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湖平

論體育社會科學研究的基本認識問題

叢湖平

體育社會現象有其自身的生存、變動和發(fā)展規(guī)律。在探索這些規(guī)律性問題時,研究者的基本認識能力是重要的支持性因素?；趯δ壳绑w育社會科學研究存在的基本認識問題的判斷,從認識“基石”出發(fā)并結合研究案例,討論概念、通則和理論等在體育社會科學認識活動中的若干價值;繼而基于認識結構的要素,分別陳述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感性與思維、經驗與理論、概念與衍生概念、前提與結論以及命題與論證等關系;同時以認識活動的基本時空結構,討論體育社會科學認識階段的功能、時序關系。

體育社會科學;認識基石;認識結構;認識程序

也許是靈魂的永恒性造就了人類認識世界無限的延展能力。從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提出的三條形式邏輯規(guī)律和三階段認識程序[21],到近現代科學大師們的各種認識模式而形成的認識理論,無不彰顯了人類認識世界的能力。先輩們創(chuàng)造的認識理論是現代人需要汲取的重要知識精髓。在審視科學認識活動所需的知識結構的時候不難發(fā)現,要真正實現創(chuàng)造新知識的目標,研究者需要具備三大模塊的知識體系,即認識論、方法論(含方法學)和研究領域(或研究方向)相關的知識體系,其中,認識理論的知識居于三個模塊的頂層,且為各領域研究者所應具備的“公共性知識”,它是研究者實際研究工作的思想“基石”。在體育科學研究中,當人們試圖探析體育活動中各類事實的生成、變動和發(fā)展的規(guī)律時,科學認識的基本理論及應用能力則顯得至關重要。這種感受不僅源于筆者對“三模塊知識體系”關系的認識,更是在歷次審閱研究文稿和研究生培養(yǎng)過程中所受刺激帶來的切膚之痛?；谏鲜龈惺?筆者嘗試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的基本認識問題”為主題,以拋磚引玉的心態(tài)與大家共同討論體育科學認識的“基石”以及認識結構和程序等基本問題。

1 體育社會科學研究的基石:概念、通則、理論

體育科學研究是對體育本身以及由此直接引伸的自然和社會問題規(guī)律性的認識活動。這類認識活動不是簡單的、直接的,而是需要通過一系列從生動的直觀到抽象的思維循環(huán)形成相應的系列概念、通則和理論。人們創(chuàng)造新知識活動的本質就是通過對客觀事實的不斷抽象的思維認識活動形成新的概念、通則和理論的過程;同時,這種創(chuàng)造的知識又為人們解釋新的社會現象和社會事實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提供了依據。

1.1 概念及其認識價值

毫無疑問,概念是人們認識事物的基本單元,是關于特定對象屬性的概括性認識[39]。當然,概念的形成有著一定的規(guī)律。

第一階段是人們對某事物隨時間和各種條件的變化所形成的新形態(tài)和屬性進行概括,形成前科學思維或日常生活的概念。當人類的肢體運動作為獲取食物并維系生存和繁衍的時候,人們并沒有提取出“體育文化”這個概念,只有這種行為演變成不再是上述功能性生產方式的那一刻起,它便逐漸呈現出文化資源的某種特征。古希臘人首先創(chuàng)造性地將原本為獲得生活資料的各種肢體運動形態(tài)抽象出來,將其置于運動場上,以充分展示人的力量和精神價值。人們通過社會演進中不斷印顯的事實抽象并概括出“體育文化”的概念,使現代人逐漸確認了稱之為“體育”的文化資源之屬性。今天,人們程度不同地親歷各類體育賽事,并在其中體驗到人本身應有的各類體育文化的感受。

第二階段是人們在第一階段感性經驗的直接概括基礎上,形成更高一級的抽象。由于人們具有對事物不斷重復獲得的經驗,加之認識事物的知識和能力的提升,在概念內涵和外延的判斷上更追求學理性,對概念本質屬性更進一步提取和抽象。當然,該階段具有一個由人們不同的視角、不同的知識結構和認識水平等因素引致的認識多元化這一重要特征,例如,人們關于“體育文化”的概念形成了多種認識。有學者依據文化學理論提出“體育文化是體育人文精神的客觀表現”[41]。有學者從價值功能的角度提出“體育文化是人類社會活動和體育活動中所建立起來的一整套規(guī)范體系和價值體系,以及體育活動的方式和設施等。它主要滿足人自身的身心需要,是改造自身的文化類型”[42]。還有一些學者從廣義和狹義的角度提出“所謂體育文化,廣義是指為豐富人類生活,滿足生存需求,以身體為媒介,把滿足人類需求的身體活動進行加工、組織和秩序化,形成獲得社會承認的、具有獨立意義和價值的文化。狹義的是指體育是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將生產于社會生活的體育作為有價值的活動加以肯定,并賦予一定的知識文化內涵,從而使體育由自然活動變成文化活動”[17]。又有學者提出“體育文化指的是人類體育運動的物質、制度、精神的總和。大體包括體育認識、體育情感、體育價值、體育理想、體育道德、體育制度、體育的物質條件等”[22]。這種情況幾乎在所有學科中均不同程度地存在,體育學科尤其明顯。

第三階段是經過人們對某概念長期的討論,有時甚至爭論逐漸在認識上達成共識,形成某學科體系中的科學概念。例如,在經濟學中的“國內生產總值”、“國民生產總值”;在心理學中的“焦慮”、“動機”、“需要”;在社會學中的“民族”、“行政區(qū)”等。這類概念在國際的學術交流中無需定義也不會產生歧義。

