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培根
(常熟理工學院 宣傳部,江蘇 常熟 215500)
翁同龢工詩,間作畫,尤以書法著稱于世,是晚清書壇大家。他終生勤學苦練,轉(zhuǎn)益多師,融匯貫通,自成一格。翁同龢雖然沒有寫過關(guān)于書學、書論方面的專門著述,但在他的詩文集、日記、書畫題跋中有大量文獻或闡述評判名家書畫作品,或詳盡記載書畫研習經(jīng)歷,或傳播交流書畫研究成果,或辨章考鏡書畫版本源流,或挖掘提供書畫人物史料等等,從中反映其豐富的書學思想。
《翁同龢日記》、《瓶廬叢稿》、《瓶廬詩抄》中有許多對歷代和當代書家及其作品的評論。例如,翁同龢強調(diào)學書要宗師古法,勤臨苦練,重視基本功和技法的訓練,打?qū)嵒A(chǔ);同時,要不為古法所囿,不斷創(chuàng)新?!镀繌]叢稿》卷三《題曹東谷尊人遺墨》引黃山谷論書:“‘李西臺如法師參禪,王著如小僧縛律’,語有低昂,不知舍律無由悟道也。先生之書,左規(guī)右矩,毫芒皆有法度,非墨池筆塚不能造此境?!?/p>
翁同龢對前輩書家何紹基非常推崇,認真研究何紹基的學書經(jīng)歷和用筆方法,在《瓶廬叢稿》卷四《楊吉南藏蝯叟書跋》中指出,何紹基形成遒勁獨特的書風,在于他對漢碑下過極深的臨習功夫:“蝯叟(何紹基)書自入蜀而大變,甲寅所賦,蝯臂翁詩盡之矣。叟于篆日寫數(shù)十,于《張遷》、《衡方》各臨數(shù)百通,筆勢乃如蛟龍翔舞,而兢兢于懸臂,中鋒橫平豎直,豈狂怪一流者哉!”此又見《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七年正月載。又,《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載,翁同龢作跋論何紹基書法:“蝯叟臂靈,人鋒中正,故能以篆籀法為八分。”《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五年二月十二日載,翁同龢作文跋何紹基書法:“以鐘鼎結(jié)體,而以李、蔡沉古之力運之,故變化無窮?!薄段掏樔沼洝饭饩w二十七年五月廿二日載:“趙補笙以蝯叟篆冊贈,意欲催余墓志文兼欲余書也,題詩還之?!逼渲小额}何蝯叟書洞庭春色賦》詩之一有贊頌何紹基書法:“坡公守駿不如跛,蝯臂騰空更出奇?!蔽掏樥J為何紹基書的《洞庭春色賦》甚至超過了蘇軾的原作更加“出奇”。
《瓶廬叢稿》卷三《跋梁山舟〈碑版異辭錄〉》,又見《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六年八月載:翁同龢作《梁山舟〈碑板異文錄〉跋》,批評時人“囿于所習”單獨取法于某一家一派的學書之弊,說:“凡人之學,囿于所習,書道亦然。習歐則歐,習褚則褚,未肯少越,以為規(guī)矩、體勢當爾也。山舟論書,謂止有看帖無臨帖,意其宜固專尚性靈矣,而纂輯之功乃如此,此其所以陶冶眾體而成一家也。苷顏黃門譏俗學放矢,有揖下無耳鼓夕卜設(shè)皮等語。其實隨手變體,漢人已然,六朝三唐,尤趨草勢,烏得盡以六書為繩削,山舟蓋取其大意而已?!蔽掏樚岢鰧W書要不“囿于所習”,注意“隨手變體”,以便“陶冶眾體而成一家”。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九年十二月三十日載:翁同龢作《古緣萃錄碑帖二卷跋》,不只是碑帖文獻評論,而是借題發(fā)揮,批判“論者乃于北碑南帖強為軒輊”,只強調(diào)兩種書體間的差異和對比,而忽視了二者內(nèi)在的傳承與延續(xù)的片面觀點,闡述自己的碑帖兼融觀。翁同龢說:以前在京師談金石者,“皆重碑而不喜帖。南歸后,見武進費西蠡所作漢碑宋帖,各有古拓,嘆為絕倫。今又見伯英此編,其精且博,與費君等而區(qū)碑帖為上下兩卷,竊喜與余同志焉。夫有宋諸刻,縱多糅雜,山陰法乳,賴以津迷,論者乃于北碑南帖強為軒輊,抑以偏矣。”
