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穎
(天津外國語學院英語學院,天津 300204)
出生于美國南方的女作家尤多拉·威爾蒂 (1909-2001)以“平淡”的筆觸塑造各具特色的人物,探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揭示生活的深遠意義,成為典型而又獨特的南方作家。但她的作品也在不同程度上遭到了批評與指責。她的作品曾被認為缺少社會道德意識,對南方的種族問題缺少深刻的揭露與批評,特別是在20世紀60年代民權主義運動高漲的時期。威爾蒂在“小說家必須要投身正義運動嗎?”一文中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理念:“小說家與正義戰(zhàn)士有各自不同的書寫領域——分別是小說與社論,無論兩者是否觀點一致同樣都是有理有據的”[1]。對威爾蒂而言,小說是藝術,小說創(chuàng)作的目的是反映生活而不是社會批評。而且,威爾蒂的作品并沒有脫離特定的社會歷史語境,她用表面平靜并不直抒胸臆發(fā)表議論的敘述揭露和批判了種族歧視給人以及其生存的世界帶來的創(chuàng)傷。進入21世紀以來,國外研究者們開始挖掘威爾蒂作品中一度被忽視的政治含義與性別特征。其中較有代表性的有2001年編輯出版的《尤多拉·威爾蒂與政治:作家是否參加了正義運動?》一書。該書揭示了威爾蒂作品中指涉雖不明顯但蘊涵豐富的政治元素,正如編者在前言中所指出,作者從一個女作家的視角“通過私人的反映公眾的與歷史的”。[2]威爾蒂對美國社會歷史、種族政治的思考并不局限于20世紀60年代,而是貫穿了其創(chuàng)作生涯的始末。在其創(chuàng)作生涯早期的代表作《熟路》中,威爾蒂揭示了美國南方黑人的悲苦境遇,再現了南方黑人的歷史身份。
出生于20世紀初 (1909年)美國密西西比的威爾蒂不像同時代的福克納那樣氣勢磅礴地揭示奴隸制的罪惡所帶來的歷史悲劇,她文學創(chuàng)作的生命來自地域,她生活了近一生的南方小鎮(zhèn)。南方的歷史變遷,政治斗爭、社會矛盾、倫理道德成為威爾蒂作品的生命之源,作者由此展開對生活本質與生命價值的探索。對南方不可回避的種族問題,威爾蒂同樣給予了一位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的關注。威爾蒂的文學生涯開始于大蕭條的20世紀30年代,她早期的短篇《熟路》可以被解讀為作家對黑人歷史困境的揭示與對歷史身份的思索。細讀作品,奴隸敘事對作家的影響顯而易見。首先是關于救贖的精神核心:死亡與重生?!妒炻贰返闹魅斯麨榉颇峥怂?(Phoenix),意為鳳凰,是西方傳說中的神鳥,傳說在沙漠中生活五百年后,鳳凰會銜香木投火自焚,三天后從灰燼中復活。在基督教中,鳳凰是耶穌復活的化身,象征不朽于永生。而且菲尼克斯恰好是在圣誕節(jié)前夕開始她的旅程。其次是關于奴隸制的殘暴與黑人不屈的斗爭。菲尼克斯一路艱險,遇到種種障礙,但她的勇敢與毅力使她終于到達了這段旅程的目的地。最后是關于如何面對新的挑戰(zhàn)尋求黑人民族未來發(fā)展。雖然目的地墻上的證書隱喻著教育與知識會改變黑人的命運,但菲尼克斯用從白人手中得到的兩枚硬幣給孫子買風車當圣誕禮物似乎在預示愛才會帶來希望與真正意義上的平等與自由。與傳統奴隸敘事所不同的是,威爾蒂從一位白人作家的第三人稱全知視角,將主人公及其經歷賦予了更多的象征意義。菲尼克斯老嫗的確切年齡讀者無從知曉,她本人也一無所知。這條艱險的路程的始末并沒有具體的時間標志。超越時間的不確切性使菲尼克斯與她走過的艱險道路充滿了隱喻:這不是個人的坎坷人生之旅,而是一個民族的歷史滄桑之路。這路上的種種苦難艱險也是用荊棘、獨木橋、鐵絲網、溝壑、獵槍等具有象征意味的表達逐漸展示給讀者的。
