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在成都舉行的全國第二十屆書博會期間，中南出版?zhèn)髅郊瘓F所屬湖南文藝出版社隆重召開了阿拉伯古典文學名著《安塔拉傳奇》中譯本的新書發(fā)布會。全書共十卷，其譯者為《一千零一夜》全集(八卷本)的譯者、我國資深的阿拉伯文學翻譯家李唯中先生。

據(jù)李唯中先生在中譯本序言中所述，《安塔拉傳奇》是一部堪與古希臘的《荷馬史詩》、西班牙的《熙德之歌》、法國的《羅蘭之歌》、古日耳曼的《齊格福里德》、波斯的《魯斯塔姆》等世界級英雄史詩相媲美的阿拉伯民族英雄史詩。據(jù)其序，鄭振鐸先生在所著《文學大綱》中言及阿拉伯文學時，只提到兩部作品，一部是《天方夜譚》，即《一千零一夜》，另一部就是《安塔拉傳奇》。

此番認識若追本溯源，應與歐洲東方學的研究成果相關。在歐洲，《一千零一夜》曾被譽為“民間文學的豐碑”，《安塔拉傳奇》(以下簡稱《傳奇》)則一度被稱為“阿拉伯的《伊利亞特》”。若要對這兩部同為散韻結合的長篇民間故事進行比較，則會發(fā)現(xiàn)，就世界范圍而言，故事五彩斑斕、情節(jié)引人入勝的《一千零一夜》的知名度無疑要遠甚于《傳奇》;而在阿拉伯國家，則呈一種相反的態(tài)勢，《傳奇》作為一部土生土長的以歌頌阿拉伯本民族英雄為主旋律的史詩式作品，獲得了比《一千零一夜》更好的口碑。

《傳奇》根據(jù)阿拉伯古代前伊斯蘭時期(賈希利葉時期)《懸詩》(黑格爾稱之為“抒情而兼敘事的英雄歌集”)詩人之一、騎士安塔拉·本·舍達德(約五二五——六一五)的事跡加工整理而成。安塔拉是阿拉伯半島阿布斯部落頭人之子，但因其母為埃塞俄比亞黑奴，只能自幼隨奴隸牧駝放馬。他身軀魁梧，崇尚德義，且詩情橫溢。因愛上美麗的堂妹阿卜萊，向叔父求婚卻遭拒絕，憤然之下，他苦練騎射，決心用勇武去爭取幸福和榮譽。在遭遇來犯之敵時他挺身而出，拯救本部落于危難之際。此后他轉戰(zhàn)南北，扶弱濟貧，屢建奇功，終獲得父親和族人的公認，并與阿卜萊喜結良緣。故事通過驍勇豪邁的主人“玫瑰色的騎士生涯”，反映了古代阿拉伯的社會生活與道德風尚。

《傳奇》因其英雄主義精神氣質獲得了若干世紀以來阿拉伯和穆斯林平民百姓的鐘愛。逐水草而居的貝都因人能隨口說出其中的故事，或吟誦其中的詩篇，定居的市民們則以收集此書為樂，遍布于城市咖啡肆中的民間說書藝人每晚定時將它講說給全神貫注的聽眾們。民間一種流行的說法認為:如果《一千零一夜》是供婦孺娛樂的讀物，那么《傳奇》就是一部專為男人們寫的書，因為他們從中學到了雄辯、慷慨、力量和領導藝術。

十八世紀，《一千零一夜》的風靡使歐洲人將更多的目光投向阿拉伯與周邊東方地區(qū)。英國資深東方學家威廉·瓊斯爵士(Sir William Jones)早早便注意上了《傳奇》，稱其“包含了所有優(yōu)雅的、貴族式的創(chuàng)作元素”。難怪一七九九年奧地利東方學者、外交官拜倫·凡·漢默·普格施塔爾(Baron von Hammer Purgstall)旅居伊斯坦布爾，為尋找《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伯語文本而走街串巷，雖然未果，卻意外地得到《傳奇》的部分片段，也依然興奮不已。

在那個年代，學習阿拉伯語的歐洲學生有三大興趣:《一千零一夜》、阿拉伯人早期歷史，以及前伊斯蘭時代的詩歌。《傳奇》囊括了后兩者，在民間敘事文類上又與《一千零一夜》相同，因而被認為研究價值不菲。這促使凡·漢默繼續(xù)馬不停蹄地尋找《傳奇》的其余部分，終于在開羅的說書老板那里獲得一部六卷冊的完整版本。他將整部手稿帶回維也納皇家圖書館，并在一八○二年正式向西人推出這部所謂“提供了古代阿拉伯人生活習俗真實畫面”的《傳奇》，首次冠之以“騎士羅曼史”(a romance of chivalry)的稱謂，認為它兼具歷史文獻學和文學的雙重價值，并推斷其作者是阿巴斯王朝哈倫·拉希德時期的著名文人(一說為語言學家)艾綏瑪依(卒于八二三年)。但是，他最終在翻譯這部巨著面前望而卻步。