不可否認的一個事實是,在當今的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有很多概念尚處在認識的多元階段,仍未達到科學概念的程度。在閱讀相關論文時人們經常會遇到至少兩種情況:一是,研究主題沒有研究概念,例如,“普通高校高水平運動隊的現狀與對策研究”,讀者無法知道作者是要討論“管理體制”、“資源配置效益”、“運動訓練科學化”,還是“體教結合”;二是,盡管研究主題中有明確的概念(詞或詞組),但由于作者使用的概念未達到科學概念的程度,在文本中沒有給出概念的定義,導致論域產生歧義。這兩類情況明顯反映出研究者在社會科學研究中基本認識上的問題。當人們在日常的一般交流或在閱讀政府報告、傾聽新聞傳媒等各種信息時,盡管出現的一些概念不是科學概念,可完全以相對模糊的理解面對這些概念的涵義,并作為一般名詞加以認識。然而,當在進行科學研究的認識活動時,研究者必須將所涉及的核心概念給出定義,形成研究概念(研究概念是指在特定的研究中給出明確定義的詞或詞組)。研究概念不僅確定某研究指涉對象,成為構建命題的基本單位,更重要的是明確論域,規(guī)定論證的邏輯起點。基于上述情況,筆者試圖討論研究概念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的價值。

第一,研究概念規(guī)定分析對象范圍。任何研究都涉及分析對象的范圍。在某一研究的分析對象范圍的集合邊界沒有形成共識時,研究者就有必要給出范圍概念的定義,以明確分析對象的集合邊界。以“我國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發(fā)展模式及策略選擇研究”為例,就涉及“東部省份”的概念。經現有文獻的梳理發(fā)現,關于“東部省份”的劃分標準有三種:第一種是以地理位置為依據的分類;第二種是以改革開放的程度為劃分標準;第三類則以是否為沿海和經濟發(fā)達程度為分類標準。經過判斷,第一種和第二種分類認同度較小,較多的學者傾向于第三種分類。為此,該研究將“東部省份”定義為我國沿海經濟發(fā)達省份的集合,包括京、津、滬、遼、冀、魯、蘇、浙、閩、粵、瓊共計11個省(市)[5]?；谶@樣的認識,明確了該研究分析對象的范圍。

第二,研究概念規(guī)定了研究論域。任何研究均需明確討論內容的范圍。在研究中,研究者必須就所使用的概念予以明確定義,以確定其內涵和外延結構,繼而進一步明確研究論域。以“體育產業(yè)結構關聯變動機制”的研究為例,首先就涉及到“體育產業(yè)”概念。關于什么是體育產業(yè),可謂仁者見仁,國內外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形成了多種認識。經同類表述歸納,可分為四類:一是,“體育產業(yè)外延的廣義說”,即“與體育有關的一切生產、經營活動部門的總和,其產品包括體育物質產品、體育服務和勞務產品”[33,40];二是,“體育產業(yè)的體育事業(yè)說”,即“體育產業(y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運行體制下的體育事業(yè),它是體育事業(yè)由傳統(tǒng)的計劃經濟轉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的稱謂”[2];三是,“體育產業(yè)的體育事業(yè)可贏利部分說”,即“體育產業(yè)就是體育事業(yè)中可進入市場,并可獲得經濟利益的那部分經濟活動的總和”[33];四是,“體育產業(yè)外延的狹義說”,即“生產和提供體育、運動服務或勞務產品的企業(yè)集合,或稱以活勞動形式向全社會提供各類體育服務的行業(yè)總和”[10]。上述四類定義對體育產業(yè)的內涵和外延具有不同的認識,若在該研究中未明確體育產業(yè)的涵義,則會使整個研究因論域不清而失去討論問題的邏輯起點。據此,該研究將“生產和提供體育、運動服務或勞務產品的企業(yè)集合”作為研究概念的定義,由此明確了體育賽事服務和運動健身休閑服務的二元構成的外延結構[3]。

第三,概念是構筑研究命題的基本單元。任何一個體育社會科學的研究主題均為復合問題,研究者需在既定的研究邏輯主線的約束下分解出子命題,各子命題間不僅要求有明確的時序和內在邏輯關系,同時,需要考慮每個子命題內的概念關系(命題指的是概念關系的陳述)。研究子命題的安排明確了某一研究具體需要論證的問題。以筆者正在進行的“體育用品制造業(yè)集群形成機制研究”為例,該研究分解的子命題有四個:1)體育用品制造業(yè)集群的區(qū)域特征;2)體育用品制造業(yè)集群的區(qū)域經濟網絡結構特征;3)體育用品制造業(yè)集群的區(qū)域社會網絡特征;4)體育用品制造業(yè)集群的經濟網絡與社會網絡的互動機制。這幾個子命題均以關系中性陳述的方式給出,分別需要論證產業(yè)集群與區(qū)域兩個概念的關系、產業(yè)集群與經濟網絡兩個概念的關系、產業(yè)集群與社會網絡兩個概念的關系以及經濟網絡、社會網絡與產業(yè)集群三個概念的關系。