雖然《熟路》中象征手法的運用使故事主題深化,意味深長,但菲尼克斯身上處處閃耀著黑人勤勞、善良、堅韌、樂觀的人性光輝,是典型的黑人母親形象。威爾蒂選取了她最為熟悉的南方生活中最具有文化意義的黑人母親形象進行創(chuàng)作,是因為黑人母親在黑人社會文化中獨特的地位使她們更能傳承黑人歷史的記憶:她們從肉體到精神,從性別到種族的歷史創(chuàng)傷。她們在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中尋找自我,始終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與創(chuàng)造力。威爾蒂在《熟路》中更突出表現了黑人母親的堅韌與樂觀。在小說開始,讀者便可以聽見菲尼克斯與自然生靈的對話:“狐貍呀,貓頭鷹呀,甲蟲呀,野兔呀,浣熊呀,別的野獸們呀,你們統統都閃開吧”[3]。當她成功地走過獨木橋到達小溪對岸時對自己說:“看來我還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老”[3]。在玉米地看到稻草人時,她笑著說:“我真是老糊涂了?!喜萑?跳吧,趁我和你一道跳舞的時候,跳吧”[3]。她經過一所所小屋時自言自語到:“我在它們的睡夢中走過”[3]。在泥濘的土地上她告訴短嘴鱷魚:“繼續(xù)睡吧,吹你的泡泡吧”[3]。這篇小說的字里行間充滿了黑人老嫗的機智樂觀,流露出作者對黑人的理解與欣賞。
南方文化浸潤下的威爾蒂不可能也不會回避種族問題,因為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在《熟路》中,她繼承并發(fā)展了奴隸敘事傳統,賦予典型黑人母親形象更多的象征意義,以此回溯了黑人受苦多難的歷史,再現了美國南方黑人的歷史身份,體現了作者本人反對種族歧視的思想。小說中的路正是美國黑人走過的歷史之路,可以將其解讀為三個階段:遭受殘暴的壓迫與奴役;尋求解放與自由;面對新的考驗與挑戰(zhàn)。這三個階段與奴隸敘事發(fā)展的階段特征相呼應,激蕩出作者對美國南方黑人歷史困境的深刻剖析,對她所處時代所在地域的種族問題的深刻反思。
小說開始躍入讀者視野的菲尼克斯“身穿一條拖到腳面的帶條文的長裙,系著同樣長短的圍裙”[3]。格蘭特·莫斯指出這位黑人老嫗“穿著典型的奴隸裝束”[4]。尤其是圍裙,是傳統的黑人女奴的穿戴。即使在奴隸制被廢除之后,吉姆·克勞法仍然規(guī)定在多數南方城鎮(zhèn)“禁止大多數黑人男子在工作時穿白襯衣,并要求所有黑人婦女在公眾場所系圍裙,是他 (她)們仍然受壓迫地位的羞辱性標志”[5]。再看她腳上的鞋子,鞋帶沒有系上,“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踩上拖散的鞋帶而跌倒”[3]??梢灶A見一路上的步步艱辛。上山穿越松樹林時,她自言自語:“走到這會兒,腿上就象拖著鐵鐐……不知什么東西總想把我栓在這山上,求我停下來”[3]。這鐵鐐不正是奴隸制的桎梏嗎?下山時,菲尼克斯又被一叢荊棘勾住了。她說:“荊棘呦,你在干你的本分事。壓根兒不想叫人通過,不,誰也不讓過”。這荊棘正象征著奴隸制給黑人帶來的歷史羈絆與苦痛。正如莫波利指出的:“顯而易見的是菲尼克斯之旅并非將她帶到北方而是南方,納吉茲古道的最南端……她的旅程并沒有引領她走向自由而是接連遭受奴役的不同歷史階段”[4]。