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婭
(肇慶學院 文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君特·格拉斯“但澤三部曲”中人物形象研究
馬 婭
(肇慶學院 文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格拉斯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以象征性的矛盾多維的典型人物診斷民族的弊病,批判了德國市民的劣根性,真誠懺悔納粹史,為重建社會道德服務。他在小說中努力追求的是“用文學形式來描述整個時期的事實,描述小市民階級狹隘中矛盾和荒謬以及發(fā)生在這段時期的巨大的罪惡”。其“但澤三部曲”中象征性人物個性矛盾多維,又寓意豐富。其創(chuàng)作“但澤三部曲”意在借助象征性的矛盾多維的人物來揭示20世紀30、50年代德國的市民特性,以此阻止人們對國家社會主義妖魔化。
格拉斯;矛盾多維的人物;民族劣根性
君特·格拉斯是二戰(zhàn)后真誠懺悔納粹史的德國作家。他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以象征性的矛盾多維的典型人物診斷民族的弊病。他在小說中努力追求的是“用文學形式來描述整個時期的事實,描述小市民階級狹隘中矛盾和荒謬以及發(fā)生在這段時期的巨大的罪惡”[1]。他創(chuàng)作“但澤三部曲”(包括《鐵皮鼓》、《狗年月》和《貓與鼠》)意在借助獨樹一幟的矛盾多維的人物來揭示20世紀30~50年代德國的市民特性,以此阻止人們對國家社會主義妖魔化。
創(chuàng)作中,他把自己真誠懺悔納粹史的感受和思想情緒最大限度地放在文本中的象征性人物身上,使之情感充沛,從而將文學的可感性與可思性巧妙地融合,使之意蘊豐厚,讓接受者透過寓意豐厚的象征性人物去透視德國小市民的劣根性及表現,體悟其中表達的懺悔思想。其三部曲中人物或為生存焦慮而又在主觀臆想征服世界中絕望,或崇拜強者而自卑,或溫柔而兇狠,或善良而順從。其象征性典型促使世人去做自我反思之旅。
其在文本中通過象征性的矛盾多維的人物生動展現了20世紀30~50年代的德國的風云變幻的歷史,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歷史,而是德國人被納粹迷惑后為生存而焦慮、在孤獨中臆想征服世界,崇尚暴力,兇狠而又順從,參與納粹作惡的心靈史。
他在三部曲的第一部《鐵皮鼓》中犀利地剖析了往昔德國人為生存而形成的焦慮。他們在焦慮中臆想征服世界而帶來的悲劇。人在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中往往會產生生存的焦慮、孤獨和絕望之感,有這一心理的人,其思維與行為往往會變得奇特乃至不可思議。德國人往昔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造就了其獨特的孤獨感。他們?yōu)樯娑箲]不安,臆想能夠征服世界。俾斯麥統(tǒng)一德國之前,德國是一個小國林立的國家。分裂的局面導致外侮。統(tǒng)一前,它總被鄰近大國欺凌,這使德國人心理上積淀了濃厚的孤獨、生存的焦慮、狂躁不安之感,這種感覺意識伴隨著他們一路走來。一戰(zhàn)后的《凡爾賽條約》解除了德國的武裝,按條約支付沉重的賠款,過重的負擔使民怨升騰。而且其鄰國劍拔弩張,使其惶恐不安。戰(zhàn)敗后賠款,更增強了其自卑之感,他們看到民族的光榮均隨著第二帝國的崩潰而破滅,不得不接受戰(zhàn)勝國強加到其頭上的刻薄的條約。德國人“生活在失敗的陰影里?!盵2]這,促使德國人懷著怨恨之心向世界挑戰(zhàn),使其在兇狠的納粹出現后縱容、支持納粹。納粹就利用國民失敗意識中的復仇心理,發(fā)動宣傳工具鼓噪德國生存空間狹小,并受到了威脅,德國人感覺到“被毫無正義可言的凡爾賽條約奪去了他的殖民帝國,日耳曼人已變成了一個沒有生存空間的民族”[3]33。納粹一再鼓動與宣傳,就使得當時的德國人產生了深重的不安全感,從而使他們盲信納粹。惡魔希特勒趁機促使德國戰(zhàn)車開動,點燃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火,使德國再陷入不幸之中。
