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傳勝
《老知青客?!肥菂歉陝?chuàng)作發(fā)表于1996年,修改并上演于2009年的山東國際小劇場戲劇節(jié)的優(yōu)秀劇作。該劇有以下特色:
《老》劇以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時的生活和情感經(jīng)歷為題材,此前的話劇作品中僅僅只有《WM》涉及到此類題材?!禬M》著重表現(xiàn)的是那一代人被顛來倒去的命運,而《老》劇則是通過知青時期和三十年后的當下來揭示不同境遇下的人性,例如夏陽不惜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讓翔軍割傷自己,獲得“療傷”的時間以備戰(zhàn)高考。當人必須通過“自殘”的方式來獲得本該是最為基本的“人的權(quán)利”時,人性的列車在這一刻偏離正常軌道。這無疑是“人”的悲哀,是整個特定時代的悲哀;吳永紅在其父母平反前極端地無助,多次向“高、大、全”的隊長林濤表明心跡以獲得安慰和依靠。而在其父母平反后,即將回城的她決絕地離開了林濤。她曾經(jīng)的“愛情”顯得是那樣的脆弱和富有“功利”色彩;張開福誤以為方婭的孩子是“專門糟踐女知青”的革委會副主任做的孽,所以一怒之下,把后者“廢了”,因此坐牢八年。但方婭既沒有在開福打人前說出孩子的爸爸其實是另一個隊上的知青(被國家隊錄取)的事實,也沒有在開福被抓之后去監(jiān)獄探視他,還在返城前把孩子留在了火車站候車室。方婭為了保護男友,犧牲了張開福的八年時光和革委會副主任的“男人權(quán)利”,又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讓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生死難料,這種在特定背景下造成的極為殘酷而又迫于無奈的“自私”行為使得所有人心靈震顫。
三十年后的今天,眾人齊聚昆明,夏陽特地來打探曾經(jīng)被他拋棄的戀人秦憶蓮的消息,想看看她現(xiàn)在活得怎么樣并憧憬著再續(xù)前緣。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當年賢良淑德的秦憶蓮如今已是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這一次,夏陽沒有退縮,沒有拋棄,勇敢而堅決地擔當起照顧秦憶蓮的責任,半是贖罪,半是愛情;方婭已經(jīng)是一名“大明星”,愛情上,她卻再也“愛不起來了”。親情上,她對三十年前被自己拋卻的孩子感到萬分的愧疚和不安,夜里經(jīng)常被噩夢嚇醒。她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找尋自己的孩子。在劇中,編劇并沒有對任何人的行為作出褒獎或批判,而用客觀的口吻訴說三十年前后的他們的選擇,讓觀眾自己去評判人性在不同境遇下的復雜性。
劇中一句“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都是對自身無能的憤怒”可謂是直指人心;棄蘭在拒絕方婭“母愛”之時,說到“你是想借此擺脫拋棄過親生女兒的內(nèi)疚的纏繞,獲得你心靈的平衡!說到底,還是自私!我才不愿當你的心靈慰藉的砝碼呢,你沒資格!”;林濤愛上了酒吧女菲菲,因為他覺得菲菲身上“有一種無拘無束的力量,一種魅力,讓我想到自己的幾十年活得太虛假,太窩囊!好兒童,好學生,好干部……我拼命地抑制自己的個人念頭,就是為了贏得一個好的社會評價……但那全是空的!到頭來,自己一無所有,連軀體,都只是一具生命空殼……”,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現(xiàn)實生活中,有很多人(包括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作為一部小劇場劇作,本劇著重強調(diào)觀演關(guān)系,例如“觀眾陸續(xù)入場時,有一個穿得不城不鄉(xiāng)、神情麻木的中年婦女(劇中演員)就在夜游般地四處走動。像是找人,又像是夢游。時而停下來攔住一個人打聽什么,多半時間又在喃喃自語?!边@個用意在于讓觀眾從進劇場的那一刻開始,就被拉入劇情;“整個空間的地上鋪滿了金黃的稻草,觀眾就坐在稻草上隨意的位置看戲”,這一個場景就足可以讓觀眾置身于下鄉(xiāng)的情境之中;“客棧總管兼主持人”的中年人在劇中多次跳入跳出。當總管時,便是劇中人物,當主持人時,便是和現(xiàn)場觀眾交流甚歡的晚會活寶;甚至有演員直接混在觀眾席里,時而充當配合主持人的“托兒”,時而走上臺演戲,這么多精心設(shè)計的細節(jié)讓觀眾從觀看者到“被動參與者”到“表演者”的角色轉(zhuǎn)換,這也是小劇場戲劇的關(guān)于觀演關(guān)系魅力的一個體現(xiàn)。
三十年前后的人物在回憶與當下兩個時空中轉(zhuǎn)換都是在舞臺上直接完成的,例如方婭穿上舞臺上掛的舊軍裝、扎起馬尾就成了當年的小姑娘,脫下舊軍裝、放下馬尾就變成了當下的“大明星”;舞臺左側(cè)的轉(zhuǎn)臺也多次將劇中人說到的往事呈現(xiàn)出來。如夏陽回憶同秦憶蓮約會時的情景時,轉(zhuǎn)臺載著秦憶蓮轉(zhuǎn)到觀眾面前,夏陽穿上舊軍裝從容地走過去,開始“約會”。這同樣也是小劇場戲劇的魅力所在。
綜上所述,《老知青客?!肥且徊客ㄟ^獨特的選材揭示不同境遇下的豐富人性、通過富有哲理的語言讓觀眾受到啟迪、通過從劇本開始設(shè)計觀眾、通過靈活的轉(zhuǎn)場等讓觀眾體驗到小劇場戲劇魅力的優(yōu)秀劇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