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它柔軟得似無物,像一條隨意擺動的繩索,它是優(yōu)美而冰冷的使者----它或者給你帶來幸運的靈芝,或者是冰冷的死亡之吻。它目光冷鷙,毫無表情,它的舌頭俏皮地伸吐,向空氣中散播著另一個世界的幽靈之歌。它是次聲波的,超越了我們的聽覺。蛇出沒于草莽之間,像一枚形象化的水的符號,陰柔而唯美。蛇的身上布滿著詭異的圖案,而這種圖案被一群古代的南方人所青睞,《史記》里說:“閩越,東南蛇種,居水澤,喜食蛤蚌腥臊之物,斷發(fā)文身,崇蛇……雕齒刺面,形極丑惡而不識,死則以船為棺槨,懸于高崖絕壁處?!鄙叱蔀橐蝗喝顺绨莸南热?,在蠻瘴遍地的南方崇山峻嶺之間,蛇行于丘岡之間,林莽之下,水澤之濱,蛇頑強地生存著,穿越一條條無人的峽谷和溪流,在巖石與叢林之巔,對著陽光靜靜地默禱,蛇自從在伊甸園里干了那件壞事后,就被上帝賜以永罪,永遠(yuǎn)不得擁有四肢,不得擁有智慧和狡黠的思辯,不能夠抵抗冬天的嚴(yán)寒,沒有完整的牙齒,只能囫圇吞咽食物,并且以腐鼠為食,沒有能夠逃脫?dān)椬Φ某岚蚝涂焖俦寂艿牧α?。蛇被賜予丑惡的身體和花紋,因惡毒的詛咒所積蓄的毒液時刻準(zhǔn)備對一個無辜者施暴。它永遠(yuǎn)冷漠無情,眼睛犀利而冷酷,淡黃色的瞳仁在同樣米黃色的眼虹膜上忽橫忽豎,中間一點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兆示著蛇與生俱來的邪惡和仇恨。蛇懷著永罪和不肯悔改的心態(tài)來到人間,它逡巡游移著,對膽敢冒犯的來者施以毒刑。它給予無情的死亡之吻,然后逃離,任其在痛苦中痙攣掙扎并死亡。蛇在一具具腐尸旁邊冷笑,蛇并不認(rèn)為自己有原罪,就像人們并不認(rèn)為自己有原生的貪婪和恐懼感。蛇游行萬方,不涉大川和崇山,蛇安于現(xiàn)狀,它不需要被動地為其它天敵所追逐,它從容不迫,游刃有余。蛇像一個完美的黑暗使者,給潛在的獵物發(fā)出死亡的請柬。
公元前70年的某個夜晚,埃及的亞歷山大里亞城的羅馬軍營的統(tǒng)帥大帳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渾身裹著毛毯,只露出一雙寶石般的眼睛。衛(wèi)兵將她讓進了大帳。她要見的就是偉大的羅馬皇帝愷撒。她敞開了毛毯,然后向這位皇帝展示著她無以倫比的美麗。她就是流亡的埃及皇后克麗奧佩特拉。這次她想借羅馬軍隊之手,奪回她的托勒密王寶座,將她的異母弟托勒密十三世趕下臺。而后,她借著與愷撒的特殊關(guān)系而成為那個在羅馬帝國光環(huán)輝映下的一個埃及新國王。然而不多久,愷撒大帝遇刺身亡。這位艷后悻悻回到了亞歷山特里亞自己的宮殿里。憤怒的大臣們迅速背叛了她,軍隊倒戈。她被憤怒的臣民包圍在宮殿里。埃及人因為她賣身救榮而感到無比憤怒而恥辱。他們發(fā)誓要恢復(fù)托勒密王朝,而等待她的只是一只裝有劇毒眼鏡蛇的香水盒。埃及眼鏡蛇長得無比優(yōu)雅:修長而淺褐色的外表以及一副不時俯首帖耳的樣子,讓人容易忽略了它的烈性毒液的威力。它像一個紳士一樣一動不動地盤成一個大圓盤,馴順地靜默于一只狹小的錦盒里。然后等待克麗奧佩特拉那美艷的纖指開啟錦盒的蓋子。它忽然昂起首,輕輕地吻了艷后的手指尖。艷后只是感覺微微地麻了一下,原來死亡的吻竟也如此柔情。她沉靜地目送著那條兇手的蛇迅速游進宮殿的下水道口。然后她靜靜等待著死神的出現(xiàn),她很快就視覺模糊,失去意識。渾身痙攣不止。毒液沿傷口迅速擴散。她的喉嚨一陣陣發(fā)緊,最終,她倒在了床邊――那張她曾經(jīng)與愷撒繾綣纏綿的大圓床邊。