除了上述價值,研究概念在具體的研究中還有分類(分類性概念)、計量(指標性概念)等價值。

1.2 通則及其認識價值

通則是指被驗證為成立了的命題,是關于某一類事物共同屬性的陳述[27]?？茖W研究就是論證命題或進一步確認已有命題的過程。從通則反映事物規(guī)律的嚴格程度來分類,可以分成三種類型:第一類為普適性通則,即通則中表征的概念關系規(guī)律適用于對象元素的全體,如在行為學科中“人是有需要的,人的需要在不斷變化的”,在運動訓練學中“國際水平運動員均有長年訓練的經歷”,在經濟學中“在完全競爭的市場結構情況下,某產品的需求結構決定供給結構”等,通則所指涉的對象無一例外地符合概念關系的規(guī)律。第二類為概然性通則,即通則中表征的概念關系規(guī)律適用于對象元素的絕大部分,但有例外的情況。在20世紀90年代初,國內學者就“競技體育能否超越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問題”展開了討論,在爭論不休中,有一位學者以奧運會參賽國為對象,分別以反映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國內生產總值和反映競技體育水平的奧運會金牌數、獎牌數和得分為經濟指標和競技體育指標,通過相關分析,論證了“一個國家的經濟總量越高,競技體育發(fā)展水平也越好”的命題。如果將其作為通則看待的話,則僅反映兩類變量的統(tǒng)計規(guī)律,這就是一個概然性通則。我們發(fā)現,絕大多數國家的兩類變量符合此規(guī)律,但肯尼亞是一個典型例外。第三類為趨向性通則,即通則所表征的事物未來發(fā)展趨勢已使人們形成共識。前兩類通則均需要經過非常嚴謹的論證,甚至需要重復論證才能確立。然而,趨向性通則僅僅是基于眾多人的大腦在已有經驗的基礎上,對某事物未來的發(fā)展趨勢做出了一致判斷,例如,“我國體育向社會化、市場化發(fā)展是未來的必然選擇”就是一個趨向性通則,這是人們對我國三十年的改革開放的制度創(chuàng)新方式,即從完全的政府計劃配置機制到政府計劃配置與市場配置二元機制的形成過程,并從機制的轉型中獲得了社會和經濟的增量收益的基本認識所形成的判斷。

當討論通則在體育科學的認識活動中的價值時,首先需要說明科學研究中關于“解釋”的問題。解釋指的是社會實施產生的原因或原因與結果的關系陳述[27]。解釋有三個要素:一是,先存條件(解釋項1),即社會實施產生的前提或條件約束;二是,普適性或概然性通則(解釋項2);三是,指涉的解釋對象(被解釋項)。用一個簡單通式說明:一條鋼繩可承受50 kg的張力(先存條件);當超過鋼繩張力的重物置于繩上,鋼繩將斷裂(普適性通則);有一100 kg的重物置于鋼繩上,鋼繩的結果如何(被解釋項);結果鋼繩斷了。從簡單的通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通則的科學認識價值體現在作為解釋事物變化規(guī)律的依據方面。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研究者經常引用各類通則作為解釋事物發(fā)展變化的內在或外在原因或可能出現的結果。

2004年末,國家體育總局政策法規(guī)司組織了“長三角體育一體化發(fā)展論壇”,與會的大多數學者就“長三角”地區(qū)的競技體育、社會體育、體育產業(yè)的發(fā)展問題進行了討論,并以樂觀預期給出的命題作為論證的起點,解釋“長三角”體育一體化發(fā)展可能帶來的各種預期收益。筆者從“長三角”體育產業(yè)一體化發(fā)展的政府自利性障礙的角度,提出政府是體育產業(yè)一體化發(fā)展最大障礙的命題。為了回答此命題,首先設置了三個先存條件:一是,兩省一市行政區(qū)劃的客觀存在性;二是,各省(市)均存在通過一體化制度調整獲得區(qū)內發(fā)展的動機;三是,兩省一市政府官員仕途報酬制度的現實狀態(tài)。繼而引用三個通則組合作為解釋項。通則組合一:“政府是公共利益的代表,具有公利性特征,故有其賴以存在的合法基礎。然而,政府也是自身利益的保護者,它具有天然的需要和沖動。政府是由現實中具體的利益主體組成的,而不是由觀念中的抽象個體構成的?！盵21]通則組合二:“政府與生產企業(yè)的關系越是模糊不清,政府可活動的空間、可選擇的余地以及可創(chuàng)設的租金就越大?！盵20]通則組合三:政府官員具有“理性經濟人”的特點,會根據自身的利益進行趨利避害的選擇,在政治身份方面雖然留意謀求公共福利,但他們會同時謀求他們以及家人、親友的私人利益[11]。最后將“長三角”兩省一市的政府行為作為被解釋項。

基于上述先存條件和第一項通則組合,可以引出兩省一市政府均存在組織的自利性,并在一體化過程中被釋放的基本邏輯判斷。在政府組織之間利益分配和再分配在“條塊分割”、“行政區(qū)劃管理”體系中的利益博弈中,將表現由部門主義和本位意識引起的“設置各種進入和退出壁壘的地方保護行為”現象。結合第二項通則,又可以引出政府的超經濟的行為會模糊產權關系的邏輯判斷?？v觀“長三角”地區(qū)體育資源的二元結構(一部分是由原計劃體制配置的資源,由政府職能部門掌管;另一部分是由市場機制社會資本轉移所形成的體育資源),政府除了控制第一部分資源,同時在組織自利性的驅動下,試圖對社會資本的體育資源實施行政操控,模糊產權關系。具體表現在職業(yè)體育主管部門與各職業(yè)體育俱樂部之間的產權關系上,如職業(yè)體育賽事門票和無形資產收入的分配權力,由此獲得了最大利益?；诘谌齻€通則組合,進一步可以引出政府官員的個體自利性的邏輯判斷。該通則表明,政府官員作出行為選擇的源動力是政績(仕途發(fā)展)、報酬(經濟收入)和待遇(福利提升)等利益。在我國現階段官員任期制度的約束下,各行政區(qū)劃的政府官員往往追求短期的顯性政績,如本行政區(qū)體育場(館)標志性建筑、競技體育獎牌數量、體育產業(yè)產值以及本地區(qū)體育人口等“數字化”的帳面政績。由此,可以得到一個角度的結果判斷:在實施對“長三角”體育產業(yè)長遠發(fā)展有利的工程時,需要犧牲某一省份的近期利益,該省份的政府官員則難以做出合作的行為選擇[6]。通過上述解釋的三要素說明可以看到,通則在認識活動中充分體現了解釋依據的價值。

