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9日至22日,由中國中共文獻研究會周恩來思想生平研究分會主辦、天津周恩來鄧穎超紀念館承辦的“周恩來思想生平研究分會年會暨第二屆全國周恩來紀念館論壇”在天津舉行。我作為中國中共文獻研究會理事、周恩來思想生平研究分會常務理事應邀出席了會議。會議除了論壇、研討之外,還有個別具一格的議程,就是21日下午,全體與會人員乘車去塘沽,到位于海河入海口的天津港,乘船到海上拋撒花瓣,以此緬懷周恩來和鄧穎超。
為撒花瓣,會議主辦方精心選購了900枝鮮嫩飽滿的黃色菊花(計劃每人九枝——寓意九九歸一)??墒?,當我們登船后,港方以“防止海水污染”為由,不允許裝在5個桶里的900枝鮮花上船,無論會務組同志怎么解釋“花瓣不會污染海水”,港方仍堅持“規(guī)定”。無奈,周恩來鄧穎超紀念館李愛華副館長向大家說明情況,只能用“心祭”的方式表達對偉人的紀念。
所幸,曾親自參與在海河入海口撒下周恩來、鄧穎超骨灰的高振普(先后任周恩來衛(wèi)士、鄧穎超衛(wèi)士長、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與我們同會,也一塊參加了我們的活動,我就坐在高振普的身旁。在我們默哀“心祭”之后,他向我們講述了當年兩次參與拋撒骨灰的經(jīng)過:
周恩來總理去世當天,鄧大姐向黨中央提出了總理生前的請求:骨灰不要保留,撒到祖國的江河大地。這一請求得到中央的批準。鄧大姐讓我和趙煒一起找一找,看哪個地方可以撒,最好撒在有水的地方。我們先后去了玉泉山、京密引水渠等幾個地方。1月,北京很冷,很多地方都結了冰,沒有選中一個合適的地方。最后還是由中央決定派飛機去撒,汪東興具體布置任務。決定由羅青長、郭玉峰、張樹迎和我去執(zhí)行撒骨灰的任務,并說已確定了投撒的地點。什么時間撒,聽從機長的命令。
1月15日下午,追悼大會結束后,晚7時半左右,鄧大姐帶著我和張樹迎走近安放總理骨灰的大會堂西大廳。她雙手顫抖,撫摸著骨灰盒,雙眼滿含淚水,堅強地說:“恩來同志,你的愿望就要實現(xiàn)了,你安息吧!”我們從鄧大姐手里接過骨灰盒,穿過大會堂地下室,坐上總理生前坐過多年的蘇制吉姆車。大姐由她的秘書趙煒和保健醫(yī)生、護士劉新蓮陪著,乘另一輛車緊隨在后,離開了大會堂,向東駛去。
晚8時許,車子行至東郊通縣機場,我們邁著沉重的腳步登上了一架平時用作撒農(nóng)藥的安-2型飛機。飛機起飛了,大姐揮手向總理作最后的告別。我們以極其沉重的心情,按照計劃,聽從駕駛員的口令,在北京上空撒下了總理的第一包骨灰。第二包骨灰撒向密云水庫。這是按照鄧大姐原來設想的,把骨灰撒向有水的地方,密云水庫既有水,骨灰又可以飄向長城內外。然后向天津飛去,飛機臨近天津,借著月光,我們把總理的第三包骨灰撒向海河入???。在黃河入???,我們撒下了總理的最后一包骨灰。飛機于16日0時45分返回機場。
經(jīng)過近4個半小時的飛行,中間沒有停留,按照選定的投放點,沒有驚動其他人,更沒有搞什么儀式,就完成了總理生前的愿望和大姐的重托。
接著,高振普將軍同樣眼眶濕潤,向我們講述了1992年7月在此投撒鄧穎超骨灰的情景:
18日早6時,我們開始準備,把鄧大姐骨灰移放到(西花廳)前廳的靈堂,等待領導同志起靈。8時,在宋平、溫家寶、陳慕華等領導的護送下,我們捧著鄧大姐的骨灰盒乘上她生前的坐車,告別了西花廳,告別了送別的人群,向天津駛去。
天津海河畔的人們,早已等候在沿街的兩旁,舉著吊唁鄧大姐的橫幅,向鄧大姐作最后告別。天津的領導和各界群眾代表集會,舉行隆重的告別儀式,他們在鄧大姐骨灰前三鞠躬。有人高喊一聲:“鄧媽媽,我們想您!”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哭聲。
承擔運送骨灰的“新海河”號輪船,早已停在碼頭,等待大姐骨灰的到來。當我們捧著大姐的骨灰盒登上船時,全港的船只齊聲鳴笛,以示對大姐的迎接、吊唁?!靶潞:印碧柎傁蛉牒??,先由溫家寶、陳慕華、張立昌、楊德中等向海河撒下鮮花,再由趙煒、我和親屬及工作人員同時把骨灰、花瓣撒入大海。骨灰、花瓣在海面上漂浮,遲遲不愿沉下、飄遠,似乎在向我們微笑、招手……
聽到這里,不禁勾起我的回憶。1988年3月,由中央文獻研究室舉辦的紀念周恩來誕辰90周年“周恩來研究學術討論會”在京舉行。我是學術討論會85篇入選論文作者之一,也是當時的唯一一位助教。