《翁同龢日記》和詩詞書畫序跋中,尤其是《翁同龢日記》詳盡地記錄下了他的書學心得,內(nèi)容十分豐富,其中不乏真知灼見,雖只言片語,彌足珍貴。
例如:
《翁同龢日記》同治四年四月初九:“書壽屏,站作歐體,頗不愜意,大抵楷書執(zhí)筆須堅實,腿方有力,但藏鋒之訣刻不可離,否則苯而板矣?!?/p>
《翁同龢日記》同治五年三月廿四日:“為人作字,于董公‘腕中無力,不得佳書’二語深有所悟?!?/p>
《翁同龢日記》同治五年十二月初一:“寫字悟古人用筆豐左之訣。”
《翁同龢日記》同治六年四月十二一日:“臨帖,稍有悟于畫沙印泥之旨?!?/p>
《翁同龢日記》同治六年八月初八:“臨帖,悟‘戒虛鋒’一語。”
《翁同龢日記》同治九年二月廿一日:“邇來稍悟書法,落筆須曲折并須靈動?!?/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年九月初七:“歸后寫應(yīng)酬字,得力于回腕,蓋忘之久矣?!?/p>
《翁同龢日記》光緒四年二月初六:“臨右軍書,悟藏鋒非大力不能?!?/p>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一年七月十五日:“午后復(fù)展觀六甲,始悟唐寫經(jīng)終帶匠氣。”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三年五月廿九日:“歸寫扇,不稱意,臂力太猛,究無是處也?!?/p>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七年三月初八日:“看字畫……古人真跡總不離藏鋒而緊,緊則變化,須知之?!?/p>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九年六月初二日:“寫對不愜意,腕弱而有跡象,總是矜心作意之故?!?/p>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九年七月廿二日:“寫對條,似臂力稍振矣,蓋悟境非學力也?!?/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五年正月十八日:“看《禮器碑》,悟古拓之瘦潤?!?/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六年八月三十日:“看包慎伯論書,專重腕力而不及臂力,余故未嘗問津,然其吃精微,不可不體會?!?/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六年閏八月十一日:“作大字,腕力頗振,一快事也?!?/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七年三月二十日載:“看蘇書趙碑,始悟叢帖所刻皆偽跡耳,蘇自歐出者也?!?/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七年九月初二日載:“功課如昨,寫字稍悟藏鋒中鋒之別?!?/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七年十月三十日載:“看《孔羨》拓,是明時重墨,因悟魏刻變篆勢為竹節(jié),兩頭皆方,而實中鋒。”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九年三月二十日載:“寫大字,始悟萬法不離回腕納懷,外此皆岐途?!?/p>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九年四月初十載:“晨起,再看趙字卷,見其方折,始知參用褚法?!?/p>