1.3 理論及其認識價值

理論是指解釋觀察與實驗事實的一般原理,包括分類、定律、因果鏈以及關于事實的其他經驗規(guī)律[38]。從形式上來看,理論可定義為由若干通則或命題以內在邏輯關系聯結而成的體系[36]。由于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理論的構建邏輯類型不同,前者較多以數理邏輯形成數學模型,如“牛頓力學理論”等;后者較多以形式邏輯構成概念體系,如社會學的“交換理論”、經濟學的“成本—收益理論”等。無論何種類型的理論均為知識體系的高級形式,又是人們系統(tǒng)認識世界的重要知識。

為論述方便起見,在此僅以社會科學的理論為討論內容。社會科學的理論以成熟度為分類標準,可分為成熟理論與假設理論。前者是指構成理論的所有命題均被論證是成立的,并達到通則的程度,如經濟學的“供需關系理論”[19]、體育學的“超量恢復理論”[13]、社會學的“社會文化變遷理論”[31]等;后者是指構成理論的命題僅為研究假設,如體育賽事“區(qū)域核心競爭力理論”[7]等。從理論的解釋功能來分類,又可分為要素結構類理論和要素關系傳遞類理論。前者是指解釋事物實現某種屬性的要素構成,如行為科學的“激勵雙因素理論”[14]、運動訓練學的“素質五要素理論”[35]等;后者是指解釋事物發(fā)展變化的要素傳遞關系或機制,如行為科學的“需要—行為理論”[18]、體育學的“動作技能形成理論”[8]等。

科學理論構筑本身就是將社會現象規(guī)律提升到一般意義層面,具有普遍性。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活動中,普遍存在兩種情況:一是,研究設計缺少研究框架(研究的邏輯主線結構)或結構不完整;二是,研究結果的解釋缺少理論支持,存在隨意性。這反映了研究者對理論在具體研究中認識價值缺失的問題。理論的價值在科學認識活動中體現在很多方面,在此僅從兩個方面予以陳述。

第一,理論是建立研究框架的重要依據。任何一項研究工作均要求研究者不僅明確研究概念,同時,必須建立研究框架或稱邏輯主線之基本構架,繼而才可能安排研究假設。研究框架是一個研究活動的核心環(huán)節(jié),并決定了研究工作的科學性程度。在形成研究框架的過程中需按照經驗公約或相關理論為依據。例如,在“社會結構分層視野下的城市居民體育鍛煉行為研究”中[30],作者基于德國學者Ajzen在《行為與控制:從認知到行為》中提出的“計劃行為理論”構筑該項目的研究框架(圖1)。

圖1 計劃行為理論結構模型圖

“計劃行為理論”是在一般意義上表達了人的行為形成機制的傳遞規(guī)律,即人的“行為態(tài)度”、“主觀規(guī)范”和“知覺行為控制”3個主要變量共同導致“行為意向”;人的“行為意向”又導致了“某種行為”。作者為了進一步探析在社會階層變化的情況下,各階層城市居民體育鍛煉行為形成過程中各類變量的作用及變化關系,選擇了該理論構筑了研究的邏輯主線結構。由此,作者分解出三大研究命題: 1)各階層城市居民體育鍛煉態(tài)度、主觀規(guī)范和知覺行為控制的特征(以呈現階層變量分別與鍛煉態(tài)度、主觀規(guī)范和知覺行為控制三變量的關系);2)各階層城市居民體育鍛煉態(tài)度、主觀規(guī)范和知覺行為控制與鍛煉意向的關系(以呈現各類階層的城市居民鍛煉態(tài)度、主觀規(guī)范和知覺行為控制與鍛煉意向的關系強度);3)各階層城市居民和鍛煉意向與體育鍛煉行為的關系(以呈現各類階層的城市居民和鍛煉意向與體育鍛煉行為的結構關系模式)。

三個研究命題是以“計劃行為理論”的變量傳遞的內在邏輯時序關系,同時,針對研究主題的實際需要安排的。此時,“計劃行為理論”成為研究者安排研究命題的重要邏輯依據。

再以“我國高校體育科研制度的激勵效應分析”的研究框架[23]為例。該研究主題中有兩個概念,即“科研制度”和“激勵效應”。作者在給出兩個概念操作定義的基礎上,將“科研制度”作為外在刺激變量,將“激勵效應”作為反應變量;按照“刺激—反應”邏輯安排,并將高校教師在刺激變量作用下“需要—動機—行為”(基于需要行為理論)的變化作為內生變量,教師的共同行為結果體現為激勵效應。作者按照上述邏輯主線確定了研究框架(圖2),基于這個研究框架,作者安排了研究所需論證的子命題。

圖2 科研制度和激勵效應研究框架圖

從上述兩個研究案例可以清楚地看到理論在形成研究邏輯主線中的價值。

第二,理論是系統(tǒng)認識事物變化規(guī)律的重要依據?？茖W理論不僅要面對實踐活動的檢驗,同時,必須能對事實及其變化做出描述和解釋[37]。在體育領域各類現象或事實生成、變化過程中,需要研究者相對系統(tǒng)地對事物的結構、變化態(tài)勢和路徑等做出描述、解釋和預判。除了實證資料(數字資料)外,已有的各類理論將是認識事物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的重要依據,例如,以“人民幣升值的事實來判斷器械類運動健身企業(yè)的產業(yè)組織的變化”為預判問題,來觀察理論在解釋和預測中的認識價值。

