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余

王秋菊弄不明白,兩人吵過一場架后,丈夫劉師帥竟然一甩手,丟下這個家玩起了失蹤。這是為什么呢?生意上遇上點小挫折,這是常有的事呀,何至于拋下一個家呢?是因為我替他生了兩個女兒,他朝思夜盼有一個兒子的愿望沒能實現(xiàn),而遷怒于我嗎,可這生兒育女的事能怨我一個人嗎?開始時她只認(rèn)為丈夫是一時沖動干下糊涂事,過些日子就會回家,可這一走,竟再也沒了音訊。王秋菊倒也硬氣,心想缺了你這個紅蘿卜就不能成席了?一個人硬是咬著牙,把生意打理得日益興旺,小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梢粋€人過的日子畢竟少了些滋味,況且兩個女兒放學(xué)回來常常問起爸爸在哪里,同學(xué)們都嘲笑她倆是沒爹的孩子,她們多么需要一個在身邊呵護她們的爸爸啊。王秋菊一想起這忘恩負(fù)義的家伙就生氣,沒法向孩子們交待,只有暗自垂淚。

已經(jīng)五年了。從外進貨回來的一個朋友說,在錦城撞見了劉師帥,看樣子是在外掙了錢,挺風(fēng)光的。王秋菊一聽這個消息,趕緊將女兒交到了父母那里,生意上的事也作了安排,就只身一人來到了錦城,尋找起丈夫來了。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漫無邊際地尋找了半個多月,連丈夫的影子也沒見到。旅社的服務(wù)員提醒她,你何不寫個尋夫啟事,只要你肯出高額的賞金,何愁沒人幫你找到丈夫。于是,一張張“懸賞尋夫”的小廣告貼滿了錦城的大街小巷。上面寫著,只要誰能提供準(zhǔn)確信息,并且?guī)椭业秸煞虻?就給誰10萬元的獎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打那以后王秋菊的手機就響個不停。王秋菊見到報料人后先就是一頓好酒好肉的招待,然后才跟著報料人一道去找人?？擅看胃鴪罅先伺苋ヒ豢?報料人所指的根本就不是劉師帥,弄得王秋菊哭笑不得。

這天,王秋菊又接到一個中年男子的電話,說他知道劉師帥的準(zhǔn)確住址,并說出了劉師帥身上的一些突出特征。王秋菊雖有些將信將疑,但此時她已被逼得走投無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回答馬上和對方一起去找人?？蓪Ψ絽s說:“不行,要是我?guī)湍阏业搅苏煞?你不兌現(xiàn)那10萬元賞金,我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必須先打一半的錢在我賬戶上,我才可能帶你去找人?！币宦犨@話,王秋菊心中一個咯噔,一下提高了警惕:“你憑什么說你知道的那人就是我的丈夫?”對方嘿嘿一笑,一會,用手機發(fā)來了一張照片,一看,果真是她那個愛恨冤家。王秋菊還是不敢全信:“錢的事我們見了面再說吧?！睂Ψ絽s拒絕見面,說要見面必須先交一筆誠意金。王秋菊沒法,只得打過去2000元試試。誰知錢一打走,再打電話過去,對方卻總是關(guān)機。王秋菊后悔不迭,知道這一次又被別人騙了。

王秋菊再不敢輕易相信人了,尋找丈夫的事自然也就沒有什么進展。有一天,市電視臺的一名記者找上了門,說看到了王秋菊的懸賞尋夫啟事,覺得挺有創(chuàng)意,請她到電視臺去做一個節(jié)目。王秋菊不樂意:“我這么心急火燎地尋找丈夫,哪有閑心到電視臺去做什么節(jié)目呀?”記者解釋說:“做了節(jié)目播出后,你‘懸賞尋夫背后的故事定能感動許多人,分布在各地的熱心觀眾就會替你分憂解難,大家一起出力,就很容易替你找到丈夫?！庇谑峭跚锞针S同記者一道走進了電視臺演播廳。

節(jié)目播出后,果真有不少人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她根據(jù)這些線索找到相關(guān)地點,房東稱確有其人,可是幾天前已退房走了。這說明劉師帥確實在這座城市,他很可能已經(jīng)知道妻子在到處找他,所以與妻子玩起了躲貓貓的游戲。王秋菊很是郁悶:這劉師帥怎么能這樣做人?他可以置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于不顧,難道對他的兩個親生女兒也不負(fù)一點責(zé)任?他是在逃避一個做父親和丈夫的義務(wù)和責(zé)任。

正當(dāng)王秋菊在尋夫之路上感到精疲力盡欲打退堂鼓之際,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找上了門,說她保證可以幫助王秋菊找到丈夫。王秋菊奇怪這個自稱李春杏的女人怎么會知道她住在這個旅社。李春杏說,她去過了電視臺,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告訴她的。王秋菊問:“你是沖這10萬元懸賞來的吧?”李春杏嗯嗯地點了點頭。王秋菊提醒她:“我丑話要說在前頭,我要找到人后才會付這筆錢的?！崩畲盒哟?“那是當(dāng)然,若找不到劉師帥,我一分錢也不會要你的?！闭f著把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遞給了她。王秋菊要對方帶路,李春杏說:“我只能帶你到那附近,因我是劉師帥的房東,抬頭不見低頭見,我還是怕他以后報復(fù)我?！蓖跚锞拯c頭表示理解。

李春杏引領(lǐng)著王秋菊穿街過巷,來到一處較為偏僻隱蔽的民居,指出劉師帥住的具體房間后,悄然離去。王秋菊上前拍響了房門,來人開門一看,四目相對,都瞪大了眼,吃驚不已:果真是她已“外逃”了五年,恨不能、愛不能的丈夫劉師帥!