會議由中央文獻研究常務副主任降先知主持,主任李琦致辭。宋平、蕭克、段君毅、黃華、黃鎮(zhèn)、王任重、榮毅仁、楊靜仁、康克清、楊成武、呂正操等領導同志及首都各界知名人士500多人出席開幕會。童小鵬、章文晉、薛暮橋、周培源、陳荒煤分別就周恩來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外交、經(jīng)濟、科技和文教等方面的思想和實踐作了專題發(fā)言;屈武作了書面發(fā)言。會議發(fā)言和李琦的致辭表達了與會人員共同的情感和心愿:周恩來是中國人民忠實的兒子。他一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把自己的一切無私地奉獻給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他從不宣傳自己,是一個“從不希望為自己樹立紀念碑的人”。但是他的形象和業(yè)績已深深地刻在人民的心里,深入研究周恩來的一生,對于把我國建設成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的偉大事業(yè),是有十分重大的意義的。
最令我難忘的是,鄧穎超應邀到會與大家見面,坐在主席臺上。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心情特別激動。鄧穎超上身著黑色毛衣,外套一件黑底淡黃花的極其得體的棉夾襖;系一條深藍底色印有許多白色大篆體“壽”字圍巾;那花白略顯稀疏的頭發(fā)向后梳攏,得體而光潔;一副棗紅色圓框眼鏡架在鼻梁上,依然顯示著她一生的氣質;腳穿圓口布鞋。這一身裝扮使這位84歲的老人顯得更加慈祥、和藹、可親、可敬。她在大會講話時說:“舉辦這樣的學術討論會很好,很有意義,我表示祝賀?!边€說,“我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到會聽各位的論文,但是我會拜讀的。”她特別叮囑與會人員,“你們不要只研究周恩來的優(yōu)點,也要研究他的缺點,他也有缺點嘛!”老人家講完后,全場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講完話后,鄧穎超在秘書趙煒的攙扶和李琦的陪同下走下主席臺同與會的中央老同志和各界知名人士握手道別。
幸運總是和我相遇。當時會場的三樓小禮堂大廳的座位是分兩大區(qū)、六小塊。前區(qū)三塊(因左右對稱有兩個走道)坐著中央領導、中央老同志和各界知名人士,后區(qū)三塊是學術討論會的代表。那時的學術討論會會議代表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擺放名簽和安排位次,隨便坐。我進到小禮堂在學術討論會代表席隨意坐在了后區(qū)中間的第一排,即緊挨橫走道的前排中間,我的前面隔著橫過道就是楊成武、屈武等。當鄧穎超同老同志握手道別要離開禮堂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我不知哪來的膽量(按會議主辦方規(guī)定,學術討論會代表不準離席走動,更不許接近中央首長)竟離席迎上前去同她握手致意。由于激動而急不擇言,我雙手握著老人家的手說:“鄧媽媽(我時年只有33歲),我代表陜西人民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攙扶鄧超穎的趙秘書糾正說:“你怎么能說是感謝呢?”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因激動而錯用詞匯,立即改正說:“我代表陜西人民祝您老人家健康長壽!”鄧超穎搖著我的手說:“好!好!”我雙手握著老人家的右手足足有30秒鐘,一種幸福的血脈在全身涌流。老人家離開禮堂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興奮之余又覺得好笑:一是自己竟然激動得急不擇言說錯話;二是一個師范大學的小教員,何德、何能、何資代表“陜西人民”呢?!但無論如何,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這一幕在我心中永生難忘。更何況,運氣總是光顧于我。新華社記者攝影鏡頭里竟然有我和鄧穎超在一起的瞬間。事后,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研究組的李海文把我和鄧穎超在一起的三張照片寄給我,這成為我今生最珍貴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