北方在美國文學中往往代表著解放與自由,而菲尼克斯卻是徒步向南方??邕^獨木橋后,她“進入到死者之地”[6]。連滾帶爬地鉆過了鐵絲網,她面前的空地上“一株株死去的大樹象獨臂的黑人,站在田野上枯萎的紫色棉稈中。一只鷂鷹站在地里”[3]。棉花種植是內戰(zhàn)前美國南方的農業(yè)經濟之根基,在棉花種植與棉紡織業(yè)為支柱的單一經濟格局中,以奴隸為勞動主體的大種植園經濟體制需要不斷補充奴隸。棉田本身就是奴隸制的化身,它榨干了黑人奴隸的血汗,扼殺了無數黑人奴隸的生命。從19世紀末開始,南方黑人向北方遷移。而且蟲災破壞了棉田使棉農們失去了生計之源。田野中枯萎的棉稈正是南方衰敗的象征,只剩下死去的大樹,如同死去的奴隸的幽靈,在代表悲傷哀悼的紫色中獨自站立。即使死去,奴隸們仍然沒有自由,像一株株死樹,無法擺脫埋葬他 (她)們的棉田。這幅畫面中唯一自由的是那只鷂鷹——虎視眈眈的奴隸主。穿過棉田,菲尼克斯走進一塊玉米地,“‘要過迷宮了,’她說,因為田里根本沒有路”[3]。英文中的玉米地maize與迷宮maze讀音相同。美國歷史上奴隸制的黑暗統治對黑人而言不正是沒有出路的迷宮嗎?使他 (她)們深陷其中,苦苦掙扎。隨后出現在菲尼克斯面前的“高大枯瘦的黑色東西”[3]是個稻草人,“它靜得象個鬼魂”[3]。這里作為黑人奴隸象征的還是幽靈一樣沒有生命的東西——稻草人,雖有人的外形,但沒有人的靈魂,無法行動,不能訴說。
這部分的敘述背景在整個短篇中最具有自然色彩:靜謐的松林,寧靜的空氣,空曠的田野,沙沙作響的玉米地。時間似乎在這里凝固,黑人受奴役的漫長歷史也凝固在這自然的寂靜之中,唯有靠夢幻尋求上帝的救贖:菲尼克斯在象征性地跨過獨木橋,步入奴隸制的歷史階段時,她坐在岸邊,“一棵樹在她頭頂上伸展著,槲寄生籠罩著它,有如珍珠鑲成的云彩”[3]。白云是典型的天堂或上帝降臨的象征。夢中,一個小男孩手拿盤子送來一片蛋糕——上帝賜予的圣誕禮物?!啊铱梢越邮苓@禮物,’她說。不過,等她去拿蛋糕時,卻發(fā)現除了自己的手之外,別的什么也沒有”[3]。一切都是夢幻,上帝的救贖遙遙無期。在這段黑暗的歷史時期,黑人是沉默的幽靈。
走出玉米地,菲尼克斯踏上一條馬車路。兩道紅土車轍預示著這是一條血腥之路——一條黑人為解放與自由而抗爭的暴力之路。路上有許多因歲月滄桑而“顏色發(fā)白的小屋”[3]——奴隸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經過一片濕地,終于到了大路:“路兩側是高聳的路色峭壁?!访嫔暇拖蟮囟蠢镆粯雨幇怠盵3]??梢?這條路充滿了艱險。果然,菲尼克斯跌進了路邊的溝里。沼澤、峭壁、地洞、暗溝無不預示著在廢奴的歷史進程中黑人們所經歷的艱難險阻。
最終奴隸制在白人的法律上被廢除了?!敖K于來了個白人——一位年輕的獵人,并且發(fā)現了她”[3]。白人將菲尼克斯從溝中拉了出來,她自由了。但馬上被告知應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老婆婆,回家去吧”[3]。獵人拍拍滿口袋的獵物,一只鵪鶉露出來,“表明它已經死了”[3]。這個動作極具威脅性,似乎在告誡:不要奢求更多!緊接著,在趕走野狗后,獵人回來了,并用槍對著菲尼克斯“‘你不怕槍么?’他說。槍口仍然對著她”[3]。在這更加明顯的暴力威脅后,獵人說:“如果我?guī)еX的話,我就給你一毛錢了。不過,你最好還是聽我的勸告呆在家里,那就不會出事了”[3]。事實上,菲尼克斯剛剛趁他不在將他衣袋里掉落的一枚硬幣撿起來??梢?。白人并不是想真正地與黑人享有同樣經濟與政治上的平等,黑人應該待在屬于他 (她)們的地方。