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彥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400031;福建江夏學院法學系,福州350002)
傳承與變革中的法制與法意
——“毋丘儉謀反案”探微
段曉彥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400031;福建江夏學院法學系,福州350002)
“毋(音ɡuàn)丘儉謀反”案是《晉書·刑法志》中的著名案例之一,其承載著重要的法律意義。在法律制度上它構成了婦女連坐制度變化的重要契機,從秦、漢、到魏,女性作為母親、妻子及其同產中的女性這三種身份,其范圍基本沒有變化。而另外一種身份——犯罪者的女兒在出嫁前和出嫁后受株連的情況,在曹魏不同的時期,規(guī)定有所不同,從而也與前朝區(qū)別開來。除此之外,其中所貫徹的“八議”制度,蓄育的“五服”制度、體現(xiàn)的“恤刑”趨向對我們深入認識魏晉時期的法制度變化和法律儒家化進程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毋丘儉”案;婦女連坐;八議;五服;恤刑
《晉書·刑法志》是“二十五史”《刑法志》中學術價值較高的一篇法學專論,在《歷代刑法志》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帶著這種嘆羨之情,悉心研讀,受益匪淺,掩卷思考,認為其中記載的“毋丘儉謀反”一案,蘊涵著重要的法律意蘊。中國古代封建統(tǒng)治者為了維護專制統(tǒng)治,對諸如謀反、大逆不道等重大犯罪,均實行嚴厲打擊的政策,并且常常要連及與犯罪者有一定關系之人,這就是法律上通常所說的“連坐”。所謂“連坐”,又稱“從坐”或“緣坐”,往往采取“一人犯法,多人連及”的方式予以嚴厲打擊,以達到“累其心,使重犯法”。(漢書·刑法志)就連坐的對象來看,家庭成員是不可避免的懲罰對象。而婦女作為家庭中的一員,通常作為犯罪者的母親、妻子、女兒及其同產中的女性而連帶受罰。根據(jù)史料考察,女性作為母親、妻子及其同產中的女性這三種身份,從秦、漢、到魏,其范圍基本沒有變化。而另外一種身份——犯罪者的女兒受株連的情況,在曹魏不同的時期,規(guī)定有所不同,從而也與前朝區(qū)別開來。而“毋丘儉謀反”一案構成了這一變化的契機。同時,該案中體現(xiàn)的“八議”之貫徹、“五服”之雛形、恤刑之趨向,也構成了管窺魏晉儒家化進程及波瀾的重要窗口。
《晉書·刑法志》:“及景帝輔政,是時魏法,犯大逆者誅及已出之女。毋丘儉之誅,其子甸妻荀氏應坐死,其族兄順與景帝姻,通表魏帝,以匄其命。詔聽離婚。荀氏所生女芝,為穎川太守劉子元妻,亦坐死,以懷妊系獄。荀氏辭詣司隸校尉何曾乞恩,求沒為官牌,以贖芝命。曾哀之,使主薄程咸上議曰:“……而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黨見誅,又有隨姓之戮。一人之身,內外受辟。……男不得罪于他族,而女獨嬰戮于二門,非所以哀矜女弱……臣以為在室之女,從父母之誅;既醮之婦,從夫家之罰。宜改舊科,以為永制?!谑怯性t改定律令。”
毋丘儉在壽春起兵聲討司馬師,軍潰被殺,他的兒子毋丘甸之妻荀氏應連坐處死,其本族兄長荀頤與景帝(司馬師)有姻親關系,上表給魏帝,乞求保全荀氏性命。魏帝下詔準其離婚。而荀氏之女毋丘芝,為穎川太守劉子元妻,亦應連坐處死。因身懷有孕被關入監(jiān)獄,荀氏通過何曾、程咸上議,改訂舊制。魏景帝下詔,按照程咸所論改定律令。(晉書·刑法志)
曹魏在司馬師輔政之前乃至輔政初期,犯罪株連之面很寬,要追戮“已出”女,即不論罪犯之女是否婚嫁,一律誅殺。據(jù)《三國志·魏志·曹爽傳》:“司馬懿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及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姊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這一案例亦是程咸疏中所謂的曹魏刑法中婦女“一人之身,內外受辟”的有力證明。經過毋丘儉案后改良舊制,婦女由“內外受辟”變?yōu)橹弧皬淖患摇?已嫁之女不再因父母之罪而連坐受刑。這是連坐法的一個重大變化。
