電影電視上關于埃及的節(jié)目,自此層出不窮。史蒂夫·馬丁(Steve Martin),美國杰出的喜劇表演家,有句惡搞圖特王的歌詞,不妨抄引在此。“圖特TD阿,如果我早知道人們要排隊參觀你,那我就用我所有的錢,給自己買個博物館?!睉蛑o之下,我們可以感到全人類對古埃及文化的熱愛和尊重,不分國度,不分種族,這恐怕也是人類文明得以延續(xù)的根本原因。毋庸置疑,圖特王成為美國博物館史上最成功的展覽之一。
1976年的圖特王展覽,之所以大獲成功,不光是因為展品本身的藝術價值,更重要的是,這一展覽開啟了西方世界對埃及文化的廣泛關注,既有學術界進行深入探討的必要,又有大眾文化熱點轉(zhuǎn)換的需求。如美國學者梅蘭尼·麥卡利斯特(Melani McAlister)在她的《史詩般的相遇》一書中,認為圖特王展覽是西方文化監(jiān)控中東文化的體現(xiàn),是文化帝國主義的具體特征。而民俗文化熱點,譬若一些添油加醋的傳說,特別是所謂“法老的詛咒”,恐十白是圖特王帶給現(xiàn)代人的一條新八卦了。
還是從圖特王的墓葬發(fā)掘說起。圖特法老的墓葬,是迄今為止保存最完整的一個埃及古墓。在他下葬后不久,跟他的先輩的陵墓一樣遭到盜掘,但損失不大,且修復也很及時。因為圖特王年輕猝死,陵墓規(guī)模相比小很多,容易被后人忽視,因此這位法老和他的墓,漸漸遠離了紛擾塵世,變成藏在地下的秘密。1922年,一個叫霍華德·卡特(HowardCarter)的英國考古學家,徘徊在埃及的帝王谷,企圖找到通往圖特王地下宮殿的通道,他得到英國勛爵喬治·卡爾納馮(George Carnarvon)的資助,耗費了五年時間,在地面上鉆了不知多少個洞,但是全都一無所獲。卡爾納馮覺得希望渺茫,決定放棄尋找和資助,卡特卻堅持不懈,自己掏腰包雇了工人,繼續(xù)探尋。在他自己當了老板的四天之后,發(fā)現(xiàn)了通往圖特王墓的一條孔道,當他顫顫巍巍地走進圖特王地下宮殿的時候,他自己是這樣描繪的:“等我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的環(huán)境以后,我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民間故事創(chuàng)作,也從這一刻拉開了序幕??柤{馮勛爵在卡特發(fā)現(xiàn)墓葬后的一個月,突然暴斃,輿論一片嘩然。禍不單行,參與當時發(fā)掘的六個工人,也都相繼死去,這給充滿想像力的人們提供了無數(shù)的創(chuàng)作可能,而“法老的詛咒”,成了最“合理”也最“有趣”的解釋。著名電影《木乃伊歸來》正是從這個“詛咒”上獲得靈感,創(chuàng)了票房過億的紀錄。
2010年圖特王再度“訪”美與科學解讀“法老詛咒”
埃及古王國的圖特法老,到了20世紀70年代,用他黃金面龐征服了西方世界,不管是藝術和文化上,還是經(jīng)濟效益上,對美國都是一場不大不小的沖擊。他那迷人的異國情調(diào),他那野史流傳的兇殺、亂倫、詛咒等等,成了美國大街小巷熱議的“國際性”話題。時隔三十多年,2010年4月,圖特王再度訪美,再次成為新聞大熱點,充斥各大媒體的頭版位置。而和美國觀眾的這次重逢,也許就是他跟美國觀眾的最后告別,愈加使展覽蒙上一絲淡淡的哀愁。
