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災難與私有化同時發(fā)生

張翠容

不少記者的報道，很容易變成流水賬，就如一個沒裝東西的布袋。加拿大女記者兼作家娜奧米#8226;克萊恩(Naomi Klein)卻不同，她不僅發(fā)掘了樹木，也為我們展示了樹林，并且形成了一種近乎于有系統(tǒng)的學說，一說出來便令人恍然大悟。

新自由主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興起后，不少發(fā)展中國家的私有化過程都是繼天災人禍而出現的現象，克萊恩提出質問:為什么災難與私有化兩者看似毫不相干，卻同時發(fā)生?新自由主義真的關乎自由嗎?

這一問，令她寫成一部《休克主義:災難資本主義的興起》，一面世即高踞美國暢銷書榜，迅速被翻譯成二十多種語言，包括韓語和越南語。其實，克萊恩的處女作《NO LOGO:顛覆品牌全球統(tǒng)治》早已成為反企業(yè)全球化運動的圣經，英國《泰晤士報》、《展望》雜志及美國《外交政策》都把克萊恩評為世界最具影響力的知識分子之一。

在《休克主義:災難資本主義的興起》中，克萊恩一開始就指出，新自由主義者樂于看見災難，同時也積極制造危機，為什么?

已故芝加哥大學自由經濟學派大師米爾頓#8226;弗里德曼說:“只有危機才能產生真正的轉變。當危機出現，人們便會根據眼前的理論思想來采取行動?！?/p>

弗里德曼的放任經濟主張便是在危機中借機出籠，成為人們眼前的理論思想，深深地影響了過去全球政經發(fā)展?？墒牵@批新自由主義者巧妙利用災難來推動他們的隱蔽議程，以獲取最大的政經利益，這正是克萊恩所要解構的“災難資本主義”。

她表示:“當代自由市場的歷史是在震蕩中形成的……過去35年來最不名譽的反人權事件，不單是由非民主政權所制造出來的，所謂的民主政權一樣可以通過刻意恫嚇公眾，為激進的自由市場改革鋪路?！?/p>

遠的暫且不說，近的就有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伊拉克與阿富汗戰(zhàn)爭、南亞海嘯、新奧爾良水災和“9#8226;11”恐怖襲擊，都一一為新自由主義者提供了推銷他們主張的大好機會。

克萊恩告訴我們，早在1940年代，歐美精神治療師開始對電極震蕩進行研究，測試震蕩方式是否能對病人造成失憶而加以改造。這一實驗慢慢引起美國中情局的興趣，后來更得到財團支持，與芝加哥大學經濟系合作，當時就是由弗里德曼帶領他的“芝加哥子弟”，將電極震蕩原理應用在國民經濟上。第一個成為他們放任政策實驗品的就是南美的智利，而他們采用的手段正是“休克療法”。

“芝加哥子弟”首先挑選了要改造的人物，這就是智利的皮諾切特將軍。他們邀請他到芝加哥訪問，向他灌輸弗里德曼的經濟思想，然后發(fā)動政變，扶植皮諾切特上臺。在一片混亂中，智利人民處于迷惘狀態(tài)，好像給震蕩過一樣。不過，更大的震蕩還在后頭。

皮諾切特一上臺，即大規(guī)模殺害和拘禁異見者，制造白色恐怖，人民處于極度恐慌，無法抗拒皮諾切特所進行的全面私有化，而弗里德曼的新自由經濟政策正式上場。

實驗成功后，智利模式繼續(xù)推進。在中情局的協(xié)助下，智利鄰國阿根廷及好幾個南美國家紛紛發(fā)生兵變，軍人先后掌權，他們一方面進行恐怖鎮(zhèn)壓，另一方面奉弗里德曼的自由主義為神靈，從政治到經濟都經歷了一場“休克治療”。

美國已故總統(tǒng)里根和前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把弗里德曼的學說發(fā)揚光大，新自由主義自1980年代起成為世界經濟發(fā)展的主流。

克萊恩說，弗里德曼理論在南美的實驗換來了社會的不公義，使該地區(qū)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例如高經濟增長卻低度發(fā)展、財富嚴重分配不均、貧富極度懸殊等。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東歐也經歷了“變天”，自由市場經濟借機“侵占”了東歐，從東歐到蘇聯，均求助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這些機構推銷以弗里德曼學說為改革基礎的一系列私有化方案，這一方案也被推銷到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中的重災區(qū)。

此外，踏入21世紀，由“9#8226;11”恐怖襲擊帶來的兩場重大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也同樣向跨國企業(yè)大開方便之門，兩國經濟全面走向私有化。

接踵而來的“卡特琳娜”颶風肆虐美國南部新奧爾良沿海地區(qū)，南亞海嘯造成大規(guī)模生命與財物的損毀，都成為克萊恩的研究個案。她說:“這些天災人禍看似互不關聯，但背后都可看到其共同性。”

現在，無論是新奧爾良或是南亞海嘯后的災區(qū)，居民發(fā)現一夜間在重建中失去了原有的基本福利，變得無所依從，從日常用品到房屋供應都變相地由跨國企業(yè)接管，生活更加困難?？鐕攬F利用災難介入別國各領域，來推動他們的私有化項目。

上述災難有一定的休克作用，休克的效果則變成了災難資本主義所要憑借的一個臺階。

不過，最駭人的就是這種“休克”實驗，美國竟用來處置他們眼中的“恐怖分子”。伊拉克戰(zhàn)爭就是美國悉心策劃的“邪惡”手段，為伊拉克人民帶來極端的震蕩，從而對伊拉克及其人民進行徹底改造。無論在囚室里，或者是在伊拉克的土地上，美國正做著一個“偉大”的實驗——“休克治療”，不是為了大眾福祉，而是為少數人的利益服務。

不過，克萊恩認為，天災以外，無知造就更大的人為災難，惟一可以沖破災難資本主義的手段，就是以知識武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