從歷史的角度看,雖然對親屬連坐的起源在學術界存在著爭議,沈家本在《歷代刑法考》“刑法分考二”對“醢”的考證中引用《史記·殷本紀》的記載:“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喜淫,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闭f明沈氏將親屬連坐追溯至商代;陳顧遠先生則認為親屬連坐源于春秋戰(zhàn)國[1],丁凌華先生對此持同樣的觀點[2]。魏道明教授甚至將親屬連坐起源推到上古時期[3]。但秦代的連坐不僅在基本法典上存在,而且適用株連的范圍極其廣泛,這種狀況被學術界一致認同,可以說秦代是中國歷史上泛連坐時期,《史記·孝文本紀》集解引應劭語:“秦法,一人有罪,并坐其家室”;最典型的事例莫過于秦二世二年,李斯因謀反罪而“夷三族”;二世三年,趙高殺二世,子嬰遂“三族高家以偱咸陽”(史記·秦本紀)。漢初基本繼承秦制,經高后和文帝對連坐的改革,其適用范圍有所變化。漢文帝時,一般性犯罪不再株連親屬,但“對謀反行大逆不道罪的處罰仍為‘收、夷三族’”,漢律規(guī)定“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皆棄市”(《景帝紀》如淳注引律)。具體的案例如《漢書·晃錯傳》載,景帝三年,御史大夫晃錯因上削藩策,被誣為“大逆無道,錯當腰斬,父母妻子同產無少長,皆棄市”。其所株連的婦女,應包括犯罪者的母親、妻子、女兒及其同產中的女性。值得注意的是,在漢代,“同產”只是兄弟之間的互稱,《漢書·元帝紀》師古注:“同產謂兄弟也?!逼渲兴撇话ㄅ?但漢史又有“同產”包括女性的記載,如《史記·五宗世家》:“(景帝子趙王彭祖)……其太子丹與其女及同產姊奸,與其客江充有郤,充告丹,丹以故廢?!庇秩纭妒酚洝の遄谑兰摇?“(廣川惠王)齊有幸臣桑距,已而有罪,欲誅距,距亡。王因禽其宗族,距怨王,乃上書告,王齊與同產奸?!痹偃纭稘h書·馮參傳》:“帝祖母傅太后用事,追怨參姊中山太后,陷以祝詛大逆之罪,參以同產,當相坐?!鄙鲜霭咐械奶拥づc“同產姊奸”以及馮參因同產姊犯罪而受誅等,說明同產至少包括兄弟姐妹。需要指出的是,這盡管是漢代的情況,但魏承漢制,魏律乃司空陳群等“傍采漢律”所定,可以推測魏律關于同產的規(guī)定應與漢律相類。
魏律規(guī)定“大逆不道,腰斬,家屬從坐,不及祖父母、孫”,與漢律相比,有兩點變化:一是魏律對所株連婦女的處罰由“棄市”改為“腰斬”;二是魏律將“不及祖父母孫”正式列入法律正文,縮小了連坐的范圍。同時,魏律中“家屬從坐”之“家屬”一語,其連坐范圍根據(jù)司馬昭引用的“科律”為“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皆斬”,說明魏律對于所株連的婦女,其范圍應為“家屬”中的女性,即母、妻、女兒及同產中的女性。又據(jù)《晉書·宣帝紀》:司馬懿“及平公孫文懿,人行殺戮。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及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姐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則又說明曹魏犯大逆不道罪亦有夷三族的情況。
而關于三族的范圍,歷來說法不一?!妒酚洝で乇居洝贰都狻窂堦淘?“父母、兄弟、妻子也?!比绱咀⒃?“父族、母族、妻族也?!?史記·秦本紀)唐代顏師古注《漢書》“夷三族”,以如淳說為是。李賢注《后漢書》,也沿襲如淳說(后漢書·肅宗紀)。以后的學者在此基礎上聚訟紛紜,程樹德贊同張晏的說法,不贊同如淳之說,認為,“……三族者即父母妻子同產也”[4]。沈家本曾在《歷代刑法考·刑法分考》中對此問題作了精辟分析,認為兩種說法之所以不同,是因為“漢儒說《尚書》九族者有今古文之疑說”,沈家本基本傾向于如淳說,即“三族謂父族、母族及妻族”[5]。而喬木清認為,關于三族,從立法上看就是父母、兄弟、妻子,但在實際執(zhí)行中,族刑有時也株連到父族、母族、妻族[6]。無論三族為父母、妻子、同產,還是父族、母族、妻族,都應包括母、女、妻及同產中的女性。
司馬懿輔政時,王凌與其甥兗州刺史令狐愚私議,以為曹芳已是司馬懿手中的傀儡,不如另立年長而有才的齊王彪為帝。結果廢立之事泄露,王凌起兵淮南,被俘自殺?!度龂尽の褐尽す磦鳌纷⒁妒勒Z》曰:“淮妻,王凌之妹。凌誅,妹當從坐,御史往收。督將及羌、胡渠帥數(shù)千人叩頭請淮表留妻,淮不從。妻上道……淮以書白司馬宣王書至,宣王亦宥之?!?三國志·魏志·郭淮傳)說明司馬懿輔政時期,是誅及已出之女的。直到晉景帝司馬師輔政后期,“毋丘儉”案發(fā),必然與偶然的吻合,婦女連坐的范圍已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在此之前,已婚之女,都要兩頭連坐,即“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黨見誅,又有隨姓之戮。一人之身,內外受辟”。