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艷
(河南省圖書館 河南 鄭州 450052)
阿英的藏書與目錄思想考略
惠 艷
(河南省圖書館 河南 鄭州 450052)
阿英集戰(zhàn)士、作家、學者余一生。阿英為藏書耗費了畢生的心血、巨大的財力;編寫了不少極有價值的目錄,為后世研究近代史開創(chuàng)了便利的條件。文章擬就阿英的藏書、從已編的書錄及文學集匯編來考察其目錄學領(lǐng)域中卓越貢獻,阿英所編極具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
阿英 藏書 目錄學
G 251
阿英[1](1900~1977),原名錢杏邨,又名錢德富,安徽蕪湖人,是中國著名的文學家、戲劇家、文史家和藏書家。少年時代在家鄉(xiāng)讀書,青年時代參加過五四運動,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7年與蔣光慈等人組織太陽社,編輯《太陽月刊》《海風周報》。1930年加入“左聯(lián)”,曾任常委,又任中國左翼文化同盟常委??谷諔?zhàn)爭時期,與郭沫若、夏衍創(chuàng)辦《救亡時報》,主編《文獻》雜志。解放戰(zhàn)爭期間,先后任華中文協(xié)常委、華東局文委書記、大連市文委書記解放后任天津市文化局長,天津市文聯(lián)主席,兼任《民間文學》主編。阿英的學術(shù)活動主要集中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本文擬就阿英的藏書、從已編的書錄及文學集匯編來考察其目錄學領(lǐng)域中卓越貢獻,阿英所編極具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
阿英是中國現(xiàn)代屈指可數(shù)的大藏書家之一,為藏書耗費了畢生的心血、巨大的財力。阿英的散文《海上買書記》、《西門買書記》、《城煌廟的書市》、《浙東訪小說記》、《蘇常買書記》等,生動地記敘了他尋書、買書的酸甜苦辣。阿英曾作有一聯(lián)自嘲:“孜孜寫作緣何事?爛額焦頭為買書?!彼凇逗I腺I書記》中說:“買書究竟是一件太苦的事,在我個人矛盾尤深,因為舊書的價格都是可觀的,價高的有時竟要占去我一個月或兩個月的生活費,常常使自己的經(jīng)濟情況陷于極端困難。而癖性難除,一有閑暇,總不免心動,要到舊書店走走。”施蟄存在《舊書店》一文中說:“一次阿英在城隍廟橋上舊書攤淘書一堆,老板要價五元,還三元不賣,大概要四元,便向我借一元才將書買到手?!卑⒂⒅灰掷镉绣X,就要到書市去,城隍廟、西門、四馬路、琉璃廠、勸業(yè)場、前門小市、東安市場、宣武門小市、西單市場、隆福寺、通學齋、頭發(fā)胡同,大大小小的書店,他沒有不熟悉的,他說起書店來也如數(shù)家珍。蘇浙一帶的書價低,罕見的書也多,阿英便常常前去訪書,有時一兩天,有時七八日。沿途每到一地必先訪書,一次他到達蘇州時,書商們已收了市,有的人家連燈也都熄滅了,他便挨戶敲門,看了幾家,時間太晚了,連門也敲不開了?;氐铰玫辏堃瞾聿患俺?,就先翻看買來的書。第二天早晨六點半,他又繼續(xù)敲門訪書。1936年4月他為訪書專程去杭州、紹興、余姚、寧波等地跑了一個星期,收了七百余冊小說。
20世紀30年代,“凡認識他的朋友,無不知道他所藏晚清文學之弘富”,“至于俗文學,雖彈詞、傳奇,甚至寶卷等都有皮藏”。1937年,阿英“以收得者為限”整理編寫的《晚清戲曲錄》收書125部汪940年“因就家藏”整理編寫的《晚清小說目),收書1105部,“自原本搜集以達成目,前后凡八閱寒寒暑?!?933年,阿英深刻地體會到搶救、保存新文學初期的書刊和革命史料任務的迫切性,在編選《中國新文學運動史資料》時提出一個搶救文獻、整理文獻、出版文獻的意見:“其實,不僅回想起來,使人有容遠之想,就是在不到二十年的現(xiàn)在,想搜集一些當時的文獻,也真是大非易事。要想在新近出版的文學史籍里,較活潑較充實的看到一些當時的史實和文獻的片段,同樣的是難而又難?!闭前⒂⒌倪h見卓識和辛勤搜集,當時“上海各大圖書館所沒有的書,他大部分都有,而且以初版本居多”,“大量文學期刊幾乎是成套的”。所以,在1935年編選《中國新文學大系1917~1927)時,鄭振鐸認為,史料集的編者非阿英莫屬?!