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妍瑜

（浙江水利水電?？茖W(xué)校，浙江 杭州 310018）

論小說《少年P(guān)i的奇幻漂流》中他者的構(gòu)建

張妍瑜

（浙江水利水電專科學(xué)校，浙江 杭州 310018）

加拿大青年作家揚?馬特爾的成名作《少年P(guān)i的奇幻漂流》自問世以來，受到了批評界的廣泛關(guān)注和贊譽。但眾多的評論和訪談主要集中在探討該小說的主題以及爭論故事的真?zhèn)?，而對于書中的一位主要角色—一頭名為理查德?帕克的老虎—卻鮮有深刻的討論和分析。文章以他者為切入點，力求辨析主人公Pi“塑造”老虎的真正動因。

老虎；他者；構(gòu)建；欲望

《少年P(guān)i的奇幻漂流》是加拿大青年作家揚·馬特爾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在這部貌似漂流小說的作品中，馬特爾用了大部分的篇幅講述了一個奇妙的故事：一個名叫Pi的印度少年與一頭成年孟加拉虎共處于一艘救生艇上，在浩瀚的太平洋上一起生活了227天，并最終活了下來。小說甫一面世就深受歡迎，并獲得了2002年度英國曼布克獎（Man Booker Prize），也受到了批評界的廣泛關(guān)注和贊譽。

在閱讀各種評論以及揚·馬特爾接受的眾多訪談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為數(shù)眾多的讀者和評論家們主要探討的是該小說的主題以及Pi所講述的第一個故事的真?zhèn)?。而之所以對小說中第一個故事存疑，原因就在于對故事中出現(xiàn)的那頭名為理查德·帕克的老虎是否真實存在仍有疑問。按照“作者序”中一位名叫弗朗西斯·阿迪魯巴薩米的老人所宣稱的，“它能讓你相信上帝”[1]XIII； 故事結(jié)尾，前來調(diào)查的日本官員也選擇了有老虎的那個故事，那么，對于讀者來說，我們是否也應(yīng)該選擇甚至相信這樣一個人虎和諧共存的奇幻故事么？

事實上，就算我們對此生疑，但只有Pi本人才能決定理查德·帕克的存在與否[1]424，正因為如此，我們也只能容忍 Pi那股“洋洋得意的腔調(diào)”[3]。因此，老虎是否真實存在其實已經(jīng)不是很重要了，這里存在著一種先驗論的詭辯[1]399-400, 重要的是，當(dāng)我們在談到老虎存在與否的問題時，我們應(yīng)該務(wù)必弄清楚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Pi為何要一直堅持老虎的存在，盡管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1]300-301？

只有在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的基礎(chǔ)上，我們才能進一步討論老虎的真假乃至小說的主題，那么，老虎存在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一、他者的喪失與重新構(gòu)建

隨著“齊姆楚姆”號的沉沒，十六歲從沒出過遠門的印度少年P(guān)i失去了他原先生命中的一切，“獨自一人，孤立無助，在太平洋的中央”[1]140。在之后剛開始的救生艇生涯中，Pi曾經(jīng)一度因為對外部環(huán)境的無能為力而感到茫然---眼前所面對的是一個跟他之前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十六年的生活經(jīng)驗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而隨后發(fā)生的一系列的血腥屠殺（不管是第一個故事中動物的弱肉強食還是第二個故事中人類的自相殘殺），更是讓Pi受到極大沖擊。但沒有任何人能幫他逃離這一切，而他也只能夠被動地接受著這一切。

此時的Pi，正如雅克·拉康鏡像理論中的那個嬰兒一樣[4]。嬰兒原本處在母親的子宮內(nèi)，享有一種自足的狀態(tài)；一落地，則面臨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斑@種陌生感不僅僅表現(xiàn)為場所由內(nèi)到外的轉(zhuǎn)變，更主要的是，嬰兒將面臨一種由于自足狀態(tài)的喪失而帶來的后果，即一種不知所措”[5]3。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Pi的自我已然處于崩潰的邊緣[1]96，他迫切地“需要陪伴和安慰”[1]192，而老虎成了他之后漫長海上漂流生活的唯一陪伴，并成功地讓他的生活朝積極的方向發(fā)展。