克麗奧佩特拉死了,她死得很體面,并被特許制成了木乃伊,與光榮的托勒密十二世――她的父親葬在一起。埃及艷后的美名甚至讓刺殺愷撒的幕后主使安東尼也羨慕不已,他在繼任羅馬最高執(zhí)政官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打聽艷后的下落。在得知克麗奧佩特拉已經(jīng)香消玉殞之后,頗為沮喪。而埃及人和羅馬人都將她比喻為一條美女蛇。她美艷無比,內(nèi)心狡黠,細(xì)膩柔情,卻也狠毒無比。她為了權(quán)力可以出賣身體和國家的尊嚴(yán),可以殺死自己的兄弟。她或許和愷撒之間真有愛情存在,但那也僅僅是因為權(quán)力與美色交易的產(chǎn)物。因為她并沒有站到另一個羅馬大將龐培的這一邊,龐培則是公認(rèn)的英俊美男。最后,龐培在愷撒的打擊下灰飛煙滅。而自始至終,克麗奧佩特拉都站在愷撒這位有著紅棕色卷曲頭發(fā)的高盧人身邊。而愷撒只有一副壯碩的身材和黝黑發(fā)亮的地中海膚色。和龐培相比,去之甚遠(yuǎn)。蛇,曾經(jīng)被古埃及法老視為神圣的裁判者,法老的權(quán)仗上雕刻著埃及眼睛蛇寬大而膨脹的頭部。它口銜藍(lán)色寶石,頭飾黃金,蛇脖的橫紋仿佛法老的咒語,而蛇眼是黃色鉆石鑲嵌而成的。它不再是閃著美麗金剛光澤的鉆石了,而是真正的蛇眼――詭異而獰厲,閃著蛇冷血的光芒,一眼足以令人心慌意亂。蛇被法老刻入護墓的咒語中,凡是覬覦窺測之徒,必有噩夢如影隨形。
二
遼闊的草原上,穴鼠狡兔四起,游蛇像鬼魅一樣追蹤而至。草原的蛇像蜿蜒的水流一樣神秘莫測,它穿越無數(shù)荊莽和鮮花,穿越粗獷的砂礫地,越過長滿刺針的芨芨草灘,沿著鼠與兔的軌跡,追蹤、追蹤。草原上的人們說,蛇是草原鼠的野狼,是穴兔的死敵。草原人不喜歡蛇的模樣,卻也不討厭這種給他們帶來福音的動物。蛇詭異的紋飾仿佛是他們身上袍服的圖案。蛇或許是他們并不了解的兄弟異族?蛇穿過草灘,游過冰冷的雪水河。陽光砸在草灘上,蘆葦花在六月的藍(lán)天底下仿佛一片旗幟一樣飄揚。蛇的身上閃著太陽的光芒,它們仿佛身披鎧甲的巴圖魯一樣,勇往直前。草原上的蛇的額上都有一漢隸體的王字,它黃黑相間,粗如胳膊。蛇眼睛里多了些光明正大的神色,它的眼睛是純黑色的,如水晶般剔透。它是無毒蛇之一,學(xué)名草原錦蛇、王蛇或者牧夫(以色列人的叫法)。它還是吃蛇的蛇,無論是有毒蛇或者無毒蛇,它都一見鐘情,必欲置于自己腹中而后快,而那些神秘的蛇毒似乎對它毫無辦法。它能夠吃掉最為狂妄的眼睛王蛇,納米比亞角蝰和美洲菱斑響尾蛇。成吉思汗曾經(jīng)對部下說這是上天賜予草原的神鞭和王權(quán)權(quán)杖。他像喜歡鷹一樣喜歡草原上所有的勇士:烈性野馬、神雕和王蛇,他喜歡它們桀驁不馴,對于鼠兔之輩窮追不已,輕取其性命。他的勒勒車上飾以鷹和蛇的圖案,有烈馬的鬃毛綴飾的蘇魯錠長槍不離其左右。他出征的間隙,喜歡聽樂人們吹拉馬頭琴和口弦,一邊飲著醇厚的馬奶子酒,海東青(一種鷹)在天空中長嘯,女人們在帳前且歌且舞。大汗的眼睛里閃出一種威嚴(yán)的光,他雄視著遠(yuǎn)方,大漠之邊,彩云之邊,無處不是他的汗國疆土。他讓海東青飛向天邊,然后讓他的四個兒子騎著駿馬追逐著海東青。直到鷹飛累了,馬跑乏了,那里才是他的分封之域的邊緣。
