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越

(1.北京語言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北京 100083;2.北京外國語大學外研中心,北京 100089)

引言

隨著 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及其共和黨政府的政治丑聞“水門事件 (Watergate case)”曝光,“Water2 gate”這個詞便成了“與總統(tǒng)或高官有關的政治丑聞”的代名詞。之后,越來越多的政治丑聞在美國被曝光,新聞媒體于是聯(lián)想到“Watergate”,因此,以“2gate”為后綴的新詞匯便應運而生?！癢atergate”等以“2gate”為后綴的詞也就很快由專有名詞演變?yōu)槠胀~,后又用于動詞,指“對某些政治事件暗箱或者非法操作”。以2gate結尾的詞還被推選為 1996年度美國最熱門詞匯 (blog.163.co M/prince_2002nj/blog/static/11...2009-12-14),此系列新詞被迅速翻譯或借用到其他語言,但這些新詞在譯成中文過程中,又出現(xiàn)了類推造詞,并伴隨著語義的擴展,由原來的“政治丑聞”擴展為泛指“丑聞”,包括娛樂明星的丑聞或經(jīng)濟丑聞等,并有大肆泛濫之勢?！啊玤ate”與“X門”在漢語的頻頻出現(xiàn)是否意味著兩者開始了語法化進程還是偶然事件而已?此問題成了筆者關注和研究的焦點。

1 “2gate”及其衍生詞語言學分析

本節(jié)著重分析“2gate”的形態(tài)化傾向及其衍生詞的形態(tài)、語義、句法特點,并分析此類詞產(chǎn)生的動因與機制。

1.1 “2gate”的形態(tài)化傾向

作為詞素,英語中由“2gate”組成的詞分為兩類,一類是合成詞 ,如 gateway、gatehouse、gatepost、gatekeeper等;另一類是 20世紀 70年代剛形成的以“2gate”作為后綴的衍生詞或者叫派生詞,如 Watergate、Irangate等。關于后一類,陳建生 (2000)與張誼生 (2002,2007)、王望妮 (2007)、宋平潤 (2009)等有不同見解。陳認為Watergate、Irangate等這類詞也屬于合成詞[1]。而張、王、宋認為這類詞是衍生而來的新詞。筆者也同意衍生詞之說。判斷派生詞和合成詞的主要區(qū)別在于:1)定義及內部結構;2)重音。合成詞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自由詞素或詞素結構組成;派生詞由詞根與詞綴構成;由此可知Watergate這個詞本身是合成詞,但Irangate、Whitewatergate等就不同了,gate的詞義此時通過語義隱喻而虛化了,泛指“政治丑聞”;另外,合成詞的第一個詞素一般重讀,第二個詞素次重讀,而派生詞只有一個重音,即在詞根上,可見 Irangate、Whitewater2 gate等是衍生詞。

“英語“2gate”的形態(tài)化源于尼克松總統(tǒng)的“Water2 gate”(水門事件),代指 1972年美國共和黨政府的總統(tǒng)競選活動中暴露出的非法竊聽事件這一政治丑聞。因為安裝竊聽器的民主黨總部大樓叫做Watergate,因此,新聞媒體稱這一丑聞為Watergate Scandal。后來曝光的一系列政治丑聞都被新聞媒體稱作“2gate”,以引起轟動效應 ,諸如:Irangate、Whitewatergate、Billygate、Debategate、Intelligencegate、Prisonergate、Chinagate、Ca M2illagate、Controgate、Koreagate、Spygate等。相信 ,隨著政治丑聞的不斷涌現(xiàn),以～gate為后綴的這類詞會越來越多,形成其開放性特點。

1.2 “2gate”的形態(tài)特點及其派生詞語義特點、句法功能

雖然“2gate”由普通名詞正演變?yōu)楹缶Y,但又不同于普通的衍生詞綴。普通的衍生詞綴分為兩種,一種是前綴,派生詞詞性不發(fā)生變化,如 irregular、unpopu2 lar、counteract等,而后綴常伴隨詞性變化,如 establish2 Ment、realization等。但“2gate”作為后綴而不改變派生詞的詞性的確非同尋常,說明其具有形態(tài)化傾向,但因形成過程畢竟較短,處于漸變過程中,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1.3 “2gate”產(chǎn)生的動因、機制