格拉斯在《鐵皮鼓》中借主人公奧斯卡這一內涵豐富的典型來寓意性地透視國民在納粹時代的表現,他指出,奧斯卡“是他所處時代的一面鏡子,他表現了這個時代的特征。從不愿長大的心態(tài)中產生的獸性、幼稚性以及犯罪——這些涉及整整一個時期——他是所有這一切的表現?!盵4]38典型人物奧斯卡是一個有多重內涵的惡欲膨脹的小市民的象征。他為生存而焦慮,臆想能左右世界,塵世之險惡使他惶恐絕望,喜好作惡。
首先,作者在文本中著力表現了奧斯卡始終處在心理與現實、主體與客體、想象與真實的世界之間的生存的焦慮與臆想中。他還在胎盤中,塵世的喧囂不寧的可怕情景,使他心灰意冷,想留在子宮中不出來,被迫出生后,又想到自己將無人理解而孤獨,他失去對“生活的樂趣”[5]41。他總被生存焦慮意識糾纏,他頹廢,對現實絕望。文本中生動地表現他對塵世的惶恐與絕望。他預想到自己有繼承納粹黨徒的父親的財產的責任,以及作為德國人的孩子有服兵役的責任。他想到若服兵役,就可能會“由直立狀態(tài)變?yōu)橛篮愕臋M臥狀態(tài)”[5]33。戰(zhàn)場可能出現的狀況,使他極為恐懼,為逃避這不幸命運,他決定不長高,自殘做侏儒來逃避服兵役。三歲生日那天,他有意摔一跤,讓身高保留三歲侏儒的外形。他以三歲侏儒之外形來欺騙所有人。后來,納粹覆滅。他埋葬馬策拉特時,被兒子庫爾特用石子擲中,又開始長高,結果長成了一米二三、雞胸駝背的畸形人。他遷到杜塞爾多夫后,做過石匠,學過雕刻,當過模特,后來成為著名的鐵皮鼓大師。其侏儒老師貝布拉還贈送他遺產,但,他厭倦塵世,絕望得不知怎樣活下去,就設計讓人控告有殺人嫌疑,想借此躲進療養(yǎng)與護理院,躲避荒誕塵世的險惡。但是,謀殺真相大白,他被無罪開釋。釋放后,無名的惶恐的氛圍籠罩著他。其人生之旅中,總是處在焦慮與惶恐之中,他所得到的,總不是他希望的。文本通過表現奧斯卡這個在戰(zhàn)爭煙云中惶恐得不知該怎樣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生存下去的人物,折射出納粹猖獗時期小市民的生存狀態(tài)——活得憂郁、痛苦與絕望。
其次,作者在文本中用奧斯卡喜歡作惡來寓意人心中之惡。他受洗時,選擇撒旦,心中總有惡念。文中敘述,牧師問他:“‘你拋棄撒旦嗎?你拋棄它的一切行為嗎?你拋棄它所炫耀的一切嗎?’的時候,他說:我還來不及搖頭——因為我并不想拋棄——揚就代表我說了三聲‘我拋棄’?!盵5]146可見其思想和行為與惡魔撒旦相近。如他痛恨父親,為自保而出賣父親,他是他那兩個父親的直接或間接的兇手。當攻入郵局的民軍出現,危險出現時,他假裝幼稚可憐,打著手勢,控訴揚把一個無辜的孩子當作擋箭牌,“奧斯卡指望扮演猶大能保住他的好鼓和破鼓,而且果真如愿以償?!盵5]267于是,生父揚被民軍槍殺。再就是,當蘇軍攻入但澤時,他與其他人被蘇軍士兵包圍在地窖里。他把養(yǎng)父馬特拉策已經扔掉的一枚納粹黨徽交還給他了。他以這種方式出賣了馬策拉特。驚恐萬狀的馬特拉策想吞下這枚帶來殺身之禍的徽章,而被蘇軍打死。筆者認為,雖說納粹黨徒馬策拉特是該死,但,若從奧斯卡與馬策拉特的私人關系來看,他們有名義上的父子關系,從人情上說,他并非那么有人情味,若從道義上看,其行為是邪惡的。
再次,作者用文本中典型人物奧斯卡那迷惑人的鼓手身份寓意性地嘲諷惡魔希特勒。奧斯卡是希特勒的象征。奧斯卡像希特勒一樣“夢想征服世界”[6]56,左右世人。在德國,希特勒有“鼓手”的稱號。1923年希特勒在慕尼黑受審時,一位同情他的將軍將“鼓手”的稱號贈給這位戰(zhàn)爭狂魔。從此,希特勒便以“鼓手”自居。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希特勒大肆鼓吹的是德意志的狂熱民族主義,納粹時代的狂熱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的“鼓聲”極其盛行。希特勒瘋狂時在民族主義至上的鼓噪聲中整個歐洲生靈涂炭。奧斯卡用鼓迷惑人偷竊,用鼓迷惑人跳舞[5]111-130,用鼓在前線為納粹士兵取樂與鼓勁,這,可謂是對希特勒作為納粹鼓手的譏諷,寓意于希特勒善于蠱惑群眾和掌控群眾。
格拉斯在文本中通過刻畫奧斯卡這一典型來寓意于納粹時期德國市民個人的惡,引導世人思索在特殊年代個人的情感趨向,以及心中的惡的問題。
