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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自1979年伊斯蘭革命之后便走上了一條以挑戰(zhàn)國際秩序尤其是美國霸權、爭當中東地區(qū)尤其是海灣區(qū)域霸主的道路??v觀戰(zhàn)后歷史,20世紀80年代之前中東地區(qū)的戰(zhàn)爭主要集中在黎凡特(Levant)的巴勒斯坦、以色列和埃及的西奈半島,而80年代開始主要集中在海灣尤其是美索不達米亞,即今日的伊拉克。與巴以開啟和平進程截然相反的是,海灣區(qū)域的兩伊戰(zhàn)爭、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海灣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接踵而至,海灣三強伊拉克、伊朗和沙特為首的君主國之間不斷實現力量和結構的重組。美國的阿富汗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分別消除了伊朗東西兩翼的宿敵塔利班政權和薩達姆政權,伊朗在海灣的崛起成為不爭的事實。伊拉克戰(zhàn)爭之后的海灣形成了新的三強格局,即美國、伊朗和海合會國家。2009年初,美國奧巴馬總統推出了“阿富汗-巴基斯坦新戰(zhàn)略”,該戰(zhàn)略以撤兵伊拉克、增兵阿富汗為顯著特征。一旦美國撤出虛弱的伊拉克,海灣相對穩(wěn)定的三極格局就會迅速被打破。鑒于伊拉克新政府已由什葉派占據了主導而與伊朗實現了關系的完全正常化,甚至有著天然的同盟關系,因此,海合會國家面臨著伊朗的極大威脅,這種威脅既包括安全威脅,也包括宗教教派的威脅。以色列在與埃及、約旦媾和,并與巴勒斯坦主流派實現了相互承認之后,其與阿拉伯國家保持了一種實際的和平共處狀態(tài)。而伊斯蘭革命后的伊朗走上了反以反美道路,這對以色列構成了現實的威脅,以色列甚至先發(fā)制人摧毀伊朗的核反應堆。面對著伊朗力量的逐步坐大,尤其是伊朗核問題愈演愈烈,無論是海合會國家還是以色列都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壓力和不安全感。面對伊朗這個共同的現實威脅,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開始了安全方面的接觸和初步合作。但由于海合會國家尤其是“伊斯蘭盟主”沙特阿拉伯的特殊地位,如何在當前巴以和平仍未實現的前提下妥當處理與以色列的關系并實現安全利益上的雙贏對于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都是巨大的考驗。
伊朗的崛起并非歷史的偶然,自巴列維王朝開始便走上了一條振興國家的道路。20世紀30年代,納粹德國大肆宣揚日耳曼人的祖先“雅利安”人。德國“渲染種族主題,即伊朗人也是‘雅利安人’,且西方殖民主義國家通過將其指稱為擁有殖民內涵及‘種族自卑’色彩的‘波斯’來貶低該國”①Sīrūs Ghan ī.Cyrus Ghani,Iran and West:A Critical Bibliography,Routledge,1987:166。為了消除伊朗歷史上長期受英俄帝國的侵略和分治而造成的民族自信心空前低迷的狀態(tài),禮薩國王于1935年將國名從西方人所稱的“波斯”正式正名為“伊朗”,伊朗的發(fā)音便來自于波斯人的祖先“雅利安”。1979年伊斯蘭革命推翻了巴列維王朝,并否定了巴列維國王推行的“白色革命”,但是伊朗的神權領袖卻繼承了伊朗這個國名并進一步顯示出爭做地區(qū)大國的心態(tài)和舉動。
