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作家張愛玲是一位頗多爭議的作家。在改革開放之前,張愛玲一直在文學史上“缺席”;而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始,張愛玲作為“出土”作家受到人們的青睞。旅美學者夏志清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的引進,給文學界平添了一片混亂。夏氏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以權威的面貌制造了“張愛玲神話”,他極力貶低以魯迅為代表的左翼作家,殫精竭慮地將張愛玲捧上天,將其奉為中國現(xiàn)代“最優(yōu)秀最重要的作家”。有的學者不顧歷史事實,不對張愛玲的作品認真分析,或吹捧有加,或貶低過度,致使一些讀者不明就里,限于混沌之中。張愛玲被蒙上了一層云翳。
正是在這種境況下,袁良駿先生的《張愛玲論》應運而出。這部著作恰當?shù)卦u價了張愛玲的文學成就,“特別是早期小說的卓越貢獻,以圖確立她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文學史上的重要位置。對她出國后的中后期作品,也做出實事求是、一分為二的科學評價”。這對于摧毀“張愛玲神話”和那些“祖師奶奶”的妄言,對于張愛玲研究的健康發(fā)展是極有意義的。
袁著采取以史論人的論證方法,將張愛玲的作品按早期、中期和晚期三個階段予以梳理和鑒衡,從而通過耙梳張愛玲的每一部(篇)作品,探討其創(chuàng)作的時代背景,追尋作家的心路歷程和作品的時代意義,進而闡明作者的觀點,給張愛玲一個客觀公正的定位。譬如,對《金鎖記》,通過對小說主人公曹七巧力透紙背的分析,從她的家世、婚姻悲劇、心理變態(tài)等由淺入深、由表入里的層層剝筍般的梳理,展示了她從犧牲品到虐待狂的心路歷程和人生軌跡。并從“善寫人性‘異化’和心理變態(tài)”、意象豐富、語言優(yōu)美和中體西用的藝術取向等方面,評價《金鎖記》是張愛玲的“巔峰的突出標志”,是“繼魯迅《阿Q正傳》之后的又一不朽中篇”。這就為張愛玲早期的文學業(yè)績做出了客觀而公允的結(jié)論。
對于張愛玲晚期的作品,袁先生除了對她的小說、散文和電影劇本進行耙梳之外,重點分析了她的《色·戒》和長篇小說《小團圓》。作者認為《色·戒》較之《秧歌》和《赤地之戀》走得更遠,“竟然美化起漢奸賣國賊,丑化起地下革命志士來”,這足以證明張愛玲的小說創(chuàng)作已經(jīng)走上了窮途末路。至于《小團圓》這本自傳體小說,作者認為,小說描述她的家世傾頹、敗落和腐朽,做到了“知其丑而不諱”,而后半部所寫她與胡蘭成如火如荼的愛情經(jīng)歷,為她心目中的“英雄”胡蘭成大唱贊歌,卻是令人扼腕嘆息的。不過,作者也認為這部小說藝術手法的多樣與圓熟,重現(xiàn)了她的藝術巔峰。
袁著通過這樣的梳理,對張愛玲褒貶有度,對張愛玲在文學史上的功與過都進行了確認與定位。這對于撥開以夏志清為首的“冷戰(zhàn)思維”的云翳是至關重要的。
《張愛玲論》在全面論述了張愛玲的文學創(chuàng)作外,還設置了“張愛玲研究小史”的版塊。這個版塊對從著名翻譯家傅雷一九四四年發(fā)表的《論張愛玲的小說》開始,直到二○○九年的張愛玲研究,做出了全面的掃描,展示了近七十年的研究足跡。通觀這幾十年的張愛玲研究,總的看來不外乎兩種觀點:一是以傅雷為代表的“客觀派”,一是以胡蘭成、夏志清為代表的“神話派”。這兩種觀點在改革開放的中國內(nèi)地又演變?yōu)椤把鲆暸伞?、“俯視派”和“平視派”。本書作者在對這些派別的逐個梳理中,對傅雷、柯靈以及“平視派”的研究給予了首肯,而對胡蘭成的“偉大的尋求者說”、夏志清的“張愛玲神話說”都給予了鞭辟入里的批評。
(《張愛玲論》,袁良駿著,華齡出版社二○一○年一月版,3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