一八一九至一八二○年，倫敦出版了《傳奇》前四卷的首部英文譯本，為當時駐伊斯坦布爾的英國東方部秘書泰瑞克·漢米爾頓(Terrick Hamilton)所譯，其中三分之一內容來自阿勒頗(敘利亞西北部城市)的節(jié)本。漢米爾頓在其譯者前言中附和凡·漢默的觀點，認為《傳奇》是一部在任何方面都優(yōu)于《一千零一夜》的文人作品，而其中的缺點，如一些過于樸拙的表達、冗贅的敘述和為數(shù)不少的詩歌贗品，則是后來說書人在編撰中添加篡改所致。盡管他后來放棄了靠翻譯這部鴻篇巨制成為第二個安東尼·伽蘭(Antonie Galland，《一千零一夜》的法文譯者，系首個將《一千零一夜》譯介給西方世界的東方學家)的夢想，但他的努力還是引起了歐洲人對《傳奇》的極大興趣。

后來的幾十年中，《傳奇》成為歐洲東方學者的一個研究目標和討論話題。一八八三年，法國人伯希瓦爾(Perceval)發(fā)表了其中的片段。就在此文中，他將《傳奇》稱為“阿拉伯的《伊利亞特》”。不同的是，他對凡·漢默關于其作者的推斷存在異議，認為其成書年代是在十五世紀。隨著越來越多的學者加入爭議，《傳奇》的文學價值也開始變形。比如，學者托爾貝克(H.Thorbecke)在其關于歷史人物安塔拉·本·舍達德生平的研究論文中，指出《傳奇》并非文人作品，而是純粹的民間敘事。而此前英國著名東方學家愛德華·威廉·雷恩(Edward William Lane)在頗具影響的《現(xiàn)代埃及風俗錄》(Account of the Manners and Customs of the Modern Egyptians， 1836)一書中已經指出:《傳奇》在開羅只是被廣為傳誦的幾部故事之一，談不上最受歡迎;它也并非九世紀的艾綏瑪依所作，成書時間要晚得多。類似論斷的不斷出現(xiàn)，大大降低了東方學者對《傳奇》的興趣。就這樣，由于找不到一個阿拉伯的“荷馬”，“阿拉伯的《伊利亞特》”的地位受到動搖，由十九世紀上半葉東方學者一手鑄造的《傳奇》的文學光環(huán)因此迅速褪去。此后，東方學者們更多地將對《傳奇》的興趣局限于歷史文獻學方面。

這里的問題是:與《一千零一夜》同屬于阿拉伯民間敘事范疇，甚至在文學成就上被視為高于《一千零一夜》的《傳奇》，在同語境下的歐洲，為什么沒有再創(chuàng)《一千零一夜》的輝煌?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需從東方學的“東方主義”性質談起。愛德華·薩義德將東方學詮釋為一種權力和政治知識，歐洲文化通過它處理和創(chuàng)造了一個意識形態(tài)的東方鏡像，即劣等的、被觀看的他者形象。一六九七年法國人巴泰勒米·德爾貝洛(Barthélemy d’Herbelot)撰寫的《東方全書》(Bibliothèque orientale)，被薩義德稱為歐洲“東方化東方”(Orientalizing the Orient)的文本，從此東方被漸漸公式化。對西方而言，東方是神秘的、浪漫的、感性的;又是怪異的、放蕩的、落后的。德爾貝洛的學生安東尼·伽蘭為此書撰寫前言，其中強調了了解東方的效用，又于一七○四至一七一七年，親赴敘利亞民間采集《一千零一夜》的手抄本，并將之首次譯成歐洲語言出版，意在為西方讀者提供另一條了解東方的途徑。伽蘭譯本的問世，使《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迅速在歐洲流傳開來。許多歐洲人著迷于《一千零一夜》神奇浪漫的東方氣息，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及其無與倫比的想象力，對其不吝贊譽之辭;更重要的是，他們通過《一千零一夜》形成了“東方化東方”的總認識。一個多世紀后，英國探險家和東方學家理查德·伯頓(Richard Burton)的譯本(一八八五——一八八八)由于強化了諸多色情細節(jié)，在將《一千零一夜》的形象定型為“劣等的東方”方面發(fā)揮了極致作用。