伊斯蘭革命后的伊朗實行全世界唯一的神權共和體制,不僅如此,伊朗的革命還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思潮在伊斯蘭世界首次開始成為主導的思潮。因此,這種體制的特點一是神權政治,即神權領袖和教法學家引導國家;其二是共和制,即反對君主制,既包括君主專權,也包括君主立憲制;三是激進性,這種激進容易導致在國際和國內的極端主義和暴力行為。這三個特點對于中東安全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首先,伊朗什葉派對于君主制的反對招致了以沙特為首的海灣君主國的極大憂慮。霍梅尼就認為:“君主制等同于偽神、偶像崇拜和在地球上傳播腐敗”①Abrahamian E.Khomeinism:Essays on the Islamic Republic.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3:24。巴列維王朝時代,伊朗與沙特等國同為君主制和美國的盟友,關系相對平穩(wěn)。伊斯蘭革命后,沙特等海灣君主國遭遇到了巨大的壓力。正是在伊朗明顯且直接的壓力下,沙特等海灣君主國聯合自強,于1981年5月成立了“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以形成合力共同防御伊朗。其次,伊朗什葉派政權對于國外什葉派的煽動極大影響了相關國家的社會安定,伊拉克和巴林便是顯著代表。伊拉克和巴林的什葉派穆斯林人口比例多于遜尼派穆斯林人口,但掌權的是遜尼派穆斯林。對于伊拉克,雖然薩達姆政權并非君主制,但薩達姆早年對于霍梅尼的不友善以及伊拉克是海灣唯一能與伊朗抗衡的國家等因素導致伊朗極力煽動伊拉克什葉派推翻薩達姆政權。巴林雖然是小國,除了君主制原因遭致伊朗的威脅之外,其什葉派占據主導也是主要原因,不僅如此,伊朗對其還有領土要求,聲稱其為伊朗的一部分。除了伊拉克與巴林這兩個什葉派占據主導的國家之外,沙特雖然什葉派人數較少,但伊朗將他們作為顛覆沙特王室的突破口,“最為感受到威脅的國家是擁有什葉派少數群體的沙特阿拉伯”②Marschall C.Iran’s Persian Gulf Policy:from Khomeini to Khatami.Routledge,2003:26。最后,伊朗的激進革命輸出以及對黎巴嫩真主黨和巴勒斯坦哈馬斯的支持極大威脅了以色列的安全,這種激進主義又與薩達姆的世俗主義的激進軍事政策相碰撞。真主黨和哈馬斯分別在1982年黎以戰(zhàn)爭以及巴勒斯坦第一次“因提法達”中得到伊朗的有力支持而建立,是其伊斯蘭革命輸出的重要成果,這兩個組織思想激進,成為所在國家內部拒不妥協、拒不承認以色列的武裝力量,雖然具有相當的進步意義,但對于巴以和平進程而言其阻礙作用越來越明顯。薩達姆具有稱霸海灣地區(qū)的雄心和激進的軍事政策與其前任巴列維國王以及貝克總統的穩(wěn)健政策有著很大不同。正是伊朗的反君主制、煽動什葉派對抗以及其激進的革命輸出等三個方面導致了伊朗與海合會國家、伊拉克、以色列的劇烈碰撞和摩擦,并釀成八年的兩伊戰(zhàn)爭以及持續(xù)至今的真主黨、哈馬斯與以色列的沖突。
兩伊戰(zhàn)爭期間,無論是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還是海灣君主國都積極支持伊拉克,這對于伊朗是極大的牽制。伊朗在兩伊戰(zhàn)爭結束之后,其革命輸出的激進主義有所收斂。薩達姆突然入侵科威特使得局勢逆轉,美國與伊拉克反目成仇,海灣君主國也對于伊拉克抱有極大戒心。伊朗所承受的國際壓力和威脅開始主要轉移到伊拉克,伊拉克開始得到美國的重點打壓直至2003年伊拉克戰(zhàn)爭推翻薩達姆政權為止。伊朗利用海灣戰(zhàn)爭后相對寬松的生存空間,積極推進其核計劃的開展。對于美以而言,霍梅尼的伊朗擁有核武器對于自己而言是致命的威脅。對海灣君主國乃至整個阿拉伯世界而言,盡管伊朗核計劃有抗衡以色列的作用,但這對于除敘利亞之外的阿拉伯人也是巨大的威脅。與西方與伊拉克和利比亞關系的持續(xù)僵持和惡化相對應的是伊朗采取了一定的務實政策,在歐盟與美國之間不斷尋找突破口,其核計劃一直未間斷。隨著“9·11”后的阿富汗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而來的是伊朗宿敵塔利班政權的敗退、薩達姆政權的垮臺以及伊拉克和利比亞核計劃的徹底偃旗息鼓,伊朗事實上已成為海灣地區(qū)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地區(qū)強國,這也大大出乎美國的意料。