格拉斯在文本中通過寓意性的典型人物表現了德國人因自卑想自強卻走向自毀的悲劇。歷史上經歷過長久分裂的德國人,其心靈深處有種自卑、自危的不安全感。為尋求安全,他們想變得強大,但其采取侵略行為,往往給自己和世界帶來災難。德國人每當面臨歷史動蕩,鄰國刀光劍影,其不安全感就會陡增,導致其采用極端方式來尋求安全。有學者指出德國人乃是“背負著民族自卑感的好戰(zhàn)者。他們是現實中的自卑感的受害者,卻又不得不用自負的面孔將自己欺騙,不斷地自己給自己加勇氣,告訴自己很強大”[7]。一個虛榮的民族若想變得“強大”,又因自己距離強者之遙而自卑。自卑心態(tài)下,他又會偏激而走極端。其極端的舉動,又使自己被推入遭鄙視和凌辱的境地,因而更渴望被認可,若不能實現,就往往走向自毀。
《貓與鼠》中,作者塑造主人公馬爾克時,著重突出了軍國主義思想中“英雄”崇拜對主人公的毒化,突出他在英雄崇拜的環(huán)境中的自卑,在自卑中走向自毀的心路歷程。
馬爾克是納粹時代英雄崇拜思想的受害者。納粹軍國主義教育使德國年輕人幻想戰(zhàn)爭成為一場激動人心的游戲,幻想能在這場游戲中輕而易舉地成為令人崇拜的“英雄”。主人公成長在英雄崇拜思想猖獗的時代,他那一代人被告知個人不算什么,德意志民族才是一切![8]他在學校時,到學校作報告的“英雄”們竭力美化為納粹殺人的動機、目的和意義,并運用極其夸張的詞藻征服學生們的心,加上“英雄”們佩戴的燦爛勛章在直觀視覺和想象方面無疑給了處于青春期好幻想的中學生們以無窮的遐想。他們幻想自己能成為別人景仰的英雄。而馬爾克有一個丑陋的喉結,他極自卑。他想用勛章來掩飾自己。為擁有勛章,他急功近利,竟然偷竊,因此,被學校開除。后來,他上了戰(zhàn)場,無情殺人,立了功撈到一枚勛章。他想戴著勛章回學校作報告,恢復受損的名譽,想讓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但原中學校長拒絕了,他打了校長耳光,后來走向兒時潛水的沉船[9]。沉船成了他唯一能得到的生存空間。
格拉斯通過馬爾克這一典型寓意性地表現德國人自卑而走向自毀的歷史。作者對主人公因外形丑而自卑,受英雄主義教育誘惑而想成為英雄的心理作了形象而寓意性的表現,而且把背景置于“英雄崇拜”思想盛行的險惡年代,他因英雄崇拜的畸形心理走向自毀的不幸,被賦予耐人品味的時代內涵,有濃厚的象征意義。文本中典型人物因自卑而走向毀滅的悲劇促使讀者深思一個人或者國家怎樣看待自己的“形象”問題,其寓意的乃是人,或者是德國人內心中具有的那種自卑、自危,又好走極端而自毀的悲劇。
格拉斯在文本中反省了德國人的好戰(zhàn)的特性帶來的災難。德國人的個性極為矛盾多維。他們對朋友溫柔、忠誠,但在歷史上民族沙文主義甚囂塵上的時候,其兇狠、好戰(zhàn),崇尚暴力的特征是公認的。路德維西在其著作《德國人》中指出德國人好戰(zhàn)的特性乃是沿襲了條頓武士的殘暴精神。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讓條頓人想成為最強壯的民族,并且野心勃勃。他們一心想征服比自己富裕的地區(qū)。因此,好戰(zhàn)成為其野蠻性格之一。德國人好戰(zhàn)的特征不僅從未消失過,而且到19世紀、20世紀初愈演愈烈。
德國人不惜血本,發(fā)動戰(zhàn)爭,他們歡欣鼓舞地迎接戰(zhàn)爭[6]374。當納粹德國打響入侵波蘭的戰(zhàn)爭時,被軍國主義思想鼓動起來的年輕人情緒高漲,年輕人唱著“我們的祖國將重新團結”的歌上戰(zhàn)場[10]60??梢哉f,當時正直青春年華的年輕人興高采烈地朝著將要到來的死亡而進發(fā)。當時的青少年也極為好戰(zhàn),他們將戰(zhàn)爭視為一次光榮的冒險,有一個10歲的希特勒青年軍低齡組織的成員赫勞·捷克特別想參加戰(zhàn)斗。他總是覺得很不平:“為什么我不能現在是一個士兵呢?納粹告訴我們,全世界都在威脅我們。我想為保衛(wèi)祖國而戰(zhàn)”[10]58。17歲的學生朱里斯·??颂貙ζ渑笥颜f:“我明天早上就要申請去當志愿兵!”[10]58。
格拉斯在《狗年月》中塑造那種外表溫柔,但骨子里狹隘、兇狠、好戰(zhàn)的典型人物馬特恩來反思民族之錯,而且把馬特恩塑造成一個德國式的理想主義的思想載體,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沒有成為機會主義者),分別在共產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天主教,并且最終在意識形態(tài)的反法西斯主義中找到拯救世界的學說。最后他用法西斯的方式來實施他的反法西斯”[4]57。