先設定兩個先存條件。先存條件1:自2005年7月中國人民銀行宣布人民幣匯率實施“一籃子貨幣”的浮動匯率制度至2007年1月17日,人民幣兌美元累計升值幅度已達6%[44]。今年中國人民銀行又實施“寬松彈性”匯率制度,人民幣逐步升值將成為基本預期。先存條件2:目前國內器械類運動健身企業(yè)的主要投入品(健身器械) 65%以上為國外進口產品[28],并在一定的時期里基本保持該比例。這些投入品通過正常的國際貿易獲得。然后確定兩個理論,即理論1“供需彈性理論”[1]和理論2“產業(yè)組織理論,SCP框架”[34]作為解釋項?；诖?可將人民幣升值帶來的運動器械(運動健身企業(yè)重要的投入品)國際貿易的購買價格變動為論述起點,即人民幣升值購買運動器械的價格下降?；凇袄碚?”可引出運動器械價格下降,必將帶來該行業(yè)投資需求上升的邏輯預判。繼而在“理論2”的支持下,投資需求上升并帶來購買行為,將使該行業(yè)企業(yè)單位生產規(guī)模的擴展或企業(yè)數量的增加,使整個行業(yè)的總規(guī)模增大,從而調整企業(yè)的集中度、服務產品差別化水平和在投資規(guī)模方面降低行業(yè)進入壁壘,最終可能改變該行業(yè)的市場結構,即企業(yè)之間的競爭關系、企業(yè)與消費者之間的關系以及消費者之間的關系;市場結構的變化必將引起企業(yè)的市場行為的變化,尤其是在運動器械成本下降的情況下,企業(yè)所能采取服務價格變動的促銷行為;企業(yè)的市場行為又會導致市場績效的變化。當然,導致器械類產業(yè)組織變化的因素很多,在此僅僅通過兩個理論,從人民幣升值帶來投入品價格變化的視角給出產業(yè)組織變化的解釋線索,其目的是表達理論在系統(tǒng)認識事物發(fā)展變化中的價值。

2 體育社會科學研究的認識結構與程序

科學認識思想是認識活動一般理論,其本質是如何有效地發(fā)現和創(chuàng)造,其中,科學認識結構和程序是認識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認識結構是指認識活動的要素構成及其相互關系,表征認識活動的邏輯結構;認識程序是指認識階段及各階段功能、時序關系。在認識過程中,兩者“內核”既相對獨立,但功能又相互聯系,邊界重疊,結構和程序的內容無法截然分離[13]。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文稿的審讀中經常會發(fā)現,由于較多的體育社會科學研究者在認識思想的基本知識或知識整合能力方面的不足,產生了諸多問題,如命題的形成邏輯問題、結論的前提不清問題、研究概念的衍生等問題。據此,有必要就科學認識的結構和程序問題作一論述。

2.1 認識結構及要素關系

認識結構是由眾多認識要素及其關系組成,這些要素主要有“感覺”、“思維”、“經驗”、“理論”、“概念”、“衍生概念”、“前提”、“結論”、“假設”、“論證”等。為使討論簡潔起見,在此,就認識結構中最基本的要素關系及其價值予以陳述。

第一,感覺與思維的關系。人的任何經驗和思維均源于感覺。德國著名哲學家萊布尼滋在《人類理智新論》“發(fā)現的邏輯”部分中指出,“包括微知覺在內的天賦觀念在機緣或誘因的感覺刺激下,逐漸顯現原始真理”[12]。從感覺到形成原始真理需要思維的介入,這很好地詮釋了“感覺與思維”的關系?，F以“體育賽事區(qū)域競爭力問題”作為案例說明兩者的關系。通過各種資訊我們會觀察到在世界范圍內,體育賽事生產者特別青睞于將體育商業(yè)賽事置于某些城市生產,如僅2004年有14次拳賽放在美國的拉斯維加斯[43];澳大利亞的墨爾本固定舉辦澳網公開賽,世界一級汽車方程式大賽的澳大利亞站點,墨爾本杯馬賽、國際航空展和RIDCURL職業(yè)沖浪等世界著名的體育賽事[26];近些年來,上海舉辦了大師杯網球賽、F1中國大獎賽、上海國際田徑黃金大獎賽等國際一流的體育賽事。除了上述區(qū)域案例,還可以列舉較多其他區(qū)域案例。

通過對這些現象觀察獲得感覺刺激,自然會形成思維上的活動,即產生問題導向。問題1:“為什么體育商業(yè)賽事生產者特別青睞上述城市,并經常將體育賽事安排(甚至固定)在這些城市舉辦?”有了問題,研究者又會根據已有經驗和知識形成解釋問題導向。解釋1:“即從經濟學的“有限理性經濟人”假設和“成本—收益”理論來理解,任何生產者在提供體育商業(yè)賽事時均以“利益最大化原則”為目標,在選擇比賽地點時必然考慮具有比較利益優(yōu)勢的城市,也就是說,同樣的成本能夠獲得更大利益的比賽城市。故可得一個假設判斷:上述城市由于可能給生產者帶來更多的直接收益而獲得青睞。”由此,形成問題2:“是什么要素構成了這些城市具有體育商業(yè)賽事的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繼而需要進一步的解釋,解釋2:從系統(tǒng)的“要素—功能”理論來理解,系統(tǒng)的要素結構決定了系統(tǒng)功能的潛在能量[32]。在考察體育商業(yè)賽事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的要素結構時,盡管不能擺脫社會及制度環(huán)境差別所帶來的影響,但總是存在具有共性的能促使體育商業(yè)賽事形成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的核心要素結構。由此可得到第二個假設判斷:某些共性要素是形成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的基礎性內容。基于上面兩個問題及解釋,將會引伸問題3:“如果能提煉促使體育商業(yè)賽事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的共性要素結構的話,那么,共性要素又具有何種相互關系和時序以及邏輯作用方式?”最后,還要做出相應解釋,解釋3:從系統(tǒng)功能的角度來看,系統(tǒng)的各要素客觀地存在關聯,其功能水平取決于各要素相互關聯邏輯的耦合程度;系統(tǒng)要素的耦合不僅體現在要素的結構完整性方面,更重要的則是表現在要素間信息流、能量流等在傳導方式契合性和交換過程的勢能等方面[32]。據此得到第三個假設判斷:“體育賽事區(qū)域比較優(yōu)勢是由區(qū)域共性要素的關系及其各種‘流’所產生的熵決定的?！盵7]