分手后,“菲尼克斯還時時聽見山上傳來一陣陣槍聲”[3]。在此,威爾蒂對廢除了奴隸制的美國南方社會進行了質疑與反思。特別是吉姆·克勞法更濃縮了戰(zhàn)后白人對黑人的實際態(tài)度。白人與黑人之間存在著難以跨越的鴻溝,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仍然遙遙無期。黑人不僅要面對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暴力沖突,還不斷遭受白人社會對黑人的歧視與誤解。正如白人獵人那淺薄的猜測:“我知道你們這些老黑人!不肯錯過城里看圣誕老人的機會!”[3]
這部分的敘述中融入了黑人與白人社會的對話,雖然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交流,但菲尼克斯代表黑人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面對恐嚇,她紋絲不動地說:“不怕,先生。我年輕的時候,開槍殺人的事見得多了,而且常常不過因為一些比我的過失更不起眼的小事”[3]。面對讓她回家的勸告,她簡單但堅決地回答:“我得進城去,先生”[3]。而且她還巧妙地從謊稱身無分文的白人獵人那里得到一枚硬幣。勸阻與威脅無法阻礙黑人爭取平等自由的腳步,他 (她)們要用自己的勇敢與智慧書寫真正的平等。
《熟路》中第三階段的場景完全轉到了城市。城市是北方的象征:工業(yè)化。逃到北方并獲得人身自由的黑奴,放棄農田遷移到北方謀生的黑人,到底在資本主義工業(yè)化的北方城市生活中是何處境呢?作為年輕一代的菲尼克斯的孫子正代表了獲得自由的新一代黑人。由于喝了堿液而說不出話來。英文中堿液lye與謊言lie讀音相同,正如約翰·庫勒所指出的,菲尼克斯小孫子的境況正是美國黑人生活現狀的寫照:“永久的傷痛,種族主義者的優(yōu)越感,白人社會偶爾施以的小恩小惠,給予醫(yī)藥援助與物資救濟的承諾 (白色的謊言——本身不就是一種堿液嗎”[7]?白人社會偽善面具下的種族主義使黑人無法享有真正平等的人權,不能自由地呼吸。菲尼克斯不止一次進城領取救濟藥品,而孫子的病情卻不見好轉:“他沒死,不過是老樣子。每過一陣子他的嗓子就又堵住了,咽不下東西。出不來氣兒……”[3]。正如陳芬所揭示的:“這象征著白人微薄的慈善之舉,根本無法醫(yī)治苦難深重的黑人社會的創(chuàng)傷,無法填補種族不平等的巨大溝壑,對黑人未來的發(fā)展也毫無幫助”[8]。即使是微薄的慈善之舉也處處流露白人對黑人的歧視。服務員的態(tài)度非常粗暴,在沉默的菲尼克斯面前大喊:“你聾了嗎?”[3]護士也不耐煩地說:“你可不能這么耽誤我們的功夫,……快把你孫子的情況告訴我們,把事辦完。他沒死吧,對嗎”[3]?不等菲尼克斯把話說完,便打斷她,例行公事地給她一瓶藥并在本子上登記“免費救濟”。還施舍給菲尼克斯一個五分硬幣作為圣誕節(jié)的禮物。字里行間可見白人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雖然黑人自由了,而且戰(zhàn)后北方政府在南方興辦了教育事業(yè),但黑人的境況并沒有實質性的改變,很難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如菲尼克斯的孫子),或者即使表達也沒有真正的聽眾 (如菲尼克斯)。