而草原上的主宰者竟是一種長有金色尾羽的大雕,它翅展寬度超過一米,紅褐色的羽毛讓它顯得卓然不群,它就是草原金雕,草原上真正的王者,它可以嚇走一匹惡狼,能夠輕易將一只成年黃羊攫取并拖向懸崖上的巢穴。它能夠輕易狙擊獵殺其它的鷹或者游隼,包括草原王錦蛇。在帕米爾高原上,人們喜歡用它翅膀的腔骨做成鷹笛。頭頂白色氈帽的塔吉克牧民們坐在陽光下的礫巖上,望著遠(yuǎn)處的昆侖山上的皚皚白雪,他們憂郁的眼神里充滿著歡樂的渴望。村莊與村莊離得太遠(yuǎn)了,甚至一家與另一家也相隔甚遠(yuǎn)。夏季的高原草甸上,稀疏的草幾乎無法將地表遮蓋,砂礫、塵埃和風(fēng)沙隨時而至。草原金雕能夠飛越帕米爾高原的春天,當(dāng)雪野尚未完全融化的時節(jié),天空依然料峭湛藍(lán),鷹的身影就出現(xiàn)了。他們就知道應(yīng)該挪地方了,打開馬圈的門,趕出瘦了一冬的馬兒,沿著雪線退去的方向。水淙淙地漫過灰色的巖礫,在淺淺的河床里匯集成清流?;沂髠円惨呀?jīng)聞到了春天的氣息,紛紛鉆出洞穴。這里,沒有蛇的蹤跡,而鷹的歌聲會讓高原的春天格外美麗。
在低緯度的草甸邊緣,偶爾能夠碰見一種草綠色的蛇,很短小,像食龍子一樣,渾身閃著一種迷人的幻彩。這種蛇不會吃鼠,只吃草叢里蹦達的螞蚱和飛蝗,它更像是一種蜥蜴。它卻被當(dāng)?shù)氐哪撩褚暈槲kU的動物,是魔鬼般的物什,它會鉆進馬的耳朵或者鼻腔、尻腚里,讓一匹馬死于非命,據(jù)說它鉆進馬的身體里就為了吃那些馬身上的寄生蟲。而它最終卻未能從馬的身體里鉆出來。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草上飛”,或者“馬絆子”。碰到某一匹馬鉆進了這種小蛇,牧民們就會用一種紅色的草搗爛了拌成漿,灌進馬耳朵眼里,或者讓馬鼻子碰到這種藥漿,馬會連打噴嚏,狂甩腦袋,蛇就會嚇跑了,掉出來。蛇是陰毒的,當(dāng)?shù)厝肆R人多舌胡嚼咧咧時會說,他(她)的舌頭如馬絆子一樣長。上個世紀(jì)80年代末的某個暑假里,我們幾個跑到新疆去玩,一連坐了10晝夜的火車,到喀什后再轉(zhuǎn)乘兵站的車沿新藏線上昆侖山,一路暈車暈得昏天黑地,高原反應(yīng)讓我們幾乎丟掉性命。同學(xué)的父親是某兵站的政委,我們感覺像穿過了一個世紀(jì)一樣漫長。在一路上,我們只碰到幾輛車和幾群野驢,拖著長長的塵煙在我們視野的邊際狂奔。高原的陽光像針一樣會刺痛眼睛和皮膚。幾乎看不到一片像樣的綠色,像遠(yuǎn)古的荒原一樣寂靜,風(fēng)打著旋兒在天邊來回移動??床坏教炜罩行埴椀纳碛埃瑳]有云彩,沒有飛鳥。耳邊只有風(fēng)的呼嘯,以及風(fēng)中砭人肌膚的砂砬。那蛇的故事是聽當(dāng)?shù)氐睦相l(xiāng)說的,有個湖北來的兵說他見過,只有筷子長短,很細(xì),綠得像涂了油彩,還泛藍(lán)光。而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們吹的鷹笛我卻見過,也只有筷子長短,粗而輕靈的鷹笛有兩種材料:一種是鷹翅膀上的腔骨,另一種是鷹腿腳的腔骨。前者泛黃,后者泛青。打磨得發(fā)亮。可惜,我們當(dāng)時感覺氣都喘不勻,哪有勁吹笛子呢。