上述“感覺與思維”關系的表達,說明了人們以感覺為初始,通過思維活動將觀察到的現象提升至理性層面,形成研究問題的過程。

第二,經驗與理論的關系。經驗是指人們在重復某種行為過程中積累的體驗。早期經驗主義學者將經驗作為認識的基礎、源泉,提出認識以經驗為準繩的命題。當科學發(fā)展進入理論領域的時候,經驗主義思想的局限性被日益暴露出來[15]。盡管如此,經驗與理論的關系仍是科學認識結構中重要的內容。兩者的關系是:理論可指導經驗提升層級,經驗也能對完善理論有所幫助。在現代運動訓練理論產生之前,教練員通過在實踐中獲得的各類經驗選擇訓練內容、訓練手段以及強度與量的組合,并在競賽活動的效果中遴選好的經驗。自著名的俄羅斯運動訓練學專家馬特維耶夫提出“周期訓練理論”[13],有了具體解釋全年運動訓練的周期劃分和相應周期訓練內容結構安排規(guī)律的依據。在實踐層面上,使大多數教練員的訓練經驗不斷完善,并為合理安排年度訓練計劃提供了理論支持。另一方面,在職業(yè)體育飛速發(fā)展的過程中,運動員參與競賽的頻率增多、間歇時間縮短,在實踐中人們獲得運動員多次出現運動高峰的事實經驗,同時,發(fā)現馬特維耶夫的“周期訓練理論”難以解釋在此狀態(tài)下的訓練規(guī)律,外部效度的下降體現了該理論的解釋性缺陷。基于經驗,人們自然產生了進一步發(fā)展新理論的需要,各種類型的“小周期訓練理論”就是在馬特維耶夫“周期訓練理論”思想和實踐經驗雙重影響下形成的,由此進一步發(fā)展了“周期訓練理論”體系。通過上述分析可知,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理論可以使經驗不斷合理化,同時,經驗的發(fā)展不斷對已有理論解釋的不完全性提出新的問題,致使新理論的發(fā)展。這就是認識結構中“經驗與理論的關系”,這種相互關系也表達了由經驗導致理論發(fā)展需要而產生新的研究問題的過程。

第三,概念與衍生概念的關系。上文已談到研究概念具有確定論域和論述的邏輯起點的價值。采用演繹邏輯論證相關問題也是認識事物生存、變化規(guī)律的手段之一。處理好概念與衍生概念的關系,能夠支持研究者更好地認識事物的結構和變動規(guī)律?，F以“體育產業(yè)前后關聯產業(yè)結構變動機制”的研究為例。該研究以“體育產業(yè)”(指的是生產或提供運動服務或勞務的企業(yè)集合)為討論起點,給出概念與衍生概念的構筑關系圖。

圖3 概念與衍生概念關系圖

基于“產業(yè)”的定義,即“生產同類產品的企業(yè)集合”[29]。由此判定“體育產業(yè)”必定要生產“體育產品”,此時,“體育產品”就是“體育產業(yè)”的衍生概念;又基于“投入品”的定義,即“指的是生產者在其生產過程中所使用的任何東西”[24],可以衍生出運動場(館)、運動器械、運動用品等生產體育產品的“投入品”的概念;由于各類“投入品”也是產品,它們分別是建筑業(yè)、運動器械制造業(yè)和運動用品業(yè)的產品,基于產業(yè)關聯理論[9],可以進一步衍生建筑業(yè)、運動器械制造業(yè)和運動用品業(yè)為體育產業(yè)的“后向關聯產業(yè)”的概念。另一方面,體育產品要實現商品屬性就一定要實現交換。體育產品,尤其是體育賽事,除了體育賽事的原產品外,還有依附的無形資產(各種產權),其消費者除居民消費之外,還有數量極大的作為其再生產投入品的企業(yè)集團消費者。各類媒體購買賽事電視轉播權、博彩業(yè)購買賽事競猜實用權等作為其再生產的投入品。這類企業(yè)與體育賽事生產者之間形成了交易關系。由此,又可衍生出媒體業(yè)和博彩業(yè)等產業(yè)部門是體育產業(yè)的“前向關聯產業(yè)”的概念。通過概念的不斷衍生,最終可以構筑由“體育產業(yè)后向關聯產業(yè)”——“體育產業(yè)”——“體育產業(yè)前向關聯產業(yè)”的產業(yè)關聯的鏈式結構的概念模型[4]。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很多問題可以從概念出發(fā),通過已有的知識,以演繹邏輯的方式在概念層面形成對事物的結構和變動規(guī)律的認識。

第四,前提與結論的關系。在科學研究中,任何結論均建立在某種前提的基礎上,沒有前提的結論是不具有科學價值的。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人們常常將體育系統(tǒng)呈現的現實問題作為研究的主題,也經常在研究中以發(fā)達國家的某些實踐經驗作為參照,提出一些發(fā)展構想。這類研究確有一些考慮到我國現階段的基本特征和社會文化背景,并以此為討論前提,提出了有參考價值的結論。然而,無法否認,在較多的研究或討論中作者并沒有完全意識到“前提與結論的關系”。如在討論我國職業(yè)體育制度選擇問題時,就有一些學者將美國的聯盟制或歐洲的俱樂部制簡單移植的現象,同時,全面否認現行的職業(yè)制度安排。不可否認,我國現行的職業(yè)體育制度確實存在著諸多需要完善的內容。但我們必須認識到職業(yè)體育發(fā)展的基本背景,即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傳統(tǒng)文化、體制選擇、資源配置機制以及職業(yè)體育發(fā)展動力結構等基本前提與發(fā)達國家存在非常顯著差異的事實,只有將該問題置于這樣的背景下展開討論,所得結論才有可能具有實際價值。另一方面,當在使用相關理論解釋問題的時候,也需要明確理論作為論證依據時的解釋性前提,如在利用經濟學的“成本—收益”理論時,就需要明確“資源稀缺性”和“有限理性的經濟人”的假設前提?？傊?無論在論證研究假設,還是使用理論解釋事物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時,研究者必須處理好“前提與結論的關系”。

