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1年的春天,安小漁出差去廣州,一天一夜的火車之旅讓她苦不堪言。
坐在對面的男人看著她一臉倦容,很關(guān)心地問,要不要喝點兒水?
安小漁抬頭,看到一張英俊得讓人嫉妒的臉,便在心里提醒著自己,不要跟旅途中的陌生人說話,嘴巴卻不聽使喚地說,謝謝關(guān)心,你是哪里人?
話剛出口,安小漁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很明顯的見色起意。
對方答,止諾,是第一次到廣州出差,你呢?
安小漁點頭,哎呀,我也是第一次到這里來,正擔心聽不懂他們的話呢。
止諾笑著從隨身帶來的包里拿出一個小冊子遞過來,上面寫著,粵語速成。安小漁打開,見里面是用好多別字串成的廣東話。比如,你好,被寫成雷吼。謝謝,被改成多姐??粗粗?,安小漁突然笑了,對止諾的防備之心瞬間也就消失了。一個連語言學習都如此認真的男人,應該不會是騙子。她想。
(二)
到廣州的第一天就遇上小偷。小偷明目張膽地把安小漁的包搶走,喊破嗓子,卻無一人幫忙,一摸身上只剩下一張銀行卡。
安小漁想去取錢,求遍所有銀行,都因為她沒有身份證而拒絕。孤苦無依,干脆坐在銀行的門口流淚。路過的行人紛紛側(cè)目,卻無一人來問個明白。安小漁對這座城市失望極了,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大叫著問,你們怎么都那么冷漠呀?
她的聲音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沒想到是止諾。
止諾幫安小漁接到了匯款,并幫助她在一家賓館住下。止諾有條不紊的為她辦好一切手續(xù),當時的安小漁在一旁像個孩子似的流淚,被意外打擊的她直到離開廣州才記起,自己連對方的電話都沒有留下。
辦理退房手續(xù)時她才笑了,在酒店的預留資料里她看到了止諾的地址。
(三)
安小漁一坐上返家的火車就開始寫信。
寫了撕,撕了寫。怕揣測不好讓對方笑話。最后,在信紙上寫了兩個字,謝謝。
一下火車,安小漁先去的是郵局,將那張寫了兩個字的紙放進去,然后就是不安的等待,每天她都要跑到傳達室問問,有沒有信來?直到問得傳達室的大爺都開始煩她的時候,心就開始亂了,痛了,失望了。她想,可能人家根本不記得自己。
就在安小漁徹底放棄了心底的那份掛念之后,止諾的信卻來了。像一只翩然來遲的蝴蝶,來得晚,卻帶著神秘的力量。安小漁一邊叫一邊跳,如同收到了無價之寶,看得同事們莫名其妙??伤齾s心里偷偷地樂,懷里始終揣著那封信,久久不舍得打開。
止諾在信里說,因為有些事耽誤了回程,剛剛看到信,所以才回復,請不要生氣。
只是幾句簡單的客套話,但安小漁很知足。下班后,大方地請同事吃飯。飯桌上,有人問她,是不是戀愛了?
心突然就動了。她想談一場關(guān)于書信的戀愛。
(四)
她和止諾的通信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個多月,感覺很幸福。
給止諾的第十封信里,她問,如果愛情是朵美麗卻遙遠的花,你會選擇靠近還是遠離?
沒想到,止諾的信從此戛然而止。
安小漁的心痛了。但還是希望能有個圓滿的結(jié)束,哪怕這種結(jié)束是殘忍拒絕。她決定按著地址去尋找止諾,就算是拒絕也要親口聽到。
按著地址找到了止諾的家,那是一座老宅子。
再三猶豫,還是敲開了止諾家的門。開門的是個老人,她問,止諾去哪兒了?
老人伸手指了指對面的馬路,說,他去郵局了。
聽到郵局兩個字,心立即活了起來。止諾應該給自己寄信去了吧。她想。
安小漁順著老人指的方面,過了馬路,到了郵局,遠遠地看到止諾正跟一個女孩離去。興奮的心就沉了下去,沖進營業(yè)廳問郵局工作人員,剛剛走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寄出過一封信?
對方一邊點頭一邊說,你是說止諾吧?他是這兒的??停<男?,聽說為了女朋友,每周都會不厭其煩的從市里回到家里,看了信,再回信,好專一呢。
安小漁慶幸止諾是給自己寄信,卻不料,另一個人接過了話,還笑人家止諾傻呢,沒想到他帶的女友很漂亮,值了!
瞬間想哭。原來是為了那個女孩兒。
(五)
回到家,將止諾的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直到確定對方?jīng)]寫過一句跟愛情有關(guān)的話時,安小漁拿起火機將所有的信件燒了。
第二天,安小漁主動頂替同事出差,一個偏遠的山區(qū),單位在那里建一個發(fā)射臺,工期整兩年,且規(guī)定中途不得離開工作崗位,剛走,止諾的信便安好地落在她的桌上。
2003年年底,安小漁從山區(qū)回來,工作成績突出,單位給她配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兩封止諾的信,郵戳上的時間顯示是兩年前。
心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她安靜地打開,輕聲讀著,對不起,我冒昧了,就讓我們做朋友吧。
安小漁看著信笑了。她笑對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去過他家,也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看到過那個女孩兒。好在一切過去了,兩年的時間足以平復一段愛情帶來的尷尬,安小漁冷笑著將另外一封沒有開啟的信放進了資料袋里,再也沒有打開過。
(六)
轉(zhuǎn)眼2010年。安小漁開始享受高科技帶來的迅捷。一個手機信息只需一秒鐘就能將問候傳達,這種方便讓人愉悅。就連朋友約她吃飯,都是發(fā)信息,簡明扼要地說,我在某酒店,7點鐘準時恭候。
每次看到這樣的信息,安小漁都會笑,笑完了心里就覺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無人的夜里,再三想,竟想起還有一封沒開啟的信,四下尋找,竟還在資料袋里安好地放著。打開之后,她平靜的心突然狂跳不已,信上說,安小漁,做我的女朋友吧,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只是沒有勇氣表達。
看郵戳,原來,這是一封早到的信!可惜,打開得太晚了。十年光陰改變的何止是自己! 再回首這段往事,安小漁還是會心痛,那些不曾被成全的愛情,就這樣被淹沒在了十年風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