當我們將目光轉向阿拉伯知識界，則會發(fā)現(xiàn)《一千零一夜》的文學地位遠遠低于西方的評價。中世紀以來的阿拉伯文學家或評論家輕視民間故事文學，也極少提及《一千零一夜》。拿黎巴嫩學者漢納·法胡里所著的《阿拉伯文學史》來舉例，其中譯本洋洋灑灑五百五十頁，關于《一千零一夜》的內容僅占不到一頁，且明確指出其“藝術價值比較低弱”。對于包括《一千零一夜》和《傳奇》在內的民間文學，他們認為這些作品作為一種粗制濫造的市井娛樂，是對真實歷史的歪曲，也是對無知大眾的誤導。而對于歐洲人將《一千零一夜》奉為世界級文學杰作，他們則認為這恰恰證明了西方文化的低級趣味。當然，另一方面，他們也可能受到觸動，開始對之進行重新認識，這便是比較文學所說的“回返影響”。

在阿拉伯故鄉(xiāng)不受重視的《一千零一夜》卻在異域如此轟動，從接受美學或文學闡釋學的觀點來看，是歐洲讀者心理、其集體意識和時代語境等多種因素的產物?？傊兑磺Я阋灰埂吩跉W洲的成功，既有文學的因素，也有非文學的因素。所謂非文學因素，即滿足了西方人“觀看東方他者”的閱讀動機，而史詩式的英雄主義作品《傳奇》多半無此功效。歐洲批評家對《傳奇》的推崇原本建立在“阿拉伯杰出古典文人作品”的論斷上。當此論斷被推翻后，《傳奇》的價值就隨之一落千丈。

進入二十世紀以后，隨著民間文學研究理論和方法的發(fā)展，面對《傳奇》這樣一部亦真亦幻、精彩紛呈的民間傳奇故事，東方學者們越來越意識到以往的研究是有失偏頗的，即夸大了其歷史文獻價值，而忽略了其文學價值。

那么，《傳奇》的價值究竟何在?若論其歷史文獻價值，應該指出的是，《傳奇》經由群眾、民間藝人長期(十一至十五世紀)的口頭傳述，加上若干文人的綜合加工和再創(chuàng)作，其中的情節(jié)已非安塔拉生平的真實寫照，因此，不可按圖索驥，輕易地據(jù)此對某一歷史人物或事件進行索隱鉤沉。在這一點上，阿拉伯文學評論家們的看法雖有些偏激，但也不失其一定的道理。而十九世紀東方學者們之所以如此看重其歷史文獻價值，又與早先東方學的研究方法系從歷史文獻學中分支而來有很大關系。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傳奇》作為一種土生土長的集體創(chuàng)作成果，直接、生動地反映了阿拉伯民族原汁原味的傳統(tǒng)審美情趣和價值追求，這一點顯然是半舶來品《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源地包括印度、波斯和阿拉伯)所不及的。這種反映可歸結為兩方面。首先，安塔拉體現(xiàn)了古代阿拉伯人對個體生命價值的追求。如果說《安塔拉傳奇》是“阿拉伯的《伊利亞特》”，那么安塔拉就是阿拉伯人心目中的“阿喀琉斯”——一位半人半神式的英雄騎士，他雖出身低賤，長期得不到族人的認可，卻品德高貴，神奇穎異;他慷慨俠勇，敢于追求愛情;他反對種族歧視，渴望人格獨立;他能文善武，作詩吟曲時催人淚下，征戰(zhàn)疆場則萬夫莫當。這種萬死不辭的俠骨柔情正是古代阿拉伯人所崇尚的浪漫騎士之風，也是古代阿拉伯人所追求的個體生命價值。其次，安塔拉是古代阿拉伯民族靈魂的化身。《傳奇》成書適逢十字軍東侵時期，阿拉伯民族面對強敵入侵，亟須樹立屬于自己的英雄形象。正如中國阿拉伯文學研究會會長仲躋昆教授所言:“《傳奇》雖從表面上看寫的是伊斯蘭教前安塔拉的一生，但實際上卻折射出自賈希利葉時期群雄爭強至阿拔斯朝后期十字軍東侵的五百多年的歷史。憑借虛構、想象而具有濃厚的神話色彩的這部傳奇，讓安塔拉由一個黑奴變成阿布斯部落的英雄騎士，繼而成為整個阿拉伯民族的英雄騎士，后又征服了蘇丹、埃塞俄比亞、印度、埃及、北非直至安達盧西亞(今西班牙、葡萄牙地區(qū))。”在這一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們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懷得以盡情抒發(fā)。在阿拉伯民族與異族金戈鐵馬的交戰(zhàn)中，安塔拉這一既神圣化又人格化的騎士詩人形象為戰(zhàn)士們提供了順境時備受鼓舞，受挫時慰藉心靈的依托。