文本中,馬特恩那種易怒、兇狠、好戰(zhàn)的特點鑄就了他一生的悲劇。作者談到這一形象時說,他“是一個溫柔、憂郁的內向的男孩,有暴力傾向,但也渴望友誼與溫柔的一面”[4]66。我們從其童年來看,他有個猶太朋友阿姆澤爾。他曾溫柔地為阿姆澤爾奔前跑后,替他制作稻草人尋找原料,收錢,負責運輸。他們一同進寄宿學校,爬下水道。球場上,他拼命維護不會打球的膽怯阿姆澤爾。其友誼維持了很長時間。同時,他也是一個易怒且兇狠的人,家傳的發(fā)怒有“把牙齒咬得直響”的習慣[11]。其思想多變,他曾是共產黨員,但是,納粹得勢后,他那狹隘的民族意識,使他卷入了反猶狂潮,成為沖鋒隊員,且表現得特別殘暴。當他發(fā)現阿姆澤爾用稻草人來諷刺沖鋒隊員是順從者的時候,憤怒的他伙同其他人打掉了阿姆澤爾的所有牙齒。戰(zhàn)后,他經受了一切意識形態(tài),但他回避懺悔歷史,自稱是一個反法西斯主義者,四處進行報復活動[4]67。易怒、好戰(zhàn)的他總露出一副狠毒的模樣。
馬特恩這一象征性典型負載了多重內涵:首先是狂熱民族主義思想徹底扭曲了其人性,接著是種族意識撕裂了正常的人際關系,失去最好的朋友,最后戰(zhàn)爭雖然結束了,但那段狂熱民族主義猖獗的歲月卻在人們心上留下了詭譎濃重的陰影,以及那無法消除的黑色傷疤。作者通過這一典型寓意性展示了受迷惑的德國人在納粹猖獗時期的表現:他們一方面待人溫柔,而另一方面受種族思想的毒化,對待其他民族,特別是猶太民族又極其殘暴。其形象寓意性地提醒世人反思普通人的品性與民族災難的關系問題。
格拉斯在文本中反思了德國人好服從而帶來的災難。德國人并非天生喜歡服從。其“順從”的原因在于起源于古時候的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中條頓人作戰(zhàn)的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以及出于掠奪土地和食物的需要,日耳曼人形成了對其首領的崇拜。他們把首領看作是上帝的化身,并把自己的命運寄托于他,發(fā)誓要忠于自己的首領,并嚴格遵守自己的誓言,從而產生了對首領的順從。這種對領袖的忠誠與服從隨著歲月的變遷與歷史的發(fā)展已深深地植根于他們的性格之中。再就是以普魯士為首的德國各邦的君主對其“子民”長期施行“教育”的結果。普魯士王國的威廉一世在歷史上號稱“士兵王”,在他統(tǒng)治時期,經常對士兵進行以簡單操練和體罰為特征的訓練,以培養(yǎng)士兵的服從性。在長年累月的機械訓練中,軍隊的戰(zhàn)斗力養(yǎng)成了,但士兵的個性被扼殺,自我意識完全喪失,成為“一座大機器中無數齒輪中的一個”[12]。德國人 “由于好戰(zhàn)的傳統(tǒng)和嚴格的訓練,服從性已在人們思想中根深蒂固。1700年普魯士國王用棍棒,將整個國家變成歐洲最優(yōu)秀的軍隊,到了1900年左右,克虜伯工廠已不再使用這種棍棒了,但這些棍棒依然在后代身上起作用?!盵6]347到了二十世紀,德國人“依然象一群馴服的羊群,不受任何大事對國家產生的影響,聽任牧羊人帶著走下去。”[6]375他們“對權威具有過度的——幾乎是自我削弱的——尊敬。”[13]納粹得勢后,納粹文人與其宣傳機構共同鼓噪為了推動所謂民主政體,對個人自由做出必要的割舍,轉向極權體制,達到軍事總動員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是個人要順從強權專制,納粹要求人們從心靈中順從,“要發(fā)展如此規(guī)模的力量,僅僅把握劍的手武裝起來尚不夠?!匾氖俏溲b內心,直到把生命的最細微的神經末梢武裝起來為止??倓訂T的目標就是完成這一任務。這樣,如此廣大,如此復雜的現代社會的一切能量都可以由控制面板上的一個動作引入到軍事力量的籠子里去?!盵3]42納粹竭力取消個人的權利或特權,把個人變成了完整的社會系統(tǒng)上的一個具有某種功能的自動裝置,其意志屈從于上級的暗示,在上級的指揮下思考、觀察和行動。除此之外,他們互相效仿,而產生順從者。