伊朗的崛起對于海灣君主國以及以色列都是最為直接的安全威脅,對于以色列而言,伊朗內賈德政府具有激進的反以色彩,而對于海灣君主國而言,伊拉克和利比亞和計劃的失敗意味著阿拉伯人核計劃的失敗,伊拉克新政府倒向伊朗這對于它們的安全感而言尤為重要。美國在中東問題尤其是伊拉克問題的解決上不得不需要伊朗的合作。盡管2006年開始伊朗核問題成為美伊關系的核心問題,但美國再也難以考慮單邊軍事行動解決該問題,伊朗核問題始終在多邊合作的集體安全框架內來尋求解決。雖然自2009年因總統大選爭議而來的政治危機有愈演愈烈之勢,但伊朗現行體制沒有出現崩潰的跡象。
總而言之,伊朗通過其自身的發(fā)展建設和免費搭乘外力掃清宿敵的便車使得其成為海灣地區(qū)綜合實力的霸主,伊朗對于中東地區(qū)的海灣君主國和以色列構成了最大的安全威脅,而且這種威脅難以從根本上得到消除。
由于阿以之間圍繞以色列建國業(yè)已存在的長期矛盾與戰(zhàn)爭,以色列與海灣君主國之間長期以來并沒有外交關系或實質關系,海灣君主國強烈反對猶太復國主義,沙特阿拉伯甚至派兵參加了1948年第一次中東戰(zhàn)爭。但此后的數十年內,海灣君主國主要通過道義而非武力的方式支持巴勒斯坦解放事業(yè)。20世紀80年代,伊朗因素開始成為影響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的新因素。在此種情形下,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實質上仍處于對立狀態(tài)。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關系的轉機出現在1994年巴以“奧斯陸協議”簽訂之后,巴以關系的突破和緩和以及隨之而來伊朗威脅度的凸顯促使海合會成員國卡塔爾和阿曼與以色列建立官方聯系和經貿關系。
沙特阿拉伯屬于不與以色列發(fā)展任何公開的官方或商業(yè)往來的海合會國家,尤其在“奧斯陸協議”簽署之后,其對以態(tài)度仍無緩和。但實際上,沙特與以色列的關系定位非常具有針對性,囿于其“伊斯蘭盟主”的身份,沙特難以與以色列建立公開的官方關系或者發(fā)展經貿關系,但沙特作為海合會的領頭羊以及海灣大國,其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對以關系主要出于防范伊朗的考慮,沙以之間的安全合作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整體關系進展遲緩,其障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雙方關系與巴以和平進程緊密聯系甚至交織在一起。海合會國家對以色列的態(tài)度涉及阿拉伯民族主義和伊斯蘭教兩大方面。奧斯陸協議以前,大部分阿拉伯國家拒絕承認以色列的存在,當埃及與以色列媾和并建立外交關系之后,其背負“叛徒”的罵名而遭到空前孤立;奧斯陸協議之后,巴以相互承認對方的存在,中東和平進程啟動,阿拉伯國家從拒絕對以色列的承認轉到期望巴以和平的盡早實現以及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的巴勒斯坦國的盡早建立。由于巴以之間關系進展曲折、反復,暴力沖突不斷,其前景黯淡,這為以色列與整個阿拉伯世界乃至伊斯蘭世界關系的最終改善投上陰影,迄今仍只有埃及、約旦、突尼斯三個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建交①毛里塔尼亞曾于1999年與以色列建交,2009年3月斷交。,海合會國家位于阿拉伯國家和伊斯蘭國家的核心區(qū)域,盡管阿拉伯民族主義的號召力日漸衰微,但伊斯蘭教的號召力卻沒有絲毫減退,因而其正式承認以色列并與以建交亟待中東和平的實現才有可能實現。