回來的火車上遇到一個跑新疆做毛皮生意的甘肅人,聊了起來,他說他真的見過草原上的蛇,開春后,蛇在沙丘上糾纏成團,足有籃球般大小,灰色的、褐色的和各種花紋的都有。那蛇仿佛從地底下鉆出來似的?;蛘哂腥苏f那蛇冬天就躲藏在地窖里頭,只是人們沒有發(fā)現(xiàn)。在靠近村莊的沙丘里,可能有蛇的窩子。當(dāng)?shù)氐拇笙铲o喜歡吃蛇,人們說,那是它的面條哩,自然愛吃。那么,蛇也是鷹喜歡的一種食物,是否也是鷹的面條?吃過蛇的鷹腿骨就不再白了,它泛著黑青。
他說,經(jīng)??匆姉顦渖疑蠏熘粭l吃剩的蛇皮和骨骸,不知道是大喜鵲吃過的還是鷹吃拉下的?被風(fēng)一吹,呼呼燥響。
三
閩,東南越,蛇種。這是史書上明確認(rèn)定的民族屬性??上?,昔日的閩人在漢武帝南征之后就不留余種了?!妒酚洝份d:漢元封元年,十萬大軍分四路征閩,逐閩越王余善使其竄斥海上,為部曲所殺,閩越國滅…… 盡遷其民至江淮。這個句踐舊種,東南越族終于滅亡了。舊越國為楚所滅后,越王后人逃到閩地,重新建立地方政權(quán),至漢武帝時滅亡。而當(dāng)時中原人看到的那些閩越俘虜和遺族,無一不是斷發(fā)文身,刺面雕齒,形容古怪恐怖,于是不斷地欺凌他們,致使不斷有閩越人逃跑,冒生命危險重新回到故鄉(xiāng)。而家園已經(jīng)消失了,他們只得在深山老林里像野人一樣生活著,不敢往人多的地方活動。后來,就被中原移民稱為“獠人”,分“山獠”和“水獠”, “山獠”也叫“獠鋒”,就是現(xiàn)在的畬族,“水獠”原先沿溪谷沿岸居住,以舟為屋,生死于舟上,死后崖壁葬,也稱懸棺葬。現(xiàn)在武夷山地區(qū),仍然常見這種船棺崖葬舊跡。最近歷史可追溯至明初期。斷發(fā)文身的閩越人最終消失了,莽莽蕩蕩的閩地高山峻嶺之間,他們像霧一樣消遁無形。而蛇仍然橫行于閩山閩水。蛇身斑斕,如五彩錦一樣。閩人不甚厭惡蛇,甚至建有蛇王廟多處。李寄斬蛇的故事大家應(yīng)該不陌生吧,柳宗元此文中寫道:“東越閩中,有庸嶺,高數(shù)十里,其西北隙中,有大蛇,長七八丈大十余圍,土俗常懼。東冶都尉及屬城長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福,或與人夢,或下諭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長并共患之,然氣厲不息,共請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養(yǎng)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嚙之。累年如此,已用九女。爾時預(yù)復(fù)募索,未得其女......寄乃告請好劍及咋蛇犬,至八月朝,便詣廟中坐,懷劍,將犬,先將數(shù)石米餈,用蜜麨灌之,以置穴口,蛇便出。