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楊共樂

訪《北京人在紐約》“大衛(wèi)”的扮演者羅伯特

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楊共樂

看過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的觀眾，大概都對劇中說著一口京味兒普通話的美國老板“大衛(wèi)”印象深刻，而在現(xiàn)實中，這個“大衛(wèi)”既不是職業(yè)演員，也沒學過表演，雖然他的確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也的確娶了一位賢惠的中國太太，但他所從事的卻主要是有關(guān)中美文化交流方面的事。從外交官到翻譯，從政府顧問到大學教師，從項目主管到時事評論員，他的社會角色比影視舞臺上的角色更多彩，更絢麗。這樣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就是馬里蘭大學美華中心的現(xiàn)任主任羅伯特。

日前，我有幸去馬里蘭大學訪問，結(jié)識了羅伯特，并與之進行了一番長談?，F(xiàn)將我的采訪內(nèi)容整理發(fā)表，以使更多的國人了解這位中國人的老朋友，同時也算是我送給羅伯特本命年生日的一份禮物。

業(yè)余出演：最“別無選擇”的演員

“大衛(wèi)那個角色最先是安排陳道明來演的，但是陳道明拍了幾個星期，好像是認為劇本不好，結(jié)果就離開了攝制組。攝制組當時請我來演，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痹诨貞浧鹑绾芜M入《北京人在紐約》劇組的時候，羅伯特聳聳肩對我這樣說道。那時，羅伯特正在康奈爾大學教書。

羅伯特曾于上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在美國駐華使館文化處工作，主要負責中美間的文化交流。在此期間，他結(jié)識了姜文等文藝青年。在羅伯特看來，自己能參演《北京人在紐約》純粹是個美麗的意外，“那個時候姜文就問我能不能到紐約去幫忙演個戲，我說能，然后就去了，就這么一回事兒?！?/p>

“因為攝制組沒有選擇，他們沒有那么多錢，畢竟那是中國的銀行第一次用美金給攝制組貸款，他們得趕快拍?！边@句話道出了《北京人在紐約》在美國拍攝時的某些困境，在當時，《北京人在紐約》是第一部全程在國外拍攝的國產(chǎn)電視劇，攝制組經(jīng)費緊張，拍攝條件也不好。據(jù)羅伯特說，攝制組“有時候24個小時都不睡覺，玩命地拍，就是因為沒錢也沒時間”。所以即便當時羅伯特不是專業(yè)演員，“沒有什么演技”，但“他們沒有選擇，只有我一個人能演大衛(wèi)，所以就拍下去了”。

在理解為什么《北京人在紐約》會走紅的原因時，羅伯特的分析不無道理：“當時有姜文、王姬、鄭曉龍、馮小剛這么多第一流的藝術(shù)家參與拍攝，還有劉歡、那英唱的主題曲，制作水平比較高；而且我覺得他們的時機把握得好，九二、九三年那時候，很多人對這個題材感興趣。如果你再等三年拍那個，就不再新鮮了；還有就是，當時中國還沒有什么有線電視臺、衛(wèi)星臺，所以你沒有那么多頻道可以選擇，一部好電視劇收視率肯定很高，要是現(xiàn)在顯然是不行了?！?/p>

淡泊演藝：不做點綴用的符號

在《北京人在紐約》一片上映后，羅伯特雖然一炮走紅，但他對自己的演藝活動看得比較淡泊?！啊侗本┤嗽诩~約》上映以后有幾個導演都找我，可是很多是政治戲，就比如他們請我演《埃德加·斯諾在延安》里的那個李德；或者是要我演一個跟《北京人在紐約》差不多劇情的，講一個外國老板愛上一個有理想的中國女性這類故事的電視連續(xù)劇。我覺得沒意思，就沒再演?！?/p>

“我覺得他們就是要找一個白皮膚的外國人，做一個點綴用的符號……任何一個白人都可以做這個符號?！绷_伯特解釋著自己不熱衷于拍戲的理由，也同時不經(jīng)意地指出了中國90年代電影電視劇的某些符號化現(xiàn)象。

而且，“演了一個那么成功的，你還想演那些不成功的嗎？”羅伯特笑著說道。

1995年，羅伯特曾經(jīng)在上海人藝演過一個名為《陪讀夫人》的話劇，并連演了60場；1998年，他又在南京拍過一部電視連續(xù)劇，名叫《走著瞧》，但據(jù)說在上映的時候被更名為《愛你》（羅伯特調(diào)侃說有人稱之為《害你》）。1999年的時候，羅伯特還與上海電視臺，以及紐約著名的“芝麻街”編劇合作，制作了中文版的《芝麻街》，為更多中國觀眾，尤其是小朋友服務(wù)。這些便是《北京人在紐約》之后，羅伯特所從事的所有演藝活動。