但很明顯在這一部分的敘述中,菲尼克斯的言行更具有主動性。她成功地叫人群中的一位白人婦女幫她系好了鞋帶。面對不禮貌的服務員,她選擇沉默以示抗議。面對護士不耐煩的詢問,她“臉色端莊嚴峻”[3],“身子筆直,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好象是穿了鎧甲”[3]。而后她開始主動說話,并且滔滔不絕談起她的小孫子:“……他在遭罪,但這好象一點不礙他的事?!麜钕氯サ摹盵3]。菲尼克斯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那么黑人民族的未來走向何處呢?在小說的結尾,威爾蒂雖然含蓄但頗具前瞻性地提出了新的見解:對黑人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fā)展。黑人小孫子身裹百納被像小鳥一樣等待菲尼克斯歸來的形象意味深長:這是一個剛剛獲得自由權的民族,一個需要在美國歷史中成長的民族,羽翼尚未豐滿,還無法振翅高飛。百納被在黑人文化中是文化遺產的象征,是非語言文字傳承方式的黑人文化的特征之一。黑人民族被壓抑的聲音可以通過百納被體現的民族記憶表達出來,百納被不僅是黑人書寫自己歷史發(fā)出反抗聲音的載體,更是體現黑人民族創(chuàng)造力展現未來的文化符號。威爾蒂想指出的是,黑人民族的未來不在于接受白人的同化建立與白人社會相似的社會結構與文化模式,而是要繼承傳統,確立新的文化身份,并真正成為美國多元文化的一部分。那么菲尼克斯給小孫子帶回了什么呢?她用從白人那里得到的兩枚硬幣買了一個玩具風車——莫伯利將它解讀為“北極星”[4]。北極星是逃亡黑奴的朋友,指引著自由的北方。不僅如此,風車的圖案是非洲人民熟悉的文化符號之一,是非洲阿丁克拉族最常見的蠟染圖案?!鞍⒍】死剂显诜侵奚鐣M織中起重要的角色作用,它的符號可以喚起社會和政治組織的信念和態(tài)度,以及社會的倫理道德和教育職責”[9]。這些視覺形象符號是非洲口傳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風車則表示面對生活中困難的勇氣與戰(zhàn)勝困難的能力。菲尼克斯用空著的手,也是自由之手 (原文表達為freehand),拿著小風車踏上了歸途——自南向北延伸的歸途。威爾蒂巧妙地暗示:年輕一代黑人只有承傳民族的文化傳統,才能建立新的并不斷發(fā)展的民族與文化身份,從而獲得真正的民族獨立和自由。
《熟路》是威爾蒂文學生涯早期的代表作,不僅結構精致,語言凝煉,蘊意更是深遠。這一著名的短篇充分體現了威爾蒂對美國社會中種族問題的深刻認識?!妒炻贰凡粌H象征性地再現了美國南方黑人的歷史身份,還客觀地揭示了奴隸制廢除后美國黑人的真實境況。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從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白人作家立場,樂觀地展望了黑人民族的未來,對黑人傳統文化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與尊重。雖然不像后來的黑人作家,如托尼·莫里森、艾麗絲·沃克等那樣細致入微地重塑黑人文化,但威爾蒂在1941年的這部作品中提倡的種族平等、文化平等前瞻性的思想同樣展現了作家的大氣:平淡中的深刻,苦難中的希望。正如作家所言:“與世無爭的人生同樣是敢做敢為的人生,因為一切真正的勇氣皆萌發(fā)于心靈深處”[10]。威爾蒂,用心靈寫作的作家,她的作品同樣照亮了他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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