而自朝廷接受程咸的建議后,才改定了連坐之律。對于婦女的處罰漸趨寬松。至司馬昭為晉王又命賈充定法律,“減梟斬族誅從坐之條,除謀反適養(yǎng)母出女嫁皆不復還坐父母棄市”。張警先生認為,這里的“除謀反適養(yǎng)母出女嫁皆不復還坐父母棄市”一句,“除謀反”之下,有脫漏,應當是“除謀反罪出嫁女連坐之條,適養(yǎng)母出女嫁皆不復還坐父母棄市”,不能作“除謀反”之外講,因為這里的“減”“除”“省”“去”是一例的句法[7]。由是,已嫁之女不論嫡庶皆不從坐娘家之罪才由一紙詔令上升到以正律明文確定下來,并對后世法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歷史上之一大亂世,其連坐法的實施較為普遍,但曹魏一代對于婦女的株連范圍是越來越小,處罰規(guī)定也是越來越寬松,特別是由原來的“株及已出之女”到已出之女不再受牽連,不追坐已出之女幾成定局。這是中國古代連坐法實施過程中的一個重大變化,并且對后世律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如西晉《泰始律》:“減裊、斬、族誅從坐之條,除謀反,適養(yǎng)母出、女嫁,皆不復還坐父母棄市”。規(guī)定除了謀反案以外,凡是因別的罪受牽連的,倘若那個婦女已經“適養(yǎng)母出”,即已經被別家收養(yǎng)做養(yǎng)女,脫離了親生父母的家庭,或“女嫁”,就可以都不再受連累跟父母一起受棄市刑;西晉懷帝永嘉三年(309年)曾一度“除三族刑”(晉書·懷帝紀),但到東晉明帝太寧三年(325年)二月,又“復三族刑,唯不及婦人”(晉書·明帝紀)。這項“唯不及婦人”的規(guī)定,就是對魏律“不再株及已出之女”的傳承,并且還延及唐律?!短坡墒枳h·名例》:“稱‘子’者男女同。緣坐者,女不同。”疏議曰:“稱子者《斗訟律》:‘子孫違犯教令,徒二年?!耸恰信?。緣坐者,謂殺一家三人之類,緣坐及妻子者,女并得免,故云,‘女不同’。其犯反逆、造畜蠱毒,本條緣坐及女者,從本法?!盵8]說明如果需要連坐婦女時“子”所指的男女有所不同,即女兒不受牽連,故稱“女不同”。又《唐律疏議·賊盜》:“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若女許嫁已定,歸其夫。出養(yǎng)、入道及娉妻未成者,不追坐。……”《疏議》曰:“‘女許嫁已定’謂有許婚之書及私約,或已納娉財,雖未成,皆歸其夫?!彼耘袛嗍欠駷椤霸S嫁之女”的標準有兩條,一是“有許婚之書及私約”,二是“已納聘財’,兩者只要滿足一個條件即可。說明唐代對于婦女的從坐規(guī)定又寬松了許多。由此可見,曹魏改婦女從坐之律,對后世的刑罰制度影響之深遠。
“毋丘儉謀反”一案,其主要意義是構成了婦女連坐制度變化的重要契機,除此之外,其中所貫徹的“八議”制度,蓄育的“五服”制度、體現(xiàn)的“恤刑”趨向對于我們深入認識魏晉時期的法律制度及變化發(fā)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古代法律儒家化的重要階段,其中一個重要的標志就是在曹魏時,“八議”正式入律。所謂“八議”,是指對八種權貴人物,在他們犯罪以后在審判以及定罪量刑上給以特殊照顧,以維護貴族官僚的特權。曹魏時期如果謀反者屬于“八議”范圍,則所連及的婦女,在某種程度上會享受減免刑罰的優(yōu)待,在“毋丘儉謀反”一案中,“八議”的規(guī)定已滲透其中,據(jù)本案,毋丘儉兒媳“荀氏應坐死”,本應受株連而死,但其族兄頒為“武衛(wèi)將軍”,且“其族兄順、族父虞并景帝姻通”,不但功高位尊而且與當政者司馬氏有姻親關系,他們聯(lián)合“共表魏帝,以丐其命”,請求赦免之,效果顯著,“為武衛(wèi)將軍荀順所表活”,免除死刑,即為明證。
曹魏時期,雖然依“服制”定罪還沒有正式入律,其正式入律是在晉武帝時頒布的《泰始律》中。但此時期已具有“準五服以制罪”的雛形。在“毋丘儉謀反”一案中,主簿程咸上議廢除“出嫁女連坐”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認為女子出嫁后,在父母和丈夫之間相比,其服紀已降,即“已歸其夫”。即“……臣以為女人有三從之義,無自專之道,出適他族,還喪父母,降其服紀,所以明外成之節(jié),異在室之恩”。從中可以窺出“服制”已作為衡量“在室女”和“出嫁女”與“父母”、“丈夫”之間親屬關系遠近的一種尺度。盡管屬于萌芽性的體現(xiàn),但對于中國封建法律的儒家化,無疑會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在“毋丘儉”一案中,透視出與前朝歷代不同的一個很重要的特征,即恤刑主義在連坐制度上的應用。原來“魏法犯大逆者,誅及已出之女”。