第五,命題與論證的關系。根據研究主題分解的子命題,僅僅明確了研究者要回答的問題,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則涉及論證方式的選擇。一般來說,盡管解釋某一問題可有多種論證方式的選擇,但在這些論證方式中必然存在有效性、實施成本和難度差異的事實。因此,在實際的研究工作中,選擇有效性高同時實施成本和難度可控的論證方式是處理“命題與論證關系”的核心。如果需要論證“拓展運動與學生意志力、團隊合作意識的關系”,至少有兩種論證方式可以選擇:一是,調查類的相關關系分析;二是,實驗類的因果關系分析。前者可以將“拓展運動”作為等級分類變量(以學生參與該運動的程度為標準分層抽樣予以實現),同時,分別測量各分層樣本的學生“意志力”和“團隊合作意識”指標,在獲得統(tǒng)計資料后進行統(tǒng)計分析,可以回答上述概念之間是否存在相關關系。后者可以隨機抽取一定含量的實驗樣本,將“拓展運動”作為施加因素,采用有控制組的實驗前后自身比較實驗設計,同時將“意志力”和“團隊合作意識”作為實驗效應指標,并進行實驗前后的測量,經統(tǒng)計分析可反映“拓展運動”是否提升學生“意志力”和“團隊合作精神”的原因。從論證有效性來看,后者高于前者;從研究的操作性來看,前者高于后者?？傊?“命題與論證的關系”是研究者在具體的研究工作中需要考慮的重要內容之一。

2.2 認識程序及功能關系

近現代科學大師在關于認識程序理論方面有很多見解,為使討論更具有針對性,在此僅從體育社會科學研究的微觀層面論述認識階段及其功能。

毋庸置疑,體育社會系統(tǒng)是一個復雜大系統(tǒng),各種因素難以非常精確的條分縷析。盡管如此,人們仍然可以通過已有的認識理論和相應的經驗、知識形成探索某種現象的認識程序。一般來說,體育社會科學研究可以選擇三階段認識程序:形成問題階段——構建認識問題邏輯主線階段——解釋問題發(fā)生規(guī)律階段,這三個階段本身存在著時序邏輯關系。

第一,形成問題階段。體育社會科學研究是由問題主導的認識活動,問題的質量對整個研究工作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目前,絕大多數的體育研究方法的書籍重點介紹研究問題的來源、途徑和類型,很少從認識層面說明“問題”是如何形成的。在此,僅以“觀察與問題”的關系說明“研究問題”的形成?！皢栴}源于觀察”這一命題已存在上百年歷史,但兩者之間的關系需要加上“觀察與已有理論存在矛盾”這一重要條件才能成立。例如,我們觀察到體育商業(yè)賽事有很多投入品供應商,同時又有很多體育賽事(含無形資產)各類產權購買商形成的交易網絡的現象事實,但當試圖以現有的區(qū)域產業(yè)網絡理論解釋上述網絡關系時,便會發(fā)現這些網絡理論難以解釋體育賽事交易網絡的規(guī)律?，F有的區(qū)域產業(yè)網絡理論基本是針對在地理空間上集聚的關聯產業(yè),以物品運輸、區(qū)域企業(yè)文化學習、合作建立的信任等作為降低交易成本的主要變量,從而實現范圍經濟,提升核心競爭力的線索解釋網絡運行關系和機制。然而,區(qū)域體育賽事的交易網絡沒有地域空間集聚的特征,合作的緊密程度相對較低;同時,上下關聯企業(yè)盡管有物品交易,但大量的是無形資產交易,故時空因素的運輸成本并不是降低交易成本的主要因素。此時,明顯存在觀察事實與現有理論之間的矛盾。據此,人們便會產生“區(qū)域體育商業(yè)賽事交易網絡究竟是怎樣的結構?”,“其各節(jié)點的關系類型如何?”,“提升區(qū)域體育商業(yè)賽事交易網絡效能主要變量是什么?”等問題,由此可以形成“區(qū)域體育商業(yè)賽事交易網絡的結構特征及關系”的研究問題。

除此以外,對已有理論和通則提出質疑的懷疑精神也是研究者產生新問題的方式。在近現代科學發(fā)展史上就有諸多案例,如哥白尼對當時公認的“地球中心說”提出質疑,并形成新的問題,建立了“太陽中心說”;達爾文對自己原來信奉的“物種不變論”發(fā)生懷疑并形成新的研究問題,才有后來的“生物進化論”等[16]?？傊?在研究問題的形成過程中,研究者要在認識層面對“問題”是否是“問題”做出必要的判斷。

第二,構建認識問題邏輯主線階段。形成研究問題之后,研究者需要對認識該問題的邏輯線索予以安排,也稱“研究思路”或“研究框架”。研究的邏輯主線安排可以選擇兩種方式:一是,完全基于已有理論的內在邏輯展開;二是,以經驗結合已有理論的方式展開。前者在“理論及其認識價值”部分中已用案例說明,在此不再敘述。在此,僅以筆者2002年立項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我國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發(fā)展模式及策略選擇”為例,說明研究的邏輯主線。