從類型學視野看,gate由自由詞素衍生為詞綴源于外部動因。其一是經(jīng)濟性考慮?！?gate”作為詞綴最初出現(xiàn)時,之后都有名詞“scandal”或“case”作為中心語出現(xiàn),但隨著“2gate”在媒體頻頻使用,“gate”的原意脫落,scandal的語義遷移到“2gate”并逐漸固定,從經(jīng)濟原則講,“scandal”或“case”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此,報端現(xiàn)在提到某總統(tǒng)或高層政治人物的丑聞時中心語就省略了。

從社會心態(tài)和語用角度考慮,媒體使用“2gate”形成的衍生詞,重在此言語行為的言后行為——在讀者和聽者間造成“轟動效應”,增強閱讀和視聽吸引力,因為民眾對尼克松總統(tǒng)的“Watergate”事件非常熟悉,自然像 Irangate、Billygate等詞一出現(xiàn),人們便知又一政治丑聞被曝光了。

2 “～門”的語言學分析

自“Watergate、Irangate”等含“2gate”后綴的衍生詞直譯成中文后,中國各種媒體紛紛效仿,“銅須門”、“艷照門”、“潑墨門”、力拓情報門等一系列“～門”充斥報端,因此有必要對語言的發(fā)展與變異作具體分析。本節(jié)側重分析附綴“～門”的產(chǎn)生機制、形態(tài)、語義、句法等特點分析。

2.1 附綴“～門”的形態(tài)

最初,“門”作為附綴使用源于英譯“Watergate、Irangate、Zippergate”等。這些類似表達翻譯到漢語后,媒體開始大量繁殖、泛化此類表達,同時原義脫落,添加了“風波、事件、丑聞、窘?jīng)r”之類的新義,于是“門”作為附綴在媒體普遍使用了,而且成為媒體網(wǎng)絡追逐的新詞語。但“門”的形態(tài)化與英語“2gate”不同。沒有經(jīng)歷由復合詞Watergate中自由詞素到 Irangate后綴的變化,而是一借用到漢語就作為附綴開始使用了。

關于附綴“～門”的形態(tài)屬性,存在不同見解。有學者將“～門”定義為語綴,有學者稱附綴,到底“～門”是語綴或是“類詞綴”、“類語綴”還是“附綴”,通過定義來分析辨別[2]。

判定某一詞素是否為“詞綴”,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標準就是觀察詞匯意義是否完全虛化,是否表示某種抽象概括的語法意義;是否位置固定(絕大部分在詞首或詞尾,小部分在詞中,如英語的“2o2”);是否構詞能力強。由此可斷定,“～門”并不是詞綴,因為詞匯意義未完全虛化。但是稱其為語綴似乎也并不妥,因漢語語法學家并不著意區(qū)分“詞綴”與“語綴”,那么將其歸為“類語綴”是否合適?呂叔湘先生首先提出了“類語 (詞)綴”這一概念,與詞綴概念的不同點即:詞匯意義開始不完全虛化,意義仍然存在。

2.2 附綴“～門”的語義、句法特點

張誼生曾歸納了漢語“～門”的五種語義內涵:1)失誤或差錯;2)困境或窘?jīng)r;3)事故或變故;4)丑聞或緋聞;5)疑點和爆料。顯然只有第四點與英語“2gate”接近,其他都是因國情而產(chǎn)生的語義擴展。當然英語丑聞是站在受眾角度去評述事件的,而漢語從多重視角來看待事件的發(fā)生,除受眾外,還涉及當事人、參與者等,因此上述語義之間又形成關聯(lián)。但筆者認為張誼生的推論如“外來詞、外來詞綴、外來表示法一旦進入漢語后,通常都會發(fā)生一定程度的漢化”有待商榷,要進行量的分析并視其出現(xiàn)語域、語境、語體、使用頻率等變量而定,有的詞匯或表達借入漢語后不一定發(fā)生漢化,如“形而上學、經(jīng)院哲學、PK”等[3]。