其次是海合會國家內部的不團結導致難以有整體的對以色列和對伊朗政策的出臺。對以政策方面,卡塔爾和阿曼發(fā)展半官方聯系以及經貿關系,沙特發(fā)展安全和軍事方面的合作,科威特與阿聯酋沒有明確表態(tài),而巴林則堅決反對與以色列發(fā)展關系,甚至決定對與以色列接觸的公民判刑;對伊政策方面,各國均對于伊朗有著戒心,尤以巴林的態(tài)度最為堅決,但除沙特之外的海合會國家皆為小國,它們也有在沙特和伊朗之間左右逢源的外交設想。盡管海合會國家與以色列關系進展存在著根本的障礙(巴以和平)和制度的障礙(海合會外交機制建設的滯后),但伊朗在海灣的崛起以及核計劃的不斷進展已是不爭的事實,伊朗稱霸海灣的動機和行動越來越明顯,伊朗支持的真主黨和哈馬斯在很大程度上也阻礙了巴以和平進程,在此情形下,海合會國家與以色列關系因伊朗因素的進一步推進就有了現實的緊迫性與可能性。
盡管以色列與部分海合會國家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便開始了官方接觸、經貿合作、互設代表處以及秘密的安全合作等多種形式的交流,但在面對伊朗的崛起以及其核威脅這個共同目標時,海合會國家的利益相對一致,沙特的選擇是:要么伊朗對海合會國家進行分化組合而使沙特力量削弱;要么整合海合會,建立共同的外交和軍事政策,使得以色列與海合會國家的一對六的關系簡化為以色列與海合會之間的一對一的關系,在此基礎上積極吸收伊拉克加入海合會對于其過分親伊朗也會有一定緩解作用。以色列-海合會關系未來可能的走向如下:
首先,海合會與以色列可能建立一定的政治聯系。海合會的成立的動機最主要來自于海灣君主國對于對于伊朗的防范,這個重心迄今仍無改變,但從機構建設上,海合會最初以區(qū)域經濟合作組織的身份出現,近年逐漸向經濟—政治組織轉變,即具備國際組織與貿易集團的雙重屬性。盡管海合會成立動機在于防范伊朗,但其經濟一體化進程乃至機構的制度化建設處于阿拉伯國家各種區(qū)域組織的前列,是發(fā)展最為成熟和完善的組織。海合會迄今沒有專門處理對外事務的機構,但這不影響海合會的對外交往,尤其是經貿交往上,海灣君主國以海合會的集體名義參與國際關系,目前已與歐盟、中國等許多組織和國家啟動了自由貿易談判,其在國際交往中已經具備了一定的主權國家職能。海合會設立負責對外事務的專門機構從長遠看非常有必要,可以深化政治一體化的步伐并在國際社會中發(fā)展成為如具有集體力量的歐盟那樣的“超國家”。在伊朗地緣政治地位愈發(fā)凸現、伊核問題日益危急的時刻,作為主權國家的海灣君主國在目前巴以局勢下難以與以色列建立正常國家關系的前提下,以海合會作為與以色列建立正常關系的平臺具有較大的現實意義,這樣既可以統一在對伊問題上的政策,可以在非主權國家的層面與以色列進行安全合作。①歐盟在這方面便是例證,歐盟的邦交國不一定是歐盟所有成員國的邦交國,但這不妨礙彼此之間的合作??偠灾?海合會的集體行動能夠起到免責的作用。
其次,海合會可以深化軍事一體化進程,并與美國、以色列建立軍事聯盟或準聯盟關系。目前海合會作為一個以“民事力量”為主的“貿易國家”國際行為體,其組織對外交往主要以經貿合作等非軍事的方式進行,其目的并非獲得軍事霸權或以軍事作為對外交往的方式。但民事力量的貿易國家并不代表著不擁有軍事力量,軍事力量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作為工具而非主要方式。歐盟實際上早在1984年海合會便成立了聯合軍事指揮部,并于次年成立了5000人的“半島盾牌”部隊,但這支部隊的協同作戰(zhàn)能力十分欠缺。海合會在總秘書處下設軍事事務部和安全事務部來處理相關事宜。海合會國家主要依靠美國的軍事保護,但這種軍事依附無論是在面對日益嚴峻的反恐形勢,還是伊朗的崛起上都是具有重大缺陷的。2009年12月15日,海合會國家通過了“海灣共同防御協議”,并打算組建聯合部隊以增強集體防御能力,這個“快速反應部隊”的組建直接原因是因為也門判亂者在也門與沙特邊界制造的沖突。海合會的軍事合作有著深入的考慮,也門并非其安全威脅的重心。