首先,給出兩個經驗判斷:判斷1“體育產業(yè)在整個社會經濟發(fā)展過程中屬第三產業(yè)的后發(fā)展產業(yè),它是伴隨著一個社會一、二次產業(yè)結構升級、步入第三次產業(yè)級位時才能逐步啟動、發(fā)展的產業(yè)”;判斷2“當考察我國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發(fā)展問題時,不僅包含區(qū)域體育產業(yè)發(fā)展規(guī)模和能力(內環(huán)境),而且,體育產業(yè)發(fā)展不可能擺脫的社會、經濟的影響(外環(huán)境)”。

然后,就整個研究的邏輯主線安排如下:首先,劃定我國東部省份的邊界,對各省份體育產業(yè)發(fā)展規(guī)模和能力“內環(huán)境”和社會、經濟“外環(huán)境”的水平進行評估,以確定體育產業(yè)發(fā)展的區(qū)位比較優(yōu)勢。在此基礎上,以佩魯等的“增長極理論”(即從空間上看,經濟增長在每個地區(qū)并非以同樣的速度進行的,由于主導部門或有創(chuàng)新能力部門的聚集,會形成各種生產要素的高度集中,具有規(guī)模經濟效益,該地區(qū)經濟增長迅速時,會對鄰近地區(qū)產生強大的輻射作用和擴散效應;從地域上看,增長極常處于經濟發(fā)達的大城市或特色資源稟賦的區(qū)域);同時,輔之于“比較優(yōu)勢理論”為判別依據,對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發(fā)展的“增長極”做出評估和規(guī)劃,確立我國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區(qū)域發(fā)展“增長極”。當考察體育產業(yè)各“增長極”發(fā)展模式及策略選擇問題時,則以赫希曼“產業(yè)關聯效應理論”的思維方法(即現代經濟各部門之間都存在著前向、后向聯系,并由這種聯系形成一連串不均衡的鏈鎖過程)。將體育產業(yè)與其關聯產業(yè)的基本結構作為分析對象,剖析體育產業(yè)與其關聯產業(yè)結構關聯鏈式反應方式,并以此作為構建各“增長極”體育產業(yè)發(fā)展模式的要素結構、結構變動分析起點;繼而,以體育產業(yè)“發(fā)展方式”、“主導產業(yè)”和“產業(yè)傳導方式”三方面論證各“增長極”發(fā)展模式特征;在討論區(qū)域體育產業(yè)發(fā)展策略選擇問題時,則以區(qū)域的競爭與合作為主線,分析不同省份體育產業(yè)資源結構調整與發(fā)展;依據制度經濟學的理論,研討我國東部省份體育產業(yè)的制度創(chuàng)新的約束機制、推動支持要素以及制度變遷的方式和路徑。

盡管研究的邏輯主線安排之形式可以多樣化(上述陳述也可以用框圖表達),但必須圍繞主題,同時,明確呈現認識問題的內在和時序邏輯。

第三,解釋問題發(fā)生規(guī)律階段。建立了研究思路或邏輯主線后,研究者需要在操作層面考慮如下工作以解釋問題發(fā)生的規(guī)律:1)明確研究概念的操作定義;2)基于研究的邏輯主線,分解研究假設(子命題);3)針對各研究假設(子命題)選擇論證的研究范式(實證研究或規(guī)范研究)以及具體的研究方法、手段(含文獻整理、調查對象或被試;測試指標、測試工具、測試過程、數據處理技術等);4)研究結果的解釋,即明確解釋的先存條件、選擇相關理論或通則作為解釋項,對被解釋對象的事實結果的規(guī)律予以陳述。由于涉及該階段的知識在現有的研究方法書籍中多有介紹,在此不做詳述。

總之,認識程序的三個階段的功能相對獨立,但又存在認識上內在的時序邏輯關系。只有形成研究的問題,才能安排認識問題的邏輯主線;只有明確研究的邏輯主線,才能建立研究假設并選擇相應的研究方法和手段,論證研究假設和解釋研究問題的發(fā)生規(guī)律。

3 結束語

體育社會科學研究者需要具備三大模塊的知識體系,即認識論、方法論(含方法學)和研究領域(或研究方向)相關的知識體系,其中,認識理論的知識居于三個模塊的頂層,它是研究者實際研究工作的思想“基石”?；趯δ壳绑w育社會科學研究中存在的基本認識問題的判斷,本研究從認識“基石”出發(fā)并結合研究案例,討論概念、通則和理論等在體育社會科學認識活動中若干價值;繼而通過認識結構的要素,論述了感性與思維、經驗與理論、概念與衍生概念、前提與結論以及命題與論證等關系;同時,以認識活動的基本時空結構,討論體育社會科學認識階段的功能、時序關系。筆者寄希望通過上述問題的討論能與讀者進行交流,并在不斷的交流中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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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sic Recogn ition Question of Sports Social Science

CONG Hu-ping

Sports social phenomenon has its ow n exist,change and develop rules.The basic recognition ability of researcher is an important suppo rtive factor w hen exp loring these regularity questions.Because of the judgment on basic understanding question at p resent research,this paper knew the"keystone"at the beginning and concerned case research,discussed the value of concep t,p rinciple and theory in recognition activity about spo rts social science,then based on the factors of understanding structure,discuss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rceptual and thinking experience and theory,concep t and derivative concep t,p recondition and conclusion,p roposition and demonstration,points out the function and sequential relationship of sports social science’s recognition phase by basic space time structure of recognition activity.

sports social science;recognition keystone;recognition structure;recognition procedure

G80-05

A

1000-677X(2010)12-0003-09

2010-08-30;

2010-09-23

叢湖平(1959-),男,山東海陽人,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體育經濟學、體育科學研究方法,Tel: (0574)87600732,E-mail:conghuping@sun.nbu.edu. cn。

寧波大學體育學院,浙江寧波315211 Ningbo University,Ningbo 315211,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