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是個小地方,然而,頂著中國十大竹鄉(xiāng)之一的好名次,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去大竹海前夜,住在高山農(nóng)家。海拔九百多米的山巒疊翠,清冷而遺世。暮色似因風止而漸濃,沒有什么了,除了山連山,竹連竹,以及空氣中歡欣鼓舞的綠色氧分子。只是想不到,過于寂靜,會失眠。推窗,夜色如水,涼月滿天,是個十六的夜。
清晨,并不是被鳥聲叫醒,天光沿著未合攏的窗簾罅隙,斜射,是陽光,出太陽了。一個雀躍,嘩啦扯開布簾,原來那初升的日頭,停在最近的竹林那一邊呢,如果我能有八成輕功,怕只要三兩秒,就能趕上去了。開門見山,見竹,見泉水環(huán)繞,見農(nóng)家蒙了薄膜的菜畦,見幾只匐地休憩而且長相不賴的家犬。熟悉的場景,讓我疑是故鄉(xiāng),忽驚憶,此處名曰“天荒坪”。
打住,今天要去大竹海,章子怡與周潤發(fā)在竹尖上拔劍飛翔的拍攝地。我想知道,我將怎樣被竹海淹沒。
檢票進門,就有些不知所以,精心打理的茂竹秀林,錯落有致,令人眩暈,哪一棵,才是我心心念念的竹馬呀?四角亭下有竹制美人靠,有人問導游小姑娘可知來歷,小姑娘嘴一噘,不樂意了。便有淵博之士出來圓場:美人源自西施,當初吳王為討之歡心,不惜耗巨資興建館娃宮……小姑娘沒甚表情,只一句:“我不會瞎掰。”
這滿目蒼翠,拂人衣裙,不懂攝影,著實嗟嘆。姑且好好記住每一根竹子的樣子吧,看它們?nèi)绾温涞厣喂?jié)生長,不屈不撓,直沖云霄,就像45萬竹鄉(xiāng)人,憑借勤勞勇敢和智慧,在新世紀的開端,隆重地向全世界推出家鄉(xiāng)——安吉,于是,兩個尋常世俗的字,譜寫了一曲美麗動聽的竹枝詞。何其有福,安吉以及所有安吉的人。
來安吉的人也是幸福的。
像我,首先飽嘗了安吉的美食?!凹饶茚t(yī)瘦,亦能醫(yī)俗者,唯筍也。”我到后來才搞清那道深得人心的“牛肉筍干”,并非真有牛肉,實乃素味牛肉也——將筍做出了牛肉的味,這其間的曖昧真非言語說得清。
對竹的油然敬佩,在竹海,更添一層。竹王氣勢如虹,人人抱它合影。仔細看,歲長一點的竹,都被阿拉伯數(shù)字作了標識,為什么?因為竹的壽命一般只有二十年,竹在地面上棵棵獨立,地下卻是牽牽絆絆,偌大一片竹海也許源自一個根系,就是說,一棵竹的一朝命盡,可能導致一個林子的毀滅,為此,在數(shù)字接近20之前,務必將之砍伐。這也是難見竹子開花的原因,花朵是氣血的噴涌而出,竹子的花,淡紅色,尤似一堆殘骸。
站在竹海最高處,山風怡然,萬頃竹波,竹浪濤濤?!按ㄔ迨?,修竹半其間”,是安吉大竹海的真實寫照,不免又要詞窮,生出此處乃竹鄉(xiāng)的喟嘆了。
占地600畝的竹博園叫人徹底驚呆。竹徑幽幽,竹影婆娑,羅漢竹、龜甲竹、觀音竹、鳳尾竹、苦竹、方竹、斑竹……名副其實一個竹類大觀園,每一棵都依稀是我夢中的竹馬,翩翩而至。一尊“筍衣麻鴨”的手工藝品,更叫我嘖嘖贊嘆,止步流連。
竹文化的豐富多彩被竹鄉(xiāng)人做到頂極,食者竹筍,衣者竹皮,書者竹紙,履者竹鞋,冠者竹笠,炊者竹根,居者竹瓦。隨后的旅程,親眼目睹浸透了日常生活的竹席竹椅等等竹產(chǎn)品,更令居家我輩瘋狂。
竹鄉(xiāng)雖好,終是他鄉(xiāng)。我已等不及,要將精心購置的禮物派送給家人,分享安吉歸來的滿懷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