對他者的關(guān)注，往往出于自我的原因，正如熊野純彥所指出的，“‘他者’的問題多是在自身與他人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破綻時才被注意到的”[6]。在 Pi的故事中，我們注意到，舊的他者的喪失，差點讓Pi失去活下去的勇氣，而之后之所以能夠成功登岸，全在于這位印度少年有意或者無意中構(gòu)建起來的一個全新的他者---那頭名為理查德·帕克的老虎，“讓我安靜下來，給了我決心，我敢說甚至還讓我變得健全”[1]216。

理查德·帕克給Pi帶來了一種幻覺，作為生物他者的老虎的存在，使得救生艇上的生活與Pi昔日在父親的動物園中照顧動物的記憶得以疊加，讓這個本應(yīng)是地理上他者的地方變得不那么陌生。而對老虎的馴化過程，更是讓理查德·帕克成為了人格他者，Pi在內(nèi)心深處對老虎產(chǎn)生了一種認(rèn)同感，他讓 Pi的自我價值得以體現(xiàn)[1]219，在與老虎的朝夕相處中讓Pi原已破碎的人格得以重建。更重要的是，理查德·帕克從登船時的“弱小又無助”[1]127到之后的“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就殺死了[它]髭狗”[1]200，讓Pi感受到了老虎的強大，但“最糟糕的事情”[1]219并沒有發(fā)生---動物的頑強并沒有戰(zhàn)勝人類的脆弱，相反的，“腦力戰(zhàn)勝了體力”[1]58：高居生物鏈頂端的老虎不僅暈船，而且要靠他喂養(yǎng)，被他訓(xùn)練。老虎成了Pi努力付出和活下去的見證，也讓Pi的個人價值得到了體現(xiàn)--- Pi通過馴化老虎讓自己成為了“老大”，掌握著救生艇上的生活。

Pi一直被迫忙于獲取食物以喂養(yǎng)老虎，而要獲取食物，首先必須要保證自己活著。于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像當(dāng)初老虎與人類互換名字的錯誤一樣[1]175-177，讓老虎活下去這個欲望轉(zhuǎn)換到了讓自己活下去這個欲望。

人的欲望不是一種天生的本能沖動，通過依附于他人之像，欲望才浮現(xiàn)出來[5]236。因此，我們不難理解何以原本是素食主義者的Pi后來的求生行為：他不僅殺生吃肉，而且“就像動物一樣吃東西，發(fā)出很大的聲響，發(fā)瘋一般地不加咀嚼地狼吞虎咽，和理查德·帕克吃東西時一模一樣”[1]303。重建的他者最終讓Pi自己成功地活著回到了人類社會。

二、欲望是他者欲望的欲望

作為他者，我們會發(fā)現(xiàn)，理查德·帕克身上有一個重要的特征---他是頭老虎，不會說話。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個故事中的人物也幾乎沒有話語。而作為唯一的幸存者，Pi從一開始就牢牢地把握著話語的主動權(quán)[1]424，前來調(diào)查的日本官員雖然存有疑問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一只沉默無言的老虎是不能證明事實真相的。但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到了小說結(jié)尾，官員們還是選擇了那個比較奇幻的有老虎的故事，因為它“更好”。

評論家斯圖爾特·柯爾對此提出了自己的見解[7]。他認(rèn)為，Pi是把一個主觀選擇的問題上升到了客觀必然，而事實上這跟所謂的“故事真相中無法解釋的問題”是有區(qū)別的。換句話說，大家之所以選擇有老虎的故事，只是因為“在審美層面上更合人們的意，與是否真實無關(guān)”。對此，另一評論家佛羅倫斯·斯特拉頓也表示贊同并稱之為“老虎美學(xué)”：人們選擇有老虎的故事，是因為它給人們提供了一種用來抵御殘酷真相的方式[8]。

在第二個故事中，救生艇上的人們在絕望中自相殘殺，對血淋淋的屠殺場面的細致描寫讓絕大多數(shù)人會覺得難以接受，這當(dāng)中包括了人們對“自私、憤怒、冷酷”[1]417等人性險惡之處的憎惡。但是在第一個故事中，面對自然界最強大的肉食動物之一，我們卻能坦然接受，究其原因，老虎在絕大多數(shù)人的心目中本來就是一種兇殘的動物，饑餓的野獸自然要捕殺獵物。Pi非常巧妙地利用了這種心理，因此，當(dāng)我們跟他一起感受著動物間弱肉強食的廝殺時，我們對 Pi報以巨大的同情；而當(dāng)Pi在之后為了生存也開始捕殺動物的時候，因為老虎的始終在場，我們只能感受到Pi作為弱者和受害者的一面---“老虎美學(xué)”由此決定了第一個故事的美好。