紐約是他的第一站,丹佛是第二站。丹佛,作為“恐龍的故鄉(xiāng)”,第一次迎接來自埃及的法老。2010年這次展出,比之20世紀70年代有了不同,“圖特熱”依然在燃燒,但是卻燒得有理性多了。三十多年的科學發(fā)展,如激光掃描、DNA檢測技術等,已經(jīng)對圖特王的身世、死因及詛咒,可以做出更為接近事實的解釋。圖特王并非遭人謀殺,而是患有家族性的遺傳病,他腿腳不好,加上瘧疾的折磨,年紀輕輕的就撒手人寰。至于參與發(fā)掘墳墓者的死因,主要在他們最先打開了塵封數(shù)千年的墓窟,肺部吸入大量有毒細菌。試看發(fā)掘圖特王陵墓的領頭人卡特,并沒有遭受什么法老詛咒,活到了六十多歲,壽終正寢。
盡管拂掉了一層神秘面紗,供藝術幻想發(fā)揮的色彩淡多了,圖特王依然魅力不減,他迎來更為理性的觀眾階層。美國觀眾對他,開始更多地看做一個人,而非一個詛咒人的神。
此次圖特王文物展,由美國國家地理協(xié)會和國際藝術展覽中心牽頭,在紐約和丹佛兩地舉辦。展覽文物總數(shù)約130件,是20世紀70年代展品的兩倍以上。其中50件是圖特王本人的,包括他的飲食起居用品和死后的墓葬品,其余80件,是古埃及法老中比較重要的一些人物及其陪葬品。值得特別一提的,有胡夫法老的全身小雕像,還有埃及唯一女法老哈特謝普塞特的大型塑像。
展品映射出古埃及法老的人文情懷
關于文物展的最大看點,即聞名遐邇的幾件藝術品,如圖特王的金面具,專家們說得很多了。筆者參觀了丹佛藝術博物館展出,想改換一下視角,欣賞那些可以映射出人文情懷的展品。如圖特王曾經(jīng)睡過的床,其小巧令人驚嘆,筆者目測床的長度,大概只夠一個身高一米六五的人躺下,而寬度堪比現(xiàn)今的嬰兒床。床架是木頭做的,四條床腿有很考究的造型,像四個獸爪緊緊抓住地面;床鋪有輕微弧度,明顯是按人體的特征來設計,可謂匠心獨運。床板大概是用尼羅河地區(qū)生長的亞麻編織而成,類似中國人熟悉的棕床,結(jié)實而柔軟。這位小個子的埃及法老,睡上去一定覺得舒服,透氣,冬暖夏涼。由這件相似草席編織手藝的展品,筆者認為,在一定程度上暗示我們,中國文化從埃及文化得到的影響。
與一張床榻可以相配的,有圖特法老坐過的椅子。對美國觀眾而言,簡直就像為他們上幼兒園的孩子設計的。估計只有孩子那樣的小屁股,才能在這樣的椅子上坐穩(wěn)。這把椅子的用材和設計理念,與法老床榻如出一轍,椅板也采取了有弧度的樣式,體現(xiàn)以人為本的理念。椅背采用鏤空技藝,表現(xiàn)為一只張開雙翅的雄鷹。再仔細辨認椅背邊緣, 上面還雕刻了古埃及的象形文字,筆者猜測,說的是“皇帝寶座”“天佑埃及”之類的話吧。在現(xiàn)代人看來,圖特王的生活器具未免“寒酸”了點,從歷史的角度細細品味,僅從上述兩件生活用品,觸摸到一點古埃及人的人文形態(tài),那時的社會生活(雖然展品僅反映了最高統(tǒng)治者),不是我們所推想的那么僵硬。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中國人懂得這一點。
要說新奇,筆者發(fā)現(xiàn)圖特王居然有他的游戲棋盤。據(jù)說當時一共出土8件,展覽只展出其中一件。整個棋盤是用玉石琢成,刻有規(guī)定大小的方格,作為走棋的路線。棋盤配有九個棋子,分為兩類,圓錐形和扁圓形。棋盤上還雕刻了對稱的圖案和文字,不知是僅僅作裝飾之用,還是游戲規(guī)則的介紹。面對這位孩子王的游戲棋盤,筆者感到心情激動,不管埃及法老如何遙不可及,他還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也不一定就是只看重來世,而忽略今生,起碼他的這副游戲棋盤,可以讓他多少享受了有限的人生。