“我當然很高興我參與過……但我不是搞這一行的，而且我沒有選擇去追求這些”，“我原來不是演員，拍完了電視劇以后還不是演員……我就是念了一點兒臺詞而已。”當我問羅伯特，拍攝《北京人在紐約》是否給他帶來了某些變化時，他笑著用“一如既往”回答了我。

不過羅伯特也承認，電視劇熱播之后，他在中美文化教育的各種交流場合，讓許多中國人覺得一見如故，能夠博得中國朋友的好感?！八麄円灰姷轿?，就覺得已經(jīng)認識我了，沒有什么陌生感。雖然電視上的角色跟我本人沒有什么太大關(guān)系，但拍了這部電視劇對交朋友、進行一些交流活動什么的，可能有點幫助?！?/p>

我問羅伯特以后是否還會拍攝電影、電視劇，羅伯特稱自己如果覺得劇本“好玩”，就有可能再考慮，但可能性不大?！叭绻袡C會，我想演一個特傻的，像什么武打片這一類的。編劇和觀眾不是總喜歡成龍、李連杰拍的那種打架的戲嗎？而且總是希望有一個比較壞的白人挨打，我覺得這個挺好玩的，可以考慮演一下，”羅伯特笑著說道，“不然的話就不演了，我又不是專業(yè)演員，不演戲也無所謂的嘛。”

羅伯特還指出，現(xiàn)在好看的電視連續(xù)劇和電影都不多了，有時候可能“好幾年才有一個值得看的”，而且也沒有什么有價值的“外國人的角色”。如此“挑剔”的羅伯特看樣子是不太可能再登上熒屏了。

多重身份：只緣對中美關(guān)系的關(guān)注

除了拍過一部家喻戶曉的電視連續(xù)劇，羅伯特其實還做過許多別的工作。比如，他給很多美國公司做非官方主持人，擔任政府部門的顧問，在大學教書，在斯密森博物館做系列主題講座等等。這些工作絕大部分與中國有關(guān)。

1987年羅伯特來中國，后在美國大使館從事中美文化交流工作。

2000-2001年，羅伯特在美國住房與城市規(guī)劃部任職。期間，克林頓總統(tǒng)和江澤民主席曾簽署過一份中美住房合作的項目，羅伯特是該項目的美方主任。此后，美國商務(wù)部與中國建設(shè)部、財政部合作了2年，當時中國方面的負責人是俞正聲。他曾應(yīng)邀到美國，其日程活動全部由羅伯特負責安排，并由羅伯特擔任翻譯，而后羅伯特也隨美國的有關(guān)部長到過中國。

在2001年到2007年的6年里，羅伯特接受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指派，到中國南京工作，當時該大學與南京大學合作建立了中美文化研究中心，羅伯特就在南大做了6年美方主任。這個中心是經(jīng)兩國政府同意，于1986年創(chuàng)辦的，是改革開放后中美共同建立的第一個教學科研單位，美國總統(tǒng)喬治·布什贊之為“是美中兩國目前正在進行的教育活動中最令人激動和最具開拓性的合作項目”。

2007年至今，羅伯特一直在馬里蘭州立大學的美華中心做主任。其主要任務(wù)就是為中國各級官員提供一個與美國同行進行研討交流的平臺，并為他們選擇一些主題講座，比如環(huán)保問題、城市規(guī)劃問題、公共管理問題、高端教育行政問題等等?！斑@并不是說要向美國學習，而是說比較能夠有利于他們工作的開展。”羅伯特說道。

此外，羅伯特近年還經(jīng)常為《美國之音》的中文部做有關(guān)時事的分析和評論，大概每兩個星期講一次；在斯密森博物館做有關(guān)中國歷史文化的主題講座；在另外幾個政府部門擔任顧問或顧問委員會的委員等等。

我們不禁會問，為什么羅伯特有這么多種兼職？

“主要就是因為我關(guān)心中美關(guān)系，所以我參與了政治、教育、文化各個領(lǐng)域的有關(guān)中美關(guān)系的活動?！绷_伯特解釋道。

不難發(fā)現(xiàn)，羅伯特的多重職業(yè)確實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有助于中美文化交流，有助于中美雙方各領(lǐng)域人士間的相互溝通和理解，有助于中美關(guān)系的積極發(fā)展。難怪有媒體稱贊羅伯特是“中美文化交流的重要使者”。

