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兒子對我說:“我們班同學有一支派克筆要出讓,開價人民幣100元整?!?/p>
“這筆是什么來路?不會是贓物吧?”我說。
兒子說:“筆的來路絕對正當,是我同學的親戚送的。他已有了一支,故將這支賣出,肯定是原裝。”
我說:“我認為一個孩子現在就用派克筆,有點為時過早?!?/p>
兒子激烈地反駁:“派克筆也是少兒不宜嗎?”
我被噎得沒話回答,就說:“這筆太貴了,沒有那么多錢?!?/p>
兒子轉了轉眼珠說:“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搞到錢,就可以買下這支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一時也琢磨不出更好的理由回絕。他一直是個本分的孩子,手中并無積攢的閑錢。現在離春節(jié)還很遠,也沒壓歲錢供他揮霍。只要實行經濟封鎖,他的夢想就是鏡中之花。我支吾著說:“是啊,是啊?!?/p>
兒子說:“買筆的事,咱們一言為定?!?/p>
我說:“錢的來路要光明正大?!?/p>
兒子說:“你就放心好了?!?/p>
過了兩天,兒子把他的世佳游戲機妥妥帖帖地捆起來,結實得好像一個炸藥包。
我隨口問了一句:“又要借給哪個朋友玩?。俊?/p>
兒子咧嘴笑著說:“這次不是借給人家,是放進當鋪里換點現金?!?/p>
我嚇得跳起來,撫著胸口說:“請你再說一遍,我大概耳背了,實在聽不明白?!?/p>
兒子說:“為了買筆,我需要錢。我檢點了一下我的財產,就數這臺游戲機值錢了。我去當鋪里問了一下,大約可當250元。可惜你把發(fā)票丟了,要不然還可以多當些?!?/p>
我說:“天啊,你小小年紀就知道進當鋪,長大了一定是敗家子?!?/p>
兒子奇怪地說:“這和敗家子有什么關系?反正從現在到暑假,我都沒有機會玩游戲機了,放在家里也沒有什么用。進了當鋪,我就可以用錢買到筆?!?/p>
我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可是你拿什么來贖呢?醫(yī)得眼前瘡,剜去心頭肉,到時候沒有錢,你的游戲機就成了死當?!?/p>
兒子不慌不忙地說:“以后我每個月都從伙食費里省一些,到暑假的時候,就可以把游戲機贖回來了。當鋪的庫房很嚴密,還有空調,游戲機擱在那里,比家里還保險呢。”
我瞠目結舌,面對這個無懈可擊的計劃,只能自嘆弗如。
兒子說:“要是等我慢慢地攢夠錢,我們同學的派克筆早就拍賣出去了。我覺得當鋪沒什么不好的,可以救人急難。媽媽,請跟上我的想法?!?/p>
我們的爭論告一段落。
后來,兒子還是把派克筆買了回來,用的是我貸給他的100元錢。
我一再聲明貸款是無息的,償還期可以拖得很長,不必他短時間內壓縮伙食還貸,以保障身體健康。
兒子從此用派克筆流利地寫作業(yè),但提起此事,表情卻是悻悻的。
他說我給的錢有“嗟來之食”的味道,不如自己進當鋪來得理直氣壯。
(摘自《話說孩子》時代文藝出版社圖/閻廣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