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蘭
30多年前,還是“吃大鍋飯”的年代,老宋和父親在“生產(chǎn)隊”掙工分,兩人平均每天掙20個工分,每10個工分合2~4角錢,這樣老宋一家五口年收入200元左右。至于支出,去掉和生產(chǎn)隊的各種往來賬,所剩無幾,有時還欠生產(chǎn)隊的。
相比之下,老宋一家的生活還算不錯。老宋初中畢業(yè)后,在村里當(dāng)會計,后來搞水力建設(shè),每個大隊都要出民工,老宋就去了大隊帶民工,雖然是個很小的官,但一直有補助。
1968年,老宋訂婚,花了200元“壓婚錢”,五年后結(jié)婚。次年,兒子出生,又過三年,女兒出生。人口增加,收入?yún)s沒變,好在東西便宜,勉強維系生計。
1980年,小兒子出生,當(dāng)時剛實行計劃生育,老宋又是公家的人,最后雖然沒有為此丟掉工作,但被罰了幾百元。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交不起錢。就用老宋家里的縫紉機頂替,但老宋人緣很好,沒有村民去買,半年后,大隊又把縫紉機送了回來。
1984年,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老宋一家共分一晌半的地。刨除提留、農(nóng)業(yè)稅、種子、化肥等錢,一年下來一點錢不剩,還欠公家的。直到06年稅費全免,07年有了直補,情況才開始好轉(zhuǎn)。
“這幾十年咋活過來的,我是啥活都干過。”老宋說。冬天拉土,零下35度左右,從早上7點干到晚上11點,每天賺7元錢;重修水庫大壩,在地下5米處,用大錘鑿水泥墻,無日無夜地鑿兩個月,每天賺10元錢。完工后,老宋的兩只手被震得拿不起筷子。
老宋媳婦也沒閑著。城里人喜歡農(nóng)家雞蛋,她就背著幾百個雞蛋到近百里外的長春市換舊衣服,回來后一個村一個村地賣舊衣服。瓶點的賣5元,舊點的賣2元,年復(fù)一年的走家串戶,到1992年,老宋夫婦手里已經(jīng)有8000多元錢。
這一年,大兒子結(jié)婚,包括彩禮在內(nèi)共花7000元。三年后,女兒結(jié)婚。當(dāng)時,婚嫁更多地“看”雙方父母的人品,所以女兒嫁到了當(dāng)?shù)貫閿?shù)不多的職工家庭,包括彩禮在內(nèi),夫家給了1.5萬元,這是其他村民無法想象的。
2004年,小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這個80后男孩,很自立,選擇在北京工作。兩年后結(jié)婚,老宋夫婦象征性地給了小兒媳婦1萬元。再一年后,小夫妻在北京買了房子。
農(nóng)村有句俗話“老兒子結(jié)婚,大事完畢”,老宋夫婦開始了幸福生活,現(xiàn)在每年凈收入5000元左右。
然而,這僅僅是另一段辛酸生活的開始,62歲的老宋未來生活還是未知數(shù)。在贍養(yǎng)問題上,村里的普遍做法是:老人和其中一個兒子住,老人的地也歸這個兒子所有,其他兒子每年給幾百元錢,女兒不算在內(nèi)。但是兒子們寧可拿錢,也不愿和老人一起住。
雖然農(nóng)村醫(yī)療保險已實施多年,但在具體落實上,離國家實施的初衷和希望達(dá)到的效果還很遙遠(yuǎn)。
老宋所在的村距縣里100多里,每天一趟公車,往返路費30元,進縣城后坐公交或“小三輪”往返近10元,中午吃飯10元,共計50元。
“平時買藥幾塊,或者幾十塊,而選擇去縣里報銷要一整天,耗時、耗錢,折騰不起。”當(dāng)?shù)卮迕窈軕崙嵢弧?/p>
而且,即使報銷也只報一小部分。兩年前,老宋得了一場大病,共花費5000多元錢,只報銷1000多元。
“人家說這個不能報、那個不能報,咱也弄不懂咋回事兒?!崩纤我荒樏曰蟆?/p>
其實,老宋夫婦—直是其他村民羨慕的對象。雖然兩個兒子均在外地,但女兒一直是老兩口的依靠。無論是平日吃喝,還是花錢看病,女兒總是做在前頭。耳濡目染,15歲的外孫也十分孝順,經(jīng)常陪在老倆口身邊。
“我啊!這歲數(shù)了,只有一個愿望,就是死前別給兒子添負(fù)擔(dān)。道理很簡單:父債子還?!睒銓嵙艘惠呑拥睦纤稳院軅鹘y(tǒng)。在他看來,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當(dāng)然,這不是老宋一個人的想法,而是那里所有老人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