后程咸上議,認為:“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黨見誅,又有隨姓之戮。一人之身,內外受辟。……于防則不足懲奸亂之源,于情則傷孝子之心。男不得罪于他族,而女獨嬰戮于二門,非所以哀矜女弱,鐲明法制之本分也。臣以為在室之女,從父母之誅;既醮之婦,從夫家之罰。宜改舊科,以為永制?!蔽壕暗巯略t,按照程咸所論改定律令。從而使婦女由“內外受辟”變?yōu)橹粡淖患?在該案中,主簿程咸在論及芝不應坐死的理由,除出嫁女“內外受辟”外,還有另外兩點原因,一為“哀矜女弱”;一為“懷妊系獄”。女性本為弱者,又有孕在身,就算有罪也不應坐死。完全體現(xiàn)了儒家的司法人道主義原則。這是對婦女人身權利的保護,無疑是一大進步。其原因,從思想淵源上講,由于儒家思想的正統(tǒng)地位漢代才確立,到漢末及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玄學的興起,人們對儒家學說已有所懷疑。儒家所宣揚的男尊女卑觀念也受到沖擊。故而這一時期婦女地位仍相對較高。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公元前167年的“緹縈上書”事件,促成了文帝廢除肉刑的歷史改變。而魏晉“毋丘儉謀反”案同樣構成了對出嫁女連坐改革的契機。這一變化在中國法制史上也具有重要的地位,構成了中國法制史上婦女連坐制度發(fā)展的分水嶺。同時,該案對于我們深入認識魏晉時期法律儒家化的進程及其中伴隨的儒學、玄學思想的碰撞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1〗陳顧遠.中國法制史[M].北京:中國書店,1988:296.
[2]丁凌華.中國喪服制度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93.
[3]魏道明.始于兵而終于禮——中國古代族刑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84.
[4]程樹德.九朝律考[M].北京:中華書局,2003:50.
[5](清)沈家本.歷代刑法考[M].北京:中華書局,1985:1424.
[6]喬木清.族刑連坐法的初步探討[C]∥張晉藩.法律史論叢.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7]張警.晉書·刑法志注釋[M].成都:成都科技大學出版社,1994:74,78.
[8]長孫無忌,等.唐律疏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3.
Legal System and Spirit of Law in Continuity and Transform of Law Culture——Insight into legalmeaning of the case of Guan Qiu Jian
DUAN Xiao-yan
The case of Guan Qiu Jian is very famous in CriminalLaw of Jin Shu,it has utmost important legalmeaning,and became a turning point of system of incrimination of women.From Qin dynasty to Wei,the women’s status such asmother,wife and female in joint estate,its scope was not changed.Its another status,as a criminal’s daughterwas vary with the t imes in CaoWei Dynasty.In addition to this,other system,such as BaYi andWuFu and Pities Punishment,these gave an insight into changesof institution of law inWeiJin dynasty.
Case of Guan Qiu Jian;Incrimination ofwomen;BaYi;WuFu;Pities Punishment
DF02
A
1008-7966(2010)12-0138-03
2010-10-15
段曉彥(1981-),女,河南南陽人,2008級博士研究生,福建江夏學院法學系教師,從事法律史學研究。
[責任編輯:杜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