以上所言是就《傳奇》的社會功能而論。至于其文學價值，指的是從文學本體論的維度出發(fā)所進行的考察。在這一層面上，《傳奇》最值得研究的是它的文類。“安塔拉傳奇”中用以表述“傳奇”一詞的“Sīrat”，在阿拉伯語中亦有“傳記”之意。確切地說，阿拉伯古代文學中的“Sīrat”，既包括文人所創(chuàng)作的頗具歷史真實性的人物傳記，如著名的《先知傳》;也包括虛構性較強的民間傳奇，如《安塔拉傳奇》和與之同時代的《希拉勒族人傳奇》、《賽?！け尽帷と~瓊傳奇》等。中世紀的阿拉伯傳奇故事，以今人的研究視點看，是一種由真實人物的小傳添加上想象、虛構的成分演繹而成的史傳文學。這一文學類別與民間文學緊密相關，一方面，以集體創(chuàng)作兼口頭文學為特征的民間文學為史傳提供濡養(yǎng);另一方面，民間文學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也受到史傳文學的影響。史傳文學與民間文學在中世紀阿拉伯社會的合流，與阿拔斯朝時期(七五○——一二五八)和馬木魯克時期(一二五○——一五一七)的民間說唱藝術以及咖啡館娛樂的繁榮密切相關。其途徑主要有兩條:一是市井說書藝人把大量來自民間的口頭傳說加工后匯集成冊;二是知識分子將書中讀到的歷史人物軼事轉換成口頭語，以故事形式流傳下去。這一手法對后世敘事文學乃至阿拉伯現(xiàn)代小說的產生都起到了積極作用。以《安塔拉傳奇》為例，創(chuàng)作者們以安塔拉這一著名歷史人物為線索，將當時歷史、傳說乃至逸聞、歌謠中涉及的騎士、詩人、賢哲、義士和重大的歷史事件都編織在一起，在大量想象、虛構中又時時展現(xiàn)出真實的有據(jù)可查的地名、人名和事件，使作品產生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亦真亦幻、撲朔迷離的藝術效果，由此得以長盛不衰。無疑，對阿拉伯的“Sīrat”進行深入研究，將有助于廓清民間文學、史傳文學的發(fā)展歷程及其特點。

至于將《安塔拉傳奇》歸入“史詩”或“騎士羅曼史”，則帶有比較文學的含義?！笆吩姟弊鳛橐环N講述英雄人物(來源于歷史或神話中)經歷或事跡的長篇敘事詩，在古代西方文學以及古代東方的波斯、印度文學中均可見到;但嚴格地說，“史詩”在古代阿拉伯文學中卻是缺乏的。將《傳奇》稱為阿拉伯民族的“英雄史詩”，是因為它具備了史詩性要素，諸如跨越時空的宏大敘事、飽含傳奇色彩的英雄群像、富有悲劇或壯劇品格的人物命運等等。這些史詩性要素，在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當代埃及作家納吉布·馬哈福茲所創(chuàng)作的純虛構性傳奇小說《平民史詩》中也可略見一斑。而“騎士羅曼史”的稱謂，更是直接借用了十二世紀風靡于意大利和法國的一種文學體裁，即將貴族的精神氣質與對愛情的崇拜結合在一起的“騎士文學”。西方人讀《傳奇》，總喜歡將安塔拉追求的情人阿卜萊比作《伊利亞特》中的海倫娜，將與安塔拉形影不離的兄長舍布柏比作《堂吉訶德》中的仆人老桑丘，可見《傳奇》與歐洲“史詩”或“騎士文學”的彼此關聯(lián)。但是，如果就此肯定《傳奇》受到了二者的影響，則未免不太科學。有一種觀點認為，騎士文學是十世紀以后，阿拉伯文化被東征的十字軍帶回西歐的結果，它在許多方面體現(xiàn)了安塔拉的騎士風范。鑒于騎士文學在中世紀西歐基本屬于橫空出世，并且可能在時間上晚于《傳奇》，我們是否可以將安塔拉視為“騎士精神之父”，并就此斷定《傳奇》影響了中世紀歐洲的騎士文學，甚至影響了與之在情節(jié)上有相似之處的十一世紀后半葉法國英雄史詩《羅蘭之歌》?阿拉伯與西方文化相互影響和滲透的內在聯(lián)系有待于進一步探討。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授李唯中先生傾盡八年之力所譯的阿拉伯長篇民間故事《安塔拉傳奇》作為該書在全世界的第一種文字全譯本，是我國“十一五”規(guī)劃重點圖書。作為與李老師同一教研室的晚輩同事，我們對這一巨著的付梓出版感到欣喜，因為它的問世，既填補了世界翻譯史上的空白，也為上述各方面研究在漢語世界的展開提供了寶貴資料，對我們更加了解阿拉伯民族文化，加強中阿文化交流，保護全球文化生態(tài)平衡，都有著深遠的意義。

(《安塔拉傳奇》全十卷，李唯中譯，湖南文藝出版社二○一○年版，118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