2.3 附綴“～門”的變異動因、機制

王望妮曾撰文從社會語言學視角分析了“～門”的產(chǎn)生動因與機制。她認為“～門”的出現(xiàn)符合語言接觸發(fā)展規(guī)律。相當于英語來說,漢語言仍處弱勢,這必然引發(fā)強勢語言對弱勢語言的沖擊并伴隨漢語言的弱化和泛化。同時,她將“～門”的泛濫歸因于媒體追逐時尚、嘩眾取寵、功利主義、浮躁與炒作。

筆者也有同感,認為媒體對“～門”的泛化有推波助瀾之功效。最初媒體和網(wǎng)絡將英語中含“2gate”后綴的衍生詞翻譯過來,詞義并未發(fā)生演變,屬直譯,民眾也大致了解是與高官有關的丑聞或事件發(fā)生了。但詞義隨之泛化,張誼生稱之為“漢化”,究其原因便是媒體的炒作或引發(fā)轟動效應,以吸引民眾,無論事件本身疑似還是確實存在。當然,這與民眾的社會心態(tài)不無關系。

2.4 “2gate”與“～門 ”的翻譯

鑒于“2gate”與“～門”的語義不對等,英漢尤其是漢英翻譯的策略就值得研究了。習慣上,“2gate”的衍生詞翻譯成漢語時,都在“門”之后附加“事件”中心語而不是“丑聞”,盡管我們知道此詞語指丑聞。如Wa2 tergate譯成“水門事件”、Irangate譯成“伊朗門事件”、Whitewatergate譯成“白水門事件”等。

筆者認為,像類似于陳水扁的“子彈門”可直譯為“bulletgate”,其他與政治丑聞無關的風波根據(jù)事件的大小或是否與事實相符翻譯成“scandal、case、disgrace、tarnish、dishonor、ru Mor、sha Me、collision、friction、conflict”等,如“千手觀音深陷剽竊門”的“剽竊門”可翻譯成“PlagiarisMscandal”,如未經(jīng)證實,也可翻譯成“Plagia2 risMru Mor”[4];進口商品的“質量門”可以翻譯成“Quality disgrace”;“師洋門”事件可翻譯成“Shi Yang friction”;上海社保資金案的“社保門”可翻譯成“Social Insurance scandal/case”;張含韻的“錯字門 ”可翻譯成“ Misspelling Disgrace”;“潑墨門 ”譯成“Face2inking case”。總之,若想翻譯準確,不招致誤解,首先要理解精準,然后再尋找相對應的或比較接近的英語表達,切不可望文生義,一律將“～門”翻譯成“2gate”。

結論

通過英語“2gate”與漢語“～門”的對比可知,“2 gate”作為后綴使用源自“Watergate”及其后所發(fā)生的一系列政治丑聞,其動因是引起轟動效應;漢語附綴“～門”的使用源于英語“2gate”的翻譯及強勢語言對弱勢語言的沖擊以及媒體或民眾追逐時尚、浮躁的社會形態(tài);但其語義擴展動因是對“2gate”認知不足、盲目模仿,同時還有崇洋、追逐時尚、引起轟動效應的心態(tài)?！?gate”與漢語“～門”的語義不對等要求譯者翻譯時認真考證事件原委、才能到達翻譯準確,避免誤解。

[1]陳建生.現(xiàn)代英語合成詞形成的有理性[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0,(6):32-34.

[2]宋平潤.試論“X門“的語法化和語義隱喻化[J].現(xiàn)代語文,2009,(6):34-36.

[3]張誼生.說“X式”——兼論漢語詞匯的語法化過程 [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96-105.

[4]張誼生.附綴式新詞“X門”試析 [J].語言文字應用,2007,(4):3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