鞍⒂⒌牟貢酝砬濉⒚癯醯碾s書和革命史料著名”,“他注意的書刊是當時很少人問津的通俗小說、坊間唱本、小報期刊,石印畫報之類”。阿英開始搜集書籍,主要是著眼于現(xiàn)實的斗爭。當時的中國,內(nèi)外交困。阿英要以史為鑒,喚起民眾的覺醒,弘揚強烈的愛國精神。同時,當時中國一些通俗小說,戲曲唱本,報刊雜志等,多為藏書家所不屑,如不及時搶救,勢必遺憾后世。因而,阿英大量收集晚清文學史料,對于保存近代文獻,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解放后,阿英陸續(xù)捐獻給國家相當數(shù)量的珍貴圖書,現(xiàn)殘存的兩張文化部文管局簽發(fā)的阿英捐贈書單記載著: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一次捐獻明版書七冊,一九五六年一次捐獻明、清善本書七十五冊。1977年6月17日,阿英去世后,他的子女將他的一萬馀冊藏書,全部捐獻給了家鄉(xiāng)安徽省蕪湖市圖書館,館里專為他建立了“阿英藏書陳列室”。
阿英編寫了不少極有價值的目錄,為后世研究近代史開創(chuàng)了便利的條件。阿英在30年代,深恐費盡心血搜集到的晚清文學資料因戰(zhàn)亂而散佚,聽從好友鄭振鐸的建議:“將歷年搜訪所得,刊為目錄,公之于世?!盵2]阿英于1934年到1941年間,編寫了不少有價值的書目。如《近代國難史籍錄》、《中英鴉片戰(zhàn)爭書錄》、《太平天國書錄》、《中法戰(zhàn)爭書錄》、《甲午中日戰(zhàn)爭書錄》、《庚子事變書錄》以及《晚清戲曲錄》、《晚清小說錄》、《晚清小報錄》等。解放后,阿英除了增編了《晚清文學期刊述略》、《清末石印精圖小說戲曲目》外,還將解放前編的書目擴充為大部頭的史料。如《近代國難史叢鈔》、《中法戰(zhàn)爭文學集》、《甲午中日戰(zhàn)爭文學集》、《鴉片戰(zhàn)爭文學集》、《庚子事變文學集》等,中華書局還出版了阿英編輯的《晚清文學叢鈔》9大卷16冊,包括《小說戲曲研究卷》、《小說卷》、《說唱文學卷》、《域外文學譯文卷》、《俄羅斯文學譯文卷》等。從已編的書錄及文學集匯編來看,阿英所編極具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阿英的各種書錄,一般都有“小引”或“敘例”;書錄中的每本書都記有著者、出版商及簡略的內(nèi)容提要、書的評價、版本變遷。其編制之嚴謹、褒貶之中肯、內(nèi)容之扼要,實可垂范后世。如他編的《鴉片戰(zhàn)爭文學書錄》首為“敘例”。書目分為六部分,第一部分概述鴉片戰(zhàn)爭始末;第二部分為詩歌著錄;第三部分為小說著錄;第四部分為吸取著錄;第五部分為散文著錄;第六部分為結(jié)語。體制嚴謹,編排科學。又如他的《晚清戲曲小說目》可稱為至今以來關(guān)于近代戲曲小說的最完備的書錄,是研究晚清戲曲小說必不可少的重要文獻。如他評論1903~1906年出版的《繡像小說》里面的創(chuàng)作小說:“從各個方面反映了當時的中國社會,揭露了政治的黑暗,帝國主義的迫害,半殖民地的形形色色,以至破除迷信,反對纏足,灌輸科學知識等等?!保ā锻砬逦乃噲罂雎浴罚?;他評論1906~1908年出版的《月月小說》里面的翻譯小說:“主要是偵探小說,也有寫俄國虛無黨的小說。這些小說的風行,前者自有其半殖民地中國環(huán)境的背景與要求,后者和中國人民對于革命的要求不無關(guān)系。但大量的翻譯小說,掀起的惡浪,以至發(fā)展成為后來的黑幕小說,就不能不說是月月小說的劣績了。”(《晚清文藝報刊述略》)
阿英對于目錄的編寫排列方法,是在政治思想的指導下,與學術(shù)思想史相結(jié)合,在批評鑒定的精神下,運用了我國傳統(tǒng)的簡明扼要,然后根據(jù)編制書目的目的和對象,排列成為各式各樣的目錄形式[3]。如他的《晚清戲曲小說目》、《晚清文藝報刊述略》和《晚清小說史》是精密地聯(lián)系著的。又如《鴉片戰(zhàn)爭文學書目》是《鴉片戰(zhàn)爭書錄》的敘錄,也是講《鴉片戰(zhàn)爭文學集》的文學思想和背景的歷史,而《鴉片戰(zhàn)爭書錄》又是有關(guān)這一問題的推薦、參考目錄。此外,關(guān)于中法、中日、八國聯(lián)軍等反帝戰(zhàn)爭,關(guān)于太平天國、辛亥革命問題,都采取了同樣的方法。由于阿英使用史料的廣泛,決定著他排列方法的靈活性和多樣性。在一種書目之內(nèi),往往兼包著文史書籍,有的還包括著期刊日報上的告示,更廣泛的,往往在一個選題之內(nèi),包括著小說、戲曲、彈詞、時調(diào)、雜曲、電影、連環(huán)畫等,在這樣復雜情況下,無論分類排列,或依年代排列,都能夠做出合理的安排,并且有說明。如《鴉片戰(zhàn)爭文學書錄》用目錄學的敘錄方式,系統(tǒng)的評述了有關(guān)鴉片戰(zhàn)爭的書籍,是一篇很出色目錄學著作。阿英的書目工作,總是采用多種多樣的形式,使圖書著錄和歷史背景相互聯(lián)系起來,是他最成功的地方。