不管Pi為了求生做過什么，真相將因為老虎的存在而被永遠地隱藏起來了。聯(lián)系到第二個故事中人類的自相殘殺，第一個故事中的Pi只是輕松地說：“那些事不是我干的，是食肉動物干的”；對老鼠的死也認(rèn)為只是“負(fù)部分責(zé)任”：“我只是把它扔了過去；是理查德·帕克殺死了它”[1]244。就像當(dāng)年為了避免因為名字的諧音遭到嘲笑而給自己改名Pi[1]26-32一樣，這個十六歲的印度少年也在這個有老虎的故事里“找到了避難所”[1]32。

因此，我們不難解釋理查德·帕克吃掉瞎眼少年的故事情節(jié)[1]323-343。這位被 Pi稱為“我的兄弟”的少年之前做了與Pi講述的第二個故事中發(fā)生的同樣的事情---他殺死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與Pi一樣，在茫茫太平洋上漂流，同樣瞎了眼。這樣的巧合讓人懷疑，而當(dāng)他被老虎吃掉后，Pi意味深長地說：“這就是理查德·帕克的可怕代價。他給了我一條命，我自己的命，但代價是取走另一條命”[1]342。。而更具意味的是理查德·帕克“甚至吃了他的臉”，“因此我從來沒有看見我的兄弟是誰”[1]343。。與第二個故事無比相似的場景只能讓我們相信，為了生存，Pi用理查德·帕克對自己無法承受的回憶進行了重新的詮釋與處理---“就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某種東西死了，再也沒有復(fù)活”[1]342。

三、結(jié)語

如果沒有理查德·帕克，Pi很可能早已放棄了希望。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在茫茫大海上獨自漂流了漫長的時間后，很難作為一個正常人重返人類社會。但是理查德·帕克把Pi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如果我還有生存的愿望，那得感謝理查德·帕克。是他不讓我過多地去想我的家人和我的悲慘境況。他促使我活下去?！盵1]219

因此，可以這樣說，無論故事是真是假，不爭的事實是, Pi因為老虎而最終得以生還。至于老虎是否真的存在，Pi 其實也早已經(jīng)告訴了我們答案：“所有生物都有幾分瘋狂，會讓它們做出奇怪的，有時難以解釋的行為。這種瘋狂可能會救它們的命；這是適應(yīng)能力的必要組成部分。沒有了這種瘋狂，任何物種都無法生存?！盵1]54

[1] Martel, Yann. Life of Pi [M], Toronto: Alfred A. Knopf Canada, 2001; New York: Harcourt, 2001; Edinburgh: Canongate, 2002.

[2] 揚? 馬特爾. 姚媛, 譯.少年P(guān)i的奇幻漂流[M]. 南京: 譯林出版社, 2005.

[3] Wood, James. Credulity [J]. London Review of Books, 2002, (12).

[4] Lacan, Jacques. Ecrits: A Selection [M]. trans. Alan Sheridan, New York: Norton, 1977.

[5] 黃作.不思之說—拉康主體理論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6][日]熊野純彥. 楊通進, 譯. 自我與他者[J]. 世界哲學(xué), 1999,(4).

[7] Cole, Stewart, Believing in Tigers: Anthropomorphism and Incredulity in Yann Martel’s Life of Pi [J], http://www.lib.unb.ca/Texts/JSW/number27/cole.htm, 2004.

[8] Stratton, Florence. Hollow at the core: Deconstructing Yann Martel’s Life of Pi [J], 2004.

[9] Martel, Yann. How Richard Parker Came to Get His Name [J]. http://www.amazon.com/exec/obidos/tg/feature/-/309590/104-4043985-549 8364, 2006.

Construction of the Other in Life of Pi

ZHANG Yan-yu

Ever since its publication in 2002, Life of Pi has gained great populatirity and high critical acclaim. However, much of the criticism done so far concentrates either on the mere exploration of the book’s general theme or on the explication of the truth of the story. Regrettably, little attention has been paid to the tiger Richard Parker, one of the dominant roles in the story. This thesis aims to find out the true reasons for Pi to“make” this tiger with reference to the concept of the other.

Richard Parker; the other; construction; desire

I106

A

1008-7427（2010）07-0070-02

2010-05-26

浙江水利水電?？茖W(xué)校校級課題“英國布克獎獲獎小說《少年P(guān)i的奇幻漂流》研究”，項目編號：XKY-201020。

作者系浙江水利水電?？茖W(xué)校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