國際家庭：一位中國妻子，三個混血寶寶，七代愛爾蘭世家

“我祖宗都是愛爾蘭人，我是第七代。”在談到羅伯特的家族故事的時候，他談到了家族七代人的奮斗歷程?！爱斈晁麄兪潜容^窮的愛爾蘭農(nóng)民，美國南北戰(zhàn)爭以后遷居到了美國，此后的四代還是農(nóng)民，直到我爺爺、奶奶那一代上了大學，我們家才靠接受教育離開了農(nóng)田?！痹谡勗捴校伊私獾?，羅伯特的父母、兩個姐姐、兩個弟弟，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他們多從事著諸如醫(yī)生、大學教授、律師等職業(yè)?？梢哉f，羅伯特的家族是一個十分傳統(tǒng)、和諧的美國家族。

1998年，羅伯特與一位結(jié)識多年的北京姑娘結(jié)婚，組建了自己的“國際家庭”。后來，他們就育有三個孩子，用羅伯特的話說，他的家庭屬于美國典型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

“其實在我們附近居住著很多國際家庭，每個家庭最起碼有兩個語種，這在美國東、西海岸的大城市，一點都不罕見”，羅伯特向我解釋道。據(jù)羅伯特說，他的孩子也會兩個語種，“英文是他們的母語，中文是他們的第二語言”，因為孩子們“多半時間在中國度過”，“但在家里主要還是說英語”。

當被問及對“中國姑娘”的看法時，羅伯特爽朗地笑了，他說“各個地方的姑娘都差不多吧”，“其實中國姑娘跟美國姑娘是一樣的，世界各國都一樣，都是人嘛，我就是這樣看的”?？梢姡瑩碛袊H家庭的羅伯特對世界各地區(qū)各族群間的差異已不抱偏見，他希望周圍的人也不必對異族文化有所拒斥，世界應(yīng)該相互理解。

口直心快：愛中文，但對孔子學院不樂觀

“我大學畢業(yè)后當外交官，在美國政府培養(yǎng)下開始學習中文，那是1986年的時候?！闭f起與中國的緣分，羅伯特談到他最初學習中文時的經(jīng)歷。

“我很喜歡中文，又有審美價值，又有歷史文化意義，可是中文太難，首先是漢字不好寫，四聲也很難學，而且重音字還那么多。”羅伯特感嘆中文的難學，但同時也非常高興地看到世界各國有很多人開始學習中文，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事兒”。

我問羅伯特他對中國孔子學院有什么看法，羅伯特很坦率地說自己認為“不是非常的樂觀”。

“因為許多孔子學院都設(shè)在大學里，可這些大學都有中文系，所以中文系往往會敵視孔子學院，認為孔子學院搶了他們的工作。這樣一來就導致很多孔子學院只開給學分的課，數(shù)量非常有限。”也就是說，孔子學院因無法與大學中文系競爭，所以只能給部分學生開有限的專業(yè)課，無法發(fā)展壯大。

羅伯特還認為孔子學院的經(jīng)營模式很難實現(xiàn)，因為“中國政府總是先出一點兒錢作為種子資金，讓孔子學院先站住腳，然后就讓它自己賺錢”，但其實“這是做不到的”。

羅伯特建議指出，“如果中國方面的目標就是讓更多的外國人學習中文，那么孔子學院不見得是最佳選擇，如果對那些已經(jīng)存在的中文系多做一些投資，讓他們多請一些老師什么的，說不定能更好地實現(xiàn)目標”。

作為各類中美交流事務(wù)的參與者、管理者，羅伯特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和提出的建議，顯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因為他看到的、聽到的，都比一般的美國官員或中國官員多得多。正如羅伯特所指出的，美國許多大學看中的是中國政府的“種子基金”，而不是中國文化的傳播。對于孔子學院，他們是不會做額外投資的。

中國觀感：欽佩、困惑與期待

談到對中國20多年來的發(fā)展，羅伯特說了許多，“我八七年第一次到中國，那是二十二年以前，那時候我們都是沒有意識到今天的中國會這么發(fā)達”。

“我很佩服中國人，因為這是他們的心血，他們非常勤快，很能吃苦。這個發(fā)展速度主要就是他們的成就。這是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發(fā)展成就，從來沒聽說哪個國家或地區(qū)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那么多人的生活水平能夠提高那么多。不得了，我非常佩服！”羅伯特毫不掩飾其對中國發(fā)展的“吃驚”與“敬佩”，并用動作表示著他的感慨。