頗有意思的是,圖特王墓葬里出土一雙金拖鞋,這件是在美國第一次展出。這雙金鞋是預備給圖特王在另一世界穿用的,乍一看,鞋樣和現(xiàn)在的人字拖鞋一樣的質(zhì)樸、簡潔,仔細看,這雙金拖鞋還設計了一對Hello Kitty般的蝴蝶結(jié),十分可愛。鞋頭呈上翹勢,分析是為擋住濺起的泥土。鞋底全是純金打造,并設計了一條條橫向紋,估計是金匠們考慮到,法老穿光滑的金鞋會摔跤,特意加一道防滑措施。圖特法老,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小伙子,穿這樣一雙金拖鞋,在他的“來世”已經(jīng)游走三千年,不知是什么樣的感激之情。
美侖美奐的法老、貴族雕像
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數(shù)那些大大小小的人體雕塑。盡管古埃及的藝人受制于簡陋的工具,卻以其精湛的手藝,奉獻給人類美侖美奐的藝術精品。法老及貴族的雕像,雖然具有神化的象征性,但刻劃之細微、逼真,按人體真實來表現(xiàn)的觀念,反映出對其后希臘藝術的影響。在這些人物塑像中,男性大都表現(xiàn)得莊嚴冷靜,象征著權(quán)力和智慧,具一定程度模式化,而女性雕像則大都表情明顯,其個性特征更值得揣摩。一般說,皇家女性們都表現(xiàn)出高尚風范,雍容華貴。特別是新王朝時期的一位女王塑像,她的發(fā)型就值得我們品味。她之前的中王朝時期,埃及女性都是短發(fā),她之后改成了長卷發(fā)。貴族婦女向這位女王學習,講究佩戴假發(fā),一個個變成了蓬蓬頭。這種風化,讓人想到楚王宮中的“細腰”,唐王宮中楊貴妃等妃子的“豐滿”。趕潮流,并不是現(xiàn)代才有的,在幾千年前的古埃及,女人們就開始了時尚之旅。
幾尊埃及公主的雕像,其中一尊是埃及公主吃鴨子,真叫佳人俏皮!她一手叉腰,一手舉一只熟鴨,直接送往嘴邊,全然沒有皇家的餐食禮儀,倒像一個無拘無束的農(nóng)家女,怡然自樂。通過有的雕塑作品,還可見出人類的情感,女王端坐在王座上,雙手緊緊摟著她的女兒,面含深情脈脈的微笑,跟任何一位母親一樣,再威儀的身份也不能淹沒她的舐犢之情。
還有組一套四件的人體塑像,看著非常有趣。這組展品是2D00年后的考古發(fā)掘中新出現(xiàn)的,據(jù)考古學家分析,四個雕像表現(xiàn)得是同一人,推測他是一個高級別工匠,用畢生精力為法老建造陵墓,可能是包工頭之類的身份。他燒制了自己的四座像,有大有小,表現(xiàn)了從幼年到老年的人生軌跡。這件文物出土,算得考古的一個重要發(fā)現(xiàn)。原因有二:四個雕像打破了埃及藝術的對稱模式,加入了不規(guī)則的元素;再者,它也是在埃及陵墓中發(fā)現(xiàn)的唯一關涉底層人的塑像,而且保存得如此完整。的確是曠世難求。
走出圖特王展館,思緒久久不能平復。在人類早期文明中,古埃及文明的出現(xiàn),遠早于其他文明,它直接銜接兩河文明,間接聯(lián)系印度文明,波及到遙遠的中國文明,后來則深刻影響了希臘文明。這次圖特王文物展,也讓我竭力尋找一條發(fā)掘“通道”——盡力走向古埃及人的內(nèi)心世界,窺探人類跨越時空的東西。哪怕是距今三千多年前的人,人性中永恒照耀的光芒,讓我們能夠穿越迷霧重重的歷史,回溯我們的精神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