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得如何用音樂這個通道,將人性升華到神性,因為他堅信:人人有神性。
印青寫的歌能塑造歌唱家?!蹲哌M(jìn)新時代》讓張也跨入新時代,《西部放歌》放出了西部歌手王宏偉,《蘆花》使雷佳飄進(jìn)萬家,《天路》帶韓紅走進(jìn)了人間天堂。這4首歌都分別發(fā)揮出了4位歌手的長處,既展現(xiàn)了他們高超的聲音運用技巧,又釋放出他們豐潤的情感,進(jìn)而跳動著時代的脈膊。很有趣的不約而同,這4位歌手開個人演唱會時,都將印青寫的歌當(dāng)大軸曲目,有時節(jié)目單沒有,應(yīng)觀眾盛情掌聲,返場唱他們的名片歌,或稱商標(biāo)歌。
沒辦法,誰讓老百姓喜歡呢!因為這些歌寫得通俗、親切。政治性很強(qiáng)的紅歌《走進(jìn)新時代》居然用小曲開頭,讓聽眾的心一下就柔軟了,《天路》的開頭是那么平,就像駛在平原上的火車,聽眾就不可能有審美情感的高原反應(yīng),《蘆花》的開頭就像晨風(fēng)飄著蘆花拂面,這里只有《西部放歌》先聲奪人,一上來就到了聲音最高點。但歌詞所傳達(dá)的意向卻是老百姓的圖騰黃河,冼星海寫的《黃河頌》也是第一句就唱出了全曲的最高音,“我站在高山之巔”的“高”,黃河源頭就在世界的屋脊——青藏高原上。
有的人寫歌通俗,但一俗到底,如《九月九的酒》,“走哇走哇走哇走哇走……”,《纖夫的愛》“妹妹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讓你親個夠?!薄洞笾袊穭e看曲尾聲音邁向了高潮,“中國祝福你……”但還是免不了俗。
而印青寫的歌是雅入俗出,開始通俗,不知不覺就通向了雅。我這里說的雅不是“和者寡也”的意思,雅是將人的情感提升。如《蘆花》的高潮處恰好觸動了人情中最柔軟的深層,它能剝?nèi)ト四樕细鞣N面具和身上虛偽的鎧甲。再如《天路》“一條神奇的天路”,音樂一下就有了神性,被這種神性的歌聲沐浴的聽眾,精神自然就升華了。我們知道,人有獸性的一面,還有神性的一面。人雖生活在地面上,卻時不時要仰望星空,好的歌曲就能為人的精神鋪設(shè)一條從平地到星空的天路。更妙的是《天路》的詞和曲水乳相融,“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連貫上下文,說的是青藏高原上的鐵路,地球上最高的鐵路,也可以稱為天路,而“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曲調(diào)卻跨上了人的精神天路,《天路》能寫出這樣的神性,確是神來之筆。形而下者,鐵路由平川上青藏高原,形而上者,人性由獸性升華為神性。這就是大雅若俗。把歌寫得通俗不難,將歌寫得由俗通雅就難了,而最難的是通俗通向大雅。
《天路》這首歌還有一個特點,人人愛唱,人人也能唱,音樂會舞臺、電視晚會,只要一唱《天路》,必是高潮。公園街頭,老年合唱團(tuán)版里將《天路》列為十大養(yǎng)生歌曲之首。在音樂會舞臺上,《天路》我聽過通俗版的,民族版的,原生態(tài)版的,還有美聲版(男中音)的,版版都好聽,不像有的歌只適合一種唱法。民族版的《天路》,就像洗成玻璃形狀的水,均勻而透明,迎著陽光的七彩,美聲男中音版的《天路》就像實心的鋼柱,透著憨厚虔誠。
我愛唱印青的歌,《天路》我唱了超過三千遍。唱完我琢磨,印青怎么能連續(xù)地寫出雅俗共賞的歌呢?最近我想明白了,就是我前面說過的“融”?!叭凇钡墓抛中问恰柏奔由稀跋x”,“鬲”是先人用的直接受火的炊具形象,似今天的鍋,“蟲”在遠(yuǎn)古泛指一切動物。先人可將食用的動物放在“鬲”里燉,味全融在湯里。魯迅說水管里流出的是水,血管里流出的是血。印青,作曲家生命里流出的歌,那是經(jīng)過他生命之“鬲”將東西各民族音樂精華和時代精神和大眾的審美情趣熬制成獨特味道的湯。
如,《西部放歌》既有山西音樂元素,又有新疆音樂元素。就連青藏地域特點明顯的《天路》你也能感覺有江南的音樂元素和東北的音樂元素,但具體的哪一種是,你又說不清。可你一聽,就覺得這么親切,是咱地地道道的中華民族味。
寫歌,有的直接搬用民歌曲調(diào)重新配詞。如王洛賓的《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有的是將各種民歌拼貼,如高峰的《大中國》,還有的就是將各民族的東西融為一體,如劉熾寫《一條大河》(《我的祖國》)就是在自己熟悉的民歌中挑選15首,聽了一個月后,再精選出5首,聽了一周后將所有的歌忘掉,從他生命之鬲涌出的《一條大河》就融匯多種民歌的元素,但你一句句分析,根本找不著出處。這種創(chuàng)作最高級,能產(chǎn)生新的民歌經(jīng)典,這經(jīng)典是老百姓代代口碑傳下來的。印青的歌曲創(chuàng)作就是這種最高境界。
如《蘆花》,聽著如此清純,似山泉浴面,曲調(diào)又是那么熟悉地陌生,熟悉,一聽就知道是自己民族的東西,陌生,就是不知過去從哪里聽到過。其實《蘆花》的創(chuàng)作,豈止是融匯中國東西民族的精華,也融入了東西方國家曲式的精華。
印青除了音樂文化的融匯,還有他對人性的洞悉,他懂得,如何用音樂這個通道,將人性升華到神性,因為他堅信:人人有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