這些學書領(lǐng)悟、鑒賞體會、書法技巧、創(chuàng)作方法等等均值得重視。
《翁同龢日記》和詩詞書畫序跋中,有大量記載書畫交流、探討書畫和書學研習成果的內(nèi)容。例如,翁同龢著名的“舊山樓論書”,見諸《翁同龢日記》等文獻記載。時在同治十一年(1872年),四月二十一日,翁同龢與兄同爵扶母柩南下,在籍丁憂,常去趙氏舊山樓。舊山樓主趙宗德和趙宗建兄弟十分好客,當時的舊山樓為文人雅集之所,常熟一地的學術(shù)文化中心。翁同龢與趙宗德、趙宗建及常熟周邊地方的文人楊沂孫、楊泗孫、龐鐘璐、龐鴻書、吳鴻綸、錢漱青、季士周、李升蘭、曾伯偉、潘欲仁、翁同祜、常熟三峰寺僧荮龕等八月和十二月在舊山樓兩次雅集,談藝論學,交流書藝,傳播書畫研習成果。在八月的一次雅集上,翁同龢向大家介紹了自己近年購得和在京師書鋪所見名貴碑帖,以及這些碑帖的風格和自已臨摹的體會。翁同龢論碑帖的風格,主要觀點是,秦漢以來所傳碑刻上乘者不多,蔡邕《魯峻碑》“骨氣洞達,爽爽有如神力。”世傳鐘繇《乙瑛碑》和《韓敕碑》“如云鶴游天,群鴻戲海,行留茂密實亦難過。”在隋唐以后的書法名家中,顏真卿的《多寶塔》工整嚴謹,用筆勁健?!都覐R》碑字體剛健篤實,形似軟綿而內(nèi)買寓骨乏,集平原書法之犬成?!稜幾弧废殿伿喜輹碜?,蒼秀流利,世無其匹。《懷素千字文》筆走龍蛇,氣勢磅礴,活而不脫,離而不散,為學習草書的范本?!兜酪颉非妍愬賱?,如兵家對壘,步步為營,筆筆扎實。翁同龢論臨摹碑帖,主要觀點是,學習碑帖“重在學其氣勢,不在點劃”,要學習前人如何“執(zhí)筆”,“盡得古人墨氣之法”。名人書法不乏敗筆,歐陽修《道林寺碑》不少字“寒儉無精神”,柳公權(quán)《國清寺碑》不少字“費盡筋骨,大小不相稱”。學習碑帖的態(tài)度應(yīng)是“博采”而不“專一”,“陶冶眾體自成一家,不必囿于其某法”。“余書以意行,不守法度”,“ 皆無章法”,取眾家之長。翁同龢論學書體會,主要觀點是,應(yīng)掌握分布和著筆兩大“關(guān)鍵”,“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wù)追險絕,復(fù)歸平正。”“橫劃之平,為書家一大關(guān)鍵。不平不能拙,不拙不能澀”。至于落筆,則“須曲折并須靈動”。若“寫六朝書,則必須懸臂,筆勢要張,否則局促轉(zhuǎn)嫌其俗”。字寫不好“總緣下筆處未能頓足,不頓則全字結(jié)構(gòu)皆散且飄走站不起”?!耙粢饴淠珪r圓湛有力,小楷及時下字皆一貫也”。若“講逆鋒法,則搦管要虛和”。書須“剛中帶柔”,才能“有力而嫵媚”,楊沂孫書法“柔而健勁秀美”。成熟的書法應(yīng)具備“氣”、勢”兩大特點,王羲之書法“飄若浮云,矯若驚龍”,氣勢兼?zhèn)?。要注意字體的硬度,“書貴瘦硬方通神”。寫好字應(yīng)注意運腕,“腕中無力,不得佳書”,“以腕著紙則筆端有指力而無臂力”,“大抵楷書執(zhí)筆須堅實,腕方有力,但藏鋒之訣,刻不可離,否則笨且板矣”。翁同龢自述學習“懸腕印泥之法”,已“用功三十年”。書應(yīng)注意變化,如何紹基用筆方法完全來自篆隸:“道州何先生篆隸皆懸鋒直下,晚年乃益揮霍離奇。其用意以鐘鼎結(jié)體,而以李、蔡沉古之力運之,故變化無窮?!睂戦郝?lián)“字腰骨格肉須裹鐵,筋需藏,帖乃秀潤”。 用十六個字概括以上學書體會即“論書十六字”:“鋒必抵紙,要用柳法,氣要完固,臀力浮起。”學書除日日臨硯,勤學苦練外,還應(yīng)注意書法理論的學習。翁同龢“舊山樓論書”影響甚廣。[2]105-111