2009年12月16日,巴林外交大臣認為海合會國家缺席IEAE、美國和伊朗關于伊朗核問題談判是“這場談判為什么失敗的主要原因”①Stracke N.What Could the GCC Have Done on Iran?.Khaleei Times,December 16,2009。這些說明軍事力量建設和處理好與美國的關系一直是海合會國家的重點考慮。就目前雙邊軍事合作來看,盡管海合會多國與美國建立了軍事合作關系,美國在沙特、科威特、阿聯酋等國建有軍事基地,積極出售先進武器并提供軍事援助,如幫助阿聯酋建立反導彈系統,所有這些舉動都是為了幫助海合會國家抵御以色列與伊朗交戰(zhàn)之后而遭受來自伊朗的襲擊。但海合會國家在面對伊朗軍事威脅的時候實際上處于一種整體狀態(tài),各國分別與美國的軍事協議、軍事設施的建立缺乏協調,因此除了海合會自身向軍事力量的某種變形之外,建立海合會與美國的雙邊軍事合作或者海合會與以色列的準軍事聯盟關系將有助于軍事資源的協調從而避免重復建設,在遇到伊朗威脅時也有利于美國和以色列及時對海合會提供某種軍事支持從而避免與海合會各國分別協商與溝通。
最后,海合會可積極參與伊拉克重建,并最終吸收伊拉克為海合會成員國,這對于改善海灣君主國與伊拉克關系以及以色列與伊拉克關系從而削弱伊朗對伊拉克的影響力會有著一定推進作用。海合會的成立兼具政治動機和經濟動機,其最終結果在于政治、經濟和安全上的收益。薩達姆與霍梅尼于1979年分別在伊拉克和伊朗的掌權,海灣局勢陡然緊張。盡管兩國均有著豐富的油氣資源,但海灣君主國對于伊朗的恐懼遠甚伊拉克,在兩伊戰(zhàn)爭間成立的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的全名自然將伊朗排除在外,借助伊拉克抗擊伊朗也只是權宜之計,因而伊拉克也被排斥在海合會之外。進入20世紀90年代,伊拉克入侵科威特遭致了海合會國家的不信任,海合會國家參與了對伊拉克的經濟制裁、政治孤立和軍事威脅。但隨著2003年薩達姆政權的倒臺以及伊拉克民主化進程的加快,伊拉克從黷武極權的軍事國家向和平民主的貿易國家過渡,這就為海合會國家與伊拉克實現經濟合作乃至經濟一體化奠定了基礎。伊拉克戰(zhàn)后重建以及經濟發(fā)展除了加強與西方國家合作之外,立足本區(qū)域參與海合會經濟一體化是不錯的選項。伊拉克參與海合會經濟一體化進程有助于加強與海灣國家的經濟合作,也有利于整合國內的分歧與分裂,尤其是生產石油的庫爾德區(qū)與其他省份的融合。海合會吸收伊拉克,除了經濟收益之外,這也是其解決地區(qū)沖突、減少極端主義勢力的手段之一。海合會吸收伊拉克將有助于伊拉克重建進程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伊拉克與伊朗的什葉派同盟關系。由于海合會君主國和以色列目前最為擔憂的是伊朗威脅,因此若能吸收伊拉克入會將促使伊拉克在海合會的框架內協調其他海灣阿拉伯國家的對伊朗和對以色列政策,這將改善伊拉克與以色列的關系,提升海合會與以色列可能的雙邊政治和軍事合作層次。伊拉克經過數十年的世俗化熏陶以及美國的民主改造,并不具有伊朗般的神權政治思想,這也為伊拉克與海合會、以色列的未來合作提供了前提條件。
伊朗的崛起以及核計劃帶有明顯的非和平特質,在此情形下,它帶給原本敵對但關系相對緩和的國家之間如以色列與海合會之間基于安全考慮而走向某種可能的政治和軍事的合作提供了契機,但這種合作仍舊是非常規(guī)的合作,其基礎也是脆弱的。中東和平的實現雖不能一蹴而就,但要從點點滴滴開始,就以色列與海合會而言,要真正實現關系的正?;捅仨氄J真解決巴以問題,既要維護巴勒斯坦的民族權益,也要維護以色列的安全利益;就伊朗而言,從歷史的經驗來看,激進的民族主義和宗教原教旨主義并不能實現國家的富強和尊嚴,在全球核擴散危險日益加劇的情形下謀求發(fā)展核武器并不能真正達到安全化。只有參與國際體系,在參與中謀求游戲規(guī)則的改變,認真從事經濟建設從而實現國強民富并積極為國際社會提供有價值的公共產品才是和平崛起的地區(qū)大國應盡的國際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