格拉斯對德國人順從的特性也作了深刻批判,他說“德國的歷史是一部錯過反抗的歷史”[4]310?!惰F皮鼓》中,他用奔放的想象塑造順從者的馬策拉特的形象,表現市民們一方面熱愛生活,追求幸福,另一方面會無理性地服從命令而成為極權者的炮灰的悲劇。馬策拉特善良、老實、樂觀、關心家人和鄰居?;楹?,他對妻子可說是溫柔的丈夫,但他妻子不愛他,在他與妻子的矛盾沖突中往往是他投降、讓步。其人性美的特征突出,但他極好順從。在一戰(zhàn)時他為國賣命,他曾是英勇的士兵,戰(zhàn)場上受了傷,但他好了傷疤忘了痛;二戰(zhàn)爆發(fā),他又受納粹的誘惑,成為納粹黨徒。他是個順從者的代表,他常是“別人揮手,他也揮手,別人喊叫、大笑、鼓掌,他也喊叫、大笑、鼓掌?!盵5]163作者給他安排了妻子背叛他,以及被蘇軍打死的結局。作者用馬策拉特這一小市民典型去審視德國人選擇順從所造成的惡果。
文本中,作者通過描繪善良而又好選擇順從的典型人物來譴責納粹時期德國國民的非理性的順從。這一個性化人物寓意性地提醒世人在歷史進程中應勿忘理性的思考、選擇與反抗。
總之,他在文本中以象征性的矛盾多維的人物診斷民族的弊病,批判了國民的劣根性。他著意表現了經歷戰(zhàn)爭與國家分裂的德國人形成了一種孤獨感,為生存而焦慮,自卑、兇狠、好戰(zhàn)又順從的特性,這種小市民的劣根性在國家社會主義時代狂熱民族主義(即納粹主義、反猶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的大雜燴)盛行的狀態(tài)下被誘發(fā)出來,造成災難。其文本懺悔納粹史,為重建社會道德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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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mages of Characters in the Danzig Triology of Günter Grass
MA Ya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526061,China)
Grass diagnosed the German nation's illness using symbolic characters with multifaceted conflicts in his novels,criticized the deep-rooted evils of the German nation,and sincerely repented the history of the Nazis,in order to rebuild social morality.In his novels his pursuit was“to describe in literary forms the facts of the entire period,and the contradictions and absurdities of contemporary ordinary citizens,as well as the terribly evil things occurred during this period ”.In his “Danzig Trilogy”,he created symbolical figures rich in implications,with contradictory and multi-dimensional personalities.His purpose was to reveal symbolically the peculiar characteristics of the German people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so as to prevent people from demonizing national socialism.
Grass;characters with multi-dimensional conflicts;deep-rooted national evils
I516.074
A
1009-8445(2010)01-0036-05
2009-12-08
2009年肇慶學院科研基金資助項目(0939)
馬 婭(1964-),女,云南建水人,肇慶學院文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禤展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