頭大如囷,目如二尺鏡,聞餈香氣,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嚙咋,寄從后研得數(shù)創(chuàng),瘡?fù)醇?,蛇因踴出,至庭而死。寄入視穴,得其九女髑髏,悉舉出,咤言曰:“汝曹怯弱,為蛇所食,甚可哀愍?!庇谑羌呐彶蕉鴼w。越王聞之,聘寄女為后,指其父為將樂令,母及姊皆有賞賜。自是東冶無復(fù)妖邪之物。其歌謠至今存焉。”東南閩多巨蛇,舊時稱蟒有有兩種,一是陸生為蟒,居巖穴草澤之里,以牛羊豕為食,巨或如磨礱,廣百步,吸食而噬,不出骨骼。水生為蚺,廣大似蟒而文甚淡,絞樹立斷,食水牛等物。李寄碰到的大概就是山蟒。山蟒身上具五彩文(武將的戰(zhàn)袍上多繡以蟒蛇麒麟之物)。而山蟒則是當(dāng)?shù)乩习傩账f的過山風(fēng),巨蛇行處,必有風(fēng),這一點似虎。本來蛇是水族,它卻行起風(fēng)來,豈不怪哉!《夷堅志》里多有類似的志述。閩越人是無從覓蹤了,斷發(fā)文身,按現(xiàn)在看算是潮人一族了。刺面雕齒,卻也是潮人也不敢做的事情??梢姰?dāng)時的閩越人崇尚蛇到了何等地步!閩,門里一蟲也,蟲,長蟲,蛇也。浙江省博物館藏一青銅器,為一青銅鑊,設(shè)四足,以赤身越人跪伏姿承接之.那人斷發(fā),只頂上一沖天髻,修身無衣,清晰可見其紋飾花形,像現(xiàn)在云南邊陲的某些民族一樣。蛇一樣的民族消亡了,沉入了浩浩的歷史長河中。他們沒有留下文字或者一些有價值的文物,像風(fēng)吹過沙一樣干凈。不知道當(dāng)年司馬遷是否當(dāng)面見過閩越人的相貌?或者,只是聽聽征討閩越的將軍們的描述?閩越人喜歡赤裸上身,在江河里浮沉,在水中討生活,到近代還是有的,沿海一些地方原來有一些奇特的人群,稱自己為疍民,一生都在船上過,直到死后才上岸。疍民,不知是否為“水獠”的后裔?疍民以“蛇公”為圖騰,船上不供先人牌位,只供“蛇公”,這蛇公無角似龍,應(yīng)為蛟龍,是海上的一種神祗吧。
武夷山一帶為舊閩越國的都城舊址,那一帶的人都勇武好狠,性格似北方漢一樣豪爽耿直,好酒物。以蛇為食,泡制蛇酒。當(dāng)?shù)禺a(chǎn)一種巨毒蛇種尖吻蝮,也稱五步蛇,蛇有五花彩紋,似古代閩越族武士的打扮,性羞澀而人若犯之,必為所噬,噬則無救。尖吻蝮的民間色彩更濃,傳朱熹在建陽做書院山長時,偶遇生員被蛇咬,朱文公作文祈蛇以求不再傷人。蛇身上從此多了美麗的菱形斑紋,鮮明而觸目驚心,此蛇遠(yuǎn)匿于無人之處,只要人不去捕它,很少人會被其所傷。蛇算是言而有信,但人卻主動惹它,被它咬死咬傷,應(yīng)該不算是蛇的過錯。
樟湖板一帶的村莊,每年農(nóng)歷七月七日,必祭蛇,舉巨蛇游村供人參拜施舍,大人小孩子都敢手執(zhí)蛇物,招搖過市,令人稱奇。蛇為龍種,民間喜蛇獻靈芝,所以,生肖郵票上的蛇就是帶彩花的,卡通形象,口銜靈芝,吉祥如意。此地人敬蛇,從來不傷害蛇,蛇也罕傷人。當(dāng)?shù)馗共渡哒呷雰?nèi)。連龍舟都做成蛇首形,無角,黑質(zhì)而白章,只是頭部做了喜慶化處理,胖而可愛,并不猙獰可怖。蛇紅口白牙,蛇信子仿佛閃電一樣伸出,仿佛向某個遙遠(yuǎn)的時空。
責(zé)任編輯 衣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