清代文人之間論書風氣極盛,《翁同龢日記》中還記載了翁同龢與其他書畫家們一起鑒賞研討書學的內(nèi)容。例如,
咸豐十年十月四日,翁同龢與黃鈺孝侯研討書學,翁同龢記:“訪孝侯,見所藏《松雪絕交論》墨跡卷,精妙無匹,因論書法。孝侯言:中鋒則墨不偏枯,即一點一畫皆有三道筆,不特波磔為然。又言其伯父學懸腕中鋒數(shù)十年,常曰臨摹者,末事也,須要學中鋒,鋒成則臨摹甚易。皆名言也?!?/p>
同治九年十月廿三日,翁同龢與湯斐齋研討書學,翁同龢記:“夜湯斐齋來辭行,論筆法頗精,其言以尊筆為將軍,抬腕皆不動為主,則腕乃能運,運腕而后講藏鋒,極推何子貞以為當代無二,所論恐非京華人所能知也?!惫饩w十八年八月十四日:“晚邀黃昌歧飲,廖仲山、錢子密、孫燮臣作陪,仲山早來,談篆隸法甚洽?!惫饩w二十五年二月初八張謇自通州來常熟訪師,并與翁同龢研討書法。二月初日翁同龢記:“又論書,語甚多,謂陶心耘用捲筆非法,極服膺蝯叟直起直落,不手不能拙,不拙不能澀,石庵折筆在字里,蝯叟折筆在字外?!薄段掏樔沼洝饭饩w二十七年三月載:常熟沈石友招飲翁同龢于明月樓,席間出示吳昌碩篆書對聯(lián)共同研討,翁同龢評價“雖不及蝯叟拙樸,亦自有一種金石氣?!?/p>
《瓶廬叢稿》、《翁同龢日記》和詩詞中,有大量書畫碑帖鑒定考證文字?!段掏樔沼洝酚写罅磕橙召從潮挠涊d,其中有唐人寫經(jīng),宋拓《醴泉銘》、《麻姑仙壇記》,明拓《道因法師碑》、《爭座位》、《化度寺碑》等珍貴拓本,無力購買的便“借觀”。對這些文獻,《翁同龢日記》中間有考訂記錄,多涉及書史流變,書風傳承,版本真?zhèn)?,碑文???,乃至于以碑證史,均補書畫目錄和史志之缺,彌足珍貴。
例如:
《翁同龢日記》同治六年四月初十:“于博古齋見米書多景樓墨跡,內(nèi)府物,詒晉齋所藏,紙墨如新,所可疑一而倒筆耳?!蔽掏槒囊欢构P疑博古齋米書墨跡有偽。
《翁同龢日記》同治七年五月初七:“蘭孫以所藏習北?!督{帖》三冊見示,即《庚子銷夏記》所記者也,有宋人方楷圖記,羲、獻帖俱全,惟末行與《閣帖》無異,恐亦非真《絳》耳,然今日睹此,墨池放光矣。”翁同龢從末行與《閣帖》無異,疑恐蘭孫所藏有偽,非真《絳帖》。
《翁同龢日記》同治九年二月廿七日:翁同龢作詩,“《題伯寅藏〈瘞鶴銘〉精拓本》:‘多事良常寫作圖,較量分寸失名姝。江潮洗出碑趺字,自古文人考證疏?!蔽掏樦赋鐾蹁肌动廁Q銘圖》疏于考證。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一年七月十二日:“何子峨將赴戍所過此,以唐人寫《長壽經(jīng)》一卷見贈,卷細一紙耳,尚是古裝池,蓋日本秘笈也,平生未見?!蔽掏樿b定并著錄罕見日本秘笈。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二年四月初三:“是日得見李若農(nóng)所藏《華山碑》,脫兩葉,乃宋榻之精者,勝崇樸山四明本遠甚,據(jù)稱在杭州見梁敬叔家華陰本,宗湘文家長垣本與樸山本一一細校,皆不逮此本精也,此馬氏玲瓏館藏,金冬心鉤過一本,覃溪先生據(jù)以付刊,即吳山夫《金石存》中所載之本也,為海內(nèi)第四本,人多不知?!蔽掏樤斢浐?nèi)第四本且最精的珍稀拓本《華山碑》。