阿英的《晚清小報錄》“為報學史補闕”,“在報學史一類的著作里。便是一份較完整的目錄。”阿英雖然不是圖書館學家,也不是目錄學家,但他對文學史專題書錄做出的貢獻是彌足珍貴的。他以一人之力,整理出一個時代幾被埋沒了的珍貴資料,使晚清文學、文化的發(fā)展概貌較為清晰地呈現(xiàn)在學者面前。阿英這一辛勤耕耘,受到學界的高度贊譽。矛盾稱贊道:“您這工作,嘉惠后學匪淺,甚為欽佩?!狈段臑懴壬舱f:“中國人民一百年來中所表現(xiàn)的愛國主義精神卻借尊編五部大書而光彩煥發(fā)、萬年常新?!?/p>
阿英《晚清戲曲小說目》由上海文藝聯(lián)合出版社1954年出版。在其“晚清戲曲錄”部分,著錄傳奇54種,雜劇40種,共計94種。不過,此書“所收戲曲,以出版在晚清者為限,略及民初”,而由于當時“晚清戲曲總數(shù),雖為時不久,已無法統(tǒng)計,搜集齊全,更非易事。本書所錄,以已收得者為限,僅知其名者不錄”。因此,阿英所著錄的晚清民國戲曲曲目尚十分有限,就數(shù)量而言,尚不及此后的《清代雜劇全目》等幾種曲錄。
阿英集戰(zhàn)士、作家、學者余一生,但他首先而且始終是一名戰(zhàn)士。戰(zhàn)士先進的世界觀、敏銳的洞察力、博大的心胸,使他在創(chuàng)作與學術(shù)研究中迅速以別開生面的立意、切中時弊的批判激起反映,并能夠在別人不屑一顧的領(lǐng)域,取得開拓性成果。然而,戰(zhàn)士沖刺般的熱情代替不了冷靜的分析研究,阿英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學術(shù)研究往往存在著以偏概全的缺憾和教條化的偏頗。阿英本可以研究出更有價值的成果,寫出更多更好的學術(shù)著作,極左思潮卻使他難遂心愿。阿英的女兒錢瓔說:“父親在生命垂危的日子里,他的床邊堆滿了書,西北墻角,從地面斜碼到屋頂,宛似一座書山,這些書都是他幾十年來,從上海、北京、天津、蘇州、大連等處書攤、書店,花了無數(shù)的心血搜尋來的?!盵4]書,是他幾十年癡戀不渝的伴侶。阿英一生愛書、訪書、買書、藏書、讀書、著書、編書、評書;一生著述,包括小說、戲劇、散文、詩歌、雜文、文藝評論、古籍校點等共有一百六十馀種。與書結(jié)下了不解的緣分。阿英的藏書與目錄思想“為研究者提供了浩瀚汪洋的材料,在文學和藝術(shù)方面都是極有價值的貢獻,六十年沒有人這么做過的?!薄坝绕浒⒂⒏F畢生心血苦苦搜集整理的中國近現(xiàn)代文學作品,為文學研究積累了豐富而寶貴的史料,也是其價值難以估量的精神財富。今天,我們研究阿英搶救、收集、保護書籍文物的見解與行動,更能激發(fā)我們對祖國文化遺產(chǎn)熾熱的愛,更能了解精神文明建設在整個革命事業(yè)中所占的地位。
[1]吳家榮.阿英傳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2]那世平.論阿英的藏書活動和藏書思想[J].新世紀圖書館,2009(4).
[3]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王重民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文集[C].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
[4]阿瀅.阿英與書[J].出版史料,2009(2).
作者簡歷:惠艷(1973~),女,漢族,河南濮陽人,大學本科,館員,河南省圖書館數(shù)字資源部,側(cè)重圖書館網(wǎng)絡化信息服務、數(shù)字資源建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