“中國的崛起不是偶然發(fā)生的，我相信中國會繼續(xù)富強起來，不僅是經(jīng)濟方面成功，而且它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也會提高。”羅伯特十分自信地預測中國的發(fā)展。

當然，作為長期與中國打交道的美國人，羅伯特也指出了一些中國目前存在的問題。例如中國的價值觀問題、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進程問題、中國法律對自由權(quán)利的規(guī)定問題等。

羅伯特以中美兩國高校校長間的差異為例，談了他對中美權(quán)力體制的看法。指出“中國的校長首先是有政治意義的，他是組織部從政治這方面來任命的，他有很多權(quán)力，而且這些權(quán)力都是從上往下賦予的”；但美國的大學則不同，“在美國大學，權(quán)力掌握在各個系的教授手里，校長主要是負責籌款工作，像研究資金、贊助商之類的，他對整個大學學術(shù)方面的影響總是有限的”。

羅伯特的觀點不無客觀，他看到，中國有長期的人治傳統(tǒng)，在當今的政治體制中也仍留有痕跡，但他也承認“美國在一些方面可能也應(yīng)該強調(diào)集體的利益”。

而讓羅伯特最為困惑的，還是中國人的價值觀問題，“我不太清楚中國的價值觀到底是什么……現(xiàn)在中國人就是追求提高物質(zhì)生活水平，可是這不算價值觀，這不能成為一個偉大文明的思想基礎(chǔ)……所以我不知道中國人到底要往什么方向走，它的指導價值是什么?！?/p>

其實，羅伯特非常喜歡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讀過諸子之書，認為從孔孟的學說中能夠看到中國價值觀的基礎(chǔ)，但他說這些傳統(tǒng)的東西已經(jīng)被當代人所拋棄，不是“活著的哲學”。既便有部分學者的炒作，也已經(jīng)失去了其思想的本真，難道中國“活著的價值觀”只剩下“利己主義”了嗎？

“但是中國的變化和中國的改造速度太快了，說不定在今年之內(nèi)我就不用再提這些問題了”。說到這里，羅伯特似乎又對中國存在的問題感到釋然?！熬捅确秸f，八十年代末的時候我覺得中國的書店里沒有任何我想讀的書；但現(xiàn)在我進了中國的書店，就覺得，哎，自己實在太無知了，有太多值得看、應(yīng)該看卻沒有時間看的書。所以說，中國的進步實在太快了，許多原先對中國的批評可能都要收回來的。”看來，對于中國未來的發(fā)展，羅伯特有著更多積極的期待。

體制反思：自由美國的矛與盾

出身外交官和時事評論員的羅伯特對美國的政治體制的優(yōu)缺點也有自己獨到的看法。

“美國的民主制度最大的特點就是比較重視個人和多樣化，任何不同的觀點、立場、看法，都可以合理、公開地表達出來。而且只要你有說服力，可以代表一群人，你就可以建立一個新的政黨。你可以批評政府，甚至批評得非常嚴厲，但不會有人說你不合法?！辈贿^，他也指出這一特點會導致部分輿論對政黨、政治家或者任何有名氣的公眾人物進行惡意批評，而“你很難在美國的法庭里證明某一個人是污蔑你”。對此，羅伯特稱，公眾人物必須以“很厚的臉皮”進行法律之外的自我保護。

此外，羅伯特認為美國民主制度的效率太低，是美國人民所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懊绹拿裰骱投鄻踊浅：?，我們很珍惜它，但我們的憲法故意給我們設(shè)置了一個比較笨拙的執(zhí)政體制”，這個執(zhí)政體系在面對金融危機、全球變暖、醫(yī)療改革、甲流危機等問題時，總是顯得缺乏靈活性，不善于在“一個比較短的時間內(nèi)做一個比較重大的改革”，其“漫長的執(zhí)法過程”連美國人也覺得難以等待。

我問羅伯特他對奧巴馬政府的看法，羅伯特稱，他是奧巴馬的支持者，認為他們的這位黑人總統(tǒng)“很聰明”、“很能干”，但是對奧巴馬政府，他不敢早下定論。他認為奧巴馬的改革會遭到反對勢力的多方阻撓，這是一種必然?！耙驗橄喈斠徊糠秩?，不管奧巴馬做什么，他們都不會支持他，甚至跟他對著干?！彼?，在美國政壇，“政客必須運用政治資本，不能害怕得罪一部分人”。