《翁同龢日記》光緒十五年十二月初十日:“賜觀三希堂所藏王氏三種真跡,王羲之《快雪帖》冊,王獻之《中秋帖》卷,王詢《伯遠帖》卷,真稀世寶也,宋錦裝池,光彩照耀?!蔽掏樣涗涜b賞到的宮廷所藏稀世珍寶三希堂藏本王氏三種真跡。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日:翁同龢作《詒晉齋書跋》:“詒晉齋書初仿松雪,晚年全宗渤海,瘦勁沖澹,別有神韻。此跡與他書不同,疑出同時朱邸名流之手,不能定為何人也。詩稿數(shù)首,內(nèi)一首乃道光八年五月威勇公長齡平定張格爾還朝膺賜事,其時成哲親王薨逝已五年矣,安得云與聞盛典耶?印記乃后人妄加也?!蔽掏槒哪E不同、詩作與人事不符、印記妄加三個方面辨?zhèn)?,富有說服力。
《瓶廬叢稿》和《翁同龢日記》等中有大量書畫家人物傳記史料,這些書畫家人物傳記中有翁同龢對書畫家成就的評價,史料又多補史書地方志之缺。
例如,《翁同龢日記》同治十二年載,翁同龢作《吾友三書家傳》,記常熟道光中以顏、柳之法創(chuàng)著者王叔和、屈小農(nóng)、劉雨寰及劉雨寰兄劉云樵四書家,不見地方志記載。
翁同龢光緒二十九年作《吳儒欽先生墨跡跋》及《候選訓導吳君傳》,詳記吳鴻綸生平事跡,《吳儒欽先生墨跡跋》中涉及吳鴻綸“論書”與翁同龢的不一致,評論吳鴻綸書法純正,“左規(guī)右矩,無一絲囂張之氣”?!逗蜻x訓導吳君傳》又評價吳鴻綸“書法出入唐宋諸家”。 這些史料均很珍貴。
再如,舊山樓趙氏為文獻世家,樓主工詩詞書畫,精善鑒定,廣蓄金石圖史,藏有驚人秘籍。但當年人們對舊山樓及其主人知之甚少,并時有傳誤。葉昌熾(1847—1917)曾于光緒九年(1883)訪舊山樓,見諸《緣督廬日記抄》:“游趙次侯園亭?!庇衷谄洹恫貢o事詩》卷七載:“昌熾二十五六時,游虞山,出北郭,登趙氏舊山樓,觀所藏書。問主人,則駕言出游矣。稍舊之冊,不以示人,樓中插架無佳本。時甫自菰里瞿氏校書歸,觀于海者難為水,惘然而返。”即以“小藏家”稱之。翁同龢撰《清故太常寺博士趙君墓志銘》及為舊山樓藏書畫所撰大量跋文和題詩提供了舊山樓主趙宗德和趙宗建兄弟及所藏書畫的珍貴史料。如翁同龢光緒十五年撰《次韻趙次侯宗建送行之作》詩之一稱:“三百年來第一家,修篁古木靜無嘩。先生東郭兼南郭,處士山涯又水涯。好事每愁花易落,留賓不厭酒頻賒。梅顛綽有元華氣,尚恨窗欞面面遮。”翁同龢在“三百年來第一家”句下自注:“次公報慈橋宅,已三百年矣?!蔽掏樄饩w二十六年撰《題趙次公〈灌園漫筆〉》詩:“花農(nóng)真合住花田,借得奇書手自編。不數(shù)世間凡草木,知君心事在梅顛?!蔽掏樧宰ⅲ骸熬匦廾奉嶉w?!蔽掏樧肚骞侍K虏┦口w君墓志銘》載:“君諱宗建,字次侯,亦曰次公。先世宋室玉牒,由江陰遷常熟北郭,是為寶慈里趙氏?!薄霸嫱瑓R。祖元愷,按察使司經(jīng)歷。父奎昌,詹事府主簿。三世皆以義俠聞。”根據(jù)翁同龢提供的這一線索即可上溯趙宗建前十一世。翁同龢在趙宗建墓志銘里還附帶涉及到趙宗建子孫輩:“子仲樂,前卒。仲舉,邑庠生。孫士權(quán),前卒。士策,業(yè)儒。曾孫不騫。今來請銘者仲舉也?!壁w仲樂妻江陰季氏,季念詒之女,婚后不滿一年卒,翁同龢撰有《季孺人傳略》。鄭偉章《文獻家通考》“趙宗建”條引《舊山樓書目》曹菊生跋稱:“士權(quán)更名不騫?!贝苏`,翁同龢在趙宗建墓志銘里載“曾孫不騫”,即不騫為士權(quán)子。
[1]陳義杰.翁同龢日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9-1997.
[2]翁同龢紀念館.翁同龢詩詞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3]翁同龢紀念館.二十世紀翁同龢研究[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4.
[4]中共常熟市委宣傳部,常熟市文化局,常熟市風景園林和旅游管理局,等.翁同龢遺墨:常熟博物館藏[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