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麟
按我說的做,而不要按我所做的去做,這是西方文明告訴其他文明的一句常話。
先錄清朝時的一則令人悲哀的軼事:英國戰(zhàn)艦已抵定海,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大清國知縣登船質問對方“為何而來”!中國人無法理解,英國為鴉片不惜一戰(zhàn),但借口卻是無比高尚的“自由貿易”。這種言行不一,是西方文明中的常態(tài)。
希臘債務危機又是一個例子。
2001年希臘希望進入歐元區(qū),但由于其財政收支赤字超過了歐元區(qū)低于國家GDP3%的規(guī)定,因而便向華爾街特別是美國投資銀行“高盛投行”求助。這家曾因引發(fā)了次貸危機而聞名的銀行為希臘做出了大致類似的設計。高盛為希臘做了一筆“貨幣掉期交易”:高盛接受了希臘的100億美元和日元國債,將其轉變成90億歐元的債務和10億歐元的現金,并以希臘賭博業(yè)和機場稅等未來收入作為抵押,將這筆現金返回給希臘,規(guī)定10年后希臘必須用歐元抵還所有這些債務。這樣,希臘便使本國賬面上的10億歐元債務暫時消失,從而使國家負債率下降至符合進入歐元區(qū)標準的1.2%。正是由此希臘成功進入歐元區(qū)。而高盛投行除了拿到希臘支付的3億歐元傭金外,手頭還控制著希臘這筆巨額債務。
到此為止,這也許還是一場正常交易。然而問題在于此后高盛不僅在2005年將手頭這筆債務合約在并沒有充分說明實情的背景下分批轉賣回希臘,而且又做出了一個新的舉動:向市場大量購買這一交易的CDS,一種“信用違約互換”,也就是賭希臘在債務到期后出現支付能力不足的保險。
在這種背景下,高盛就需要在市場上摧毀希臘的支付信譽,從而使希臘的“信用違約互換”保險大幅上漲,這時高盛就能夠將手頭的CDS再大量拋出,從中牟利。這正是在今年2月初出現的對希臘支付能力攻擊的主要原因。事實上從去年7月至今,高盛手中購入的希臘CDS已經狂漲了3倍。也就是說,高盛一方面為希臘舉債,另一方面則在賭希臘支付能力不足,從兩頭牟利。
如果再進一步探究下去,則可發(fā)現,其實歐元區(qū)各國對此并非一無所知,而是有意縱容。事實上希臘在進入歐元區(qū)時的真實負債率,對于歐元區(qū)國家來說,并不是一個真正的秘密!然而歐洲為了支撐歐元區(qū)的擴大,將納入希臘、意大利等國家視為一種政治行為,因而故意對希臘在高盛謀劃下的這種“金融創(chuàng)新”視而不見。而如果希臘在犯下了入歐元區(qū)時的“原罪”后真的勒緊褲帶創(chuàng)收還債,事情也是可以轉變的。然而不僅希臘沒有能夠平衡債務,而且歐洲“歐盟統(tǒng)計局”還根據政治需要多次對各國的負債率等數據標準進行調整,以便保證歐元區(qū)內國家的金融信譽始終處于最良好狀態(tài)。這一系列的帶有“欺詐”性質的行為目的是什么?
再進一步說,如果沒有高盛投資銀行的“大膽創(chuàng)意”,希臘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高盛是世界上實力最雄厚的投資銀行之一。2009年其利潤達到130億美元。其秘訣即在于不顧一切道德準則或其他準則地去盈利。而且不怕大賭、狂賭。
法國專家們指出,這些大投行之所以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它們知道,一旦失手,影響之巨大,是沒有一國政府能讓它們破產的。更何況,高盛的人員與美國行政當局幾乎“常來常往”,高盛高管不是美國政府的前任高管,就是候選人;甚至連歐洲的各國中央銀行里也布滿了高盛的前任或現任高管(如意大利央行行長就是高盛昔日的高管)。如果有人告訴你,今年初參與高盛攻擊希臘的兩家美國對沖基金中有一家的負責人就是布什總統(tǒng)時的財長保爾森,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是否有所改變?這豈不是表明,類似高盛這樣的投行是永遠的贏家?
按我說的做,而不要按我所做的去做,這是西方文明告訴其他文明的一句常話。希臘債務危機非常明確地表現出,做與說從來不是一回事。問題在于我們到底是以西方的“做”還是西方的“說”來理解西方,來制定我們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