進一步地，羅伯特也承認“民主”是無法代表所有人利益的，認為絕對的民主“實際上做不到”?？磥恚瑑砂俣嗄陙?，美國人一直引以為豪的自由民主體制，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自身固有的眾多矛盾，而要化解矛盾、解決體制內(nèi)的現(xiàn)存問題，還需要許多像羅伯特這樣的時代精英為之努力。

環(huán)宇展望：美國不再重要

羅伯特對世界發(fā)展的趨勢有清晰的認識，他認為，在國際社會中，單個國家的影響都將逐漸減弱，這是時代發(fā)展的使然，在這一趨勢下，美國將不再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未來世界，美國將不再重要。

“當然，沒有哪一個國家會高興其自身地位的降低，就像清朝不能接受它大國地位的衰落這個事實一樣，美國也面臨這么一個心態(tài)上的問題”，“可是像中國、印度、巴西、歐洲這些地方的崛起，也是好事情，我們只能祝賀它們，不能限制它們。”羅伯特十分坦誠地指出，美國應(yīng)該充分發(fā)揮它的創(chuàng)造性，“從心里真正地歡迎多樣化，不僅歡迎美國國內(nèi)的多樣化，更要歡迎全世界的多樣化”。因為在羅伯特看來，真正的多邊主義是世界發(fā)展的必然趨勢，美國如果不自食其言，就應(yīng)該歡迎其他國家或地區(qū)的崛起，接受“非我獨霸”的事實。

同時，羅伯特也注意到美國人物質(zhì)生活水平過高，能源消耗過多的問題。“如果全世界所有的人都過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日子，我們需要十個地球的自然資源！”對此，羅伯特除了考慮過新材料、新能源的利用之外，也考慮過可能“節(jié)流”的手段：“我們不得不問美國人是否得接受一個稍微低一點兒的平均生活水平，因為一個地球經(jīng)不住以十個地球為消耗量的資源浪費?！钡拇_，美國人的資源浪費對美國自身的發(fā)展，乃至美國的國際地位都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未來一段時間將是一個國際組織、跨國公司、個人，得以蓬勃發(fā)展的歷史階段”，羅伯特認為國家的力量將越來越被弱化，而個人的重要性將越來越被強化，任何個人或跨國公司，以及各類官方的或非官方的國際組織的影響力都將會越來越大。羅伯特對此充滿信心。

至于走向這個歷史階段的過程，究竟是和平的、建設(shè)性的，還是暴力的、破壞性的，這一點，羅伯特也不敢說，他只是覺得，“將來，所有國家可能都沒那么重要”。

樂觀向前：中美關(guān)系發(fā)展向好

當我問羅伯特“你對中美關(guān)系的走向怎么看”時，羅伯特表示自己比較樂觀。

“我覺得現(xiàn)在我們雙方的關(guān)系成熟了，不會像過去那樣大起大落，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很憤怒，發(fā)生爭執(zhí)……我們可能在一些方面還會有摩擦，可是在別的方面，還是可以比較順利地進行交往?！?/p>

羅伯特實事求是地指出中美之間存在的摩擦，包括價值觀差異和地緣政治等方面的問題，也看到中美之間既非盟國也非敵人的關(guān)系現(xiàn)狀，但他更確定的是：中美雙方“共同的利益越來越多”，雙方不會變成“戰(zhàn)略方面的敵人”，因此，羅伯特認為中美關(guān)系的發(fā)展，“大方向是好的”。

在得知我是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的負責人時，羅伯特還特別告訴我，他現(xiàn)在所在的馬里蘭大學的校長特別喜歡中國，馬大與北師大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這種密切的關(guān)系主要得益于高層人士的相互信賴，這對于中美友好交流的發(fā)展有深遠的作用。

可以說，羅伯特20多年來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推動“中美友好交流”的發(fā)展，出于對這份事業(yè)的執(zhí)著和熱愛，羅伯特對中國、對中美關(guān)系都有著積極的期待；而他廣闊的國際視野，以及他在文化交流中所積累的學識和經(jīng)驗，又使他能夠較為客觀地認識中國的發(fā)展歷程以及中美關(guān)系發(fā)展的不同階段；他在《北京人在紐約》中的可愛形象，以及樂觀的性格和流利的中國話早已深深地定格在許多中國人的記憶里。我們感謝羅伯特為推動中美友好交流所做出的多重貢獻，衷心祝福他青春永葆，事業(yè)興旺。

（本文在整理、寫作過程中，得到謝辰、林雅雯和曹杰的幫助，特表謝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