在王秋菊的再三質(zhì)問下,劉師帥解釋道:“我不是不想回家,而是這些年在外四處奔波,沒掙到錢,不好意思回家。我是想攢夠一大筆錢,讓你們都能過上幸福無憂的日子,讓兩個女兒上最好的學(xué)校?！蓖跚锞照f:“我不在乎你掙到錢沒掙到錢,一家人能在一起過日子就比什么都強,你跟我一塊回家吧,兩個女兒天天都念叨著你呢!”劉師帥囁嚅著不作明確的答復(fù)。王秋菊看劉師帥還在猶豫,就態(tài)度鮮明地一錘定音:“就這么辦!過去的事過去了就一筆勾銷了,我回旅社去一下,回頭咱們一道回家去!”

王秋菊回到旅社后,立馬打電話叫來了李春杏,當(dāng)面兌現(xiàn)了10萬元懸賞的承諾,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劉師帥的住處趕。

王秋菊敲了好一陣門,都不見回音。問左鄰右舍,鄰居回答說,剛才見這家主人領(lǐng)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車來,已把家搬走了。王秋菊傻眼了,10萬元的懸賞花出去了,好不容易尋來的又是一場空!

正當(dāng)王秋菊雙淚漣漣、孤苦無助、氣憤不已的時候,有一位自稱是鄭秉義的律師找上了她,說是受電視臺的委托,要對她進行法律援助。王秋菊像大海中的溺水者突然見到了拋來的救生圈一樣,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鄭律師身上。

鄭律師聽完王秋菊的介紹和訴求后,給她出了一個主意:“你是劉師帥的合法妻子,你以妻子和兩個女兒的名義在法院起訴他,要他盡到做丈夫和父親的責(zé)任。”

王秋菊有些不放心:“我起訴了他,法院找不到他這個人,還不是沒有作用?”

鄭律師回答說:“你放心,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劉師帥的銀行賬號,你到法院去請求財產(chǎn)保全,就可以凍結(jié)這個賬號的資金。官司打下來,你的合法權(quán)益就可以得到保障。劉師帥動不了賬號上的錢,他就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以他的德性,他不主動找上你的門才怪?！?/p>

王秋菊對這個方案表示贊同。在鄭律師的幫助下,王秋菊將劉師帥告上了法院。過了不久,劉師帥果真就主動找到了王秋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表示愿回到王秋菊身邊。王秋菊冷冷地說:“沒這個必要了,我知道你在外面已經(jīng)有了相好了,我們之間和好的希望已經(jīng)沒有了,但我們之間的賬一定要算清!這些年你欠孩子的撫養(yǎng)費,夫妻的共同財產(chǎn),咱們都該有個了結(jié)?！蓖跚锞赵僖膊辉嘎爠煄浱撉榧僖獾墓碓捔?。

經(jīng)過法庭的調(diào)查和審理,法庭宣判,劉師帥這五年來與女友趙碧仙同居期間共同掙下的財產(chǎn),由劉趙兩人均分。屬于劉師帥名下的份額,必須先付清兩個女兒這么些年和長大成人的撫養(yǎng)費后,余下的由劉師帥與王秋菊二人平分,考慮到劉師帥是過錯方,分配金額應(yīng)向王秋菊傾斜。法庭同意王秋菊提出離婚的請求。劉師帥雖有滿肚子意見,但他是自作自受,在神圣的法律面前,只得乖乖地在離婚判決書上簽了字。

事情終于有了一個不錯的結(jié)局,王秋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王秋菊在旅社里收拾行裝,正準(zhǔn)備起身回家之時,鄭律師來為她送行,并遞給她一個鼓囊囊的大紙袋,王秋菊不解:“什么意思?”鄭律師說:“你認(rèn)識李春杏吧,是她托我把你懸賞的那10萬元錢退還給你!”王秋菊更不解了:“她把錢退給我,這怎么可能?劉師帥突然搬家不知去向時,我打電話找她,她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似的,我還懷疑她就是劉師帥的情婦,是她和劉師帥這對狗男女聯(lián)起手來坑騙我的。當(dāng)時我真是打落牙齒往肚里吞呢!”鄭律師說:“你說對了,李春杏就是你所說的第三者,她和趙碧仙實際上是同一個人。但她并不是要坑騙你,而是真心實意地想幫你,同時也想幫幫自己?！蓖跚锞諝鈶嵅灰阎懈且活^霧水:“我和她水火不相容,她怎么會來幫我?鄭律師,這、這、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鄭律師這才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其實這個所謂的第三者,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人。趙碧仙并不知道實情,是劉師帥用謊言欺騙了她。她的服裝生意本來做得好好的,劉師帥主動找上門來,說要幫她把生意做大做強。這送上門來的熱情她自然不好拒絕。劉師帥倒也確實賣力,臟活、累活都搶著干,生活上也極盡噓寒問暖之能事。劉師帥一直堅稱他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多次表示很喜歡趙碧仙。你想,這樣一個既帥氣,又對自己處處呵護的男人,哪個女人會不動心?相處久了,她認(rèn)為劉師帥是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于是兩人就住到了一起。直至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滿街都貼上了10萬元懸賞尋夫的啟事后,追問劉師帥是不是對她隱瞞了什么事。就是到了這時候劉師帥都還在欺騙她,說啟事上尋找的人只是與他同名,這事與他沒有任何干系。當(dāng)趙碧仙從多方面了解到,啟事上懸賞尋找的劉師帥,就是自己身邊這個男人時,她怒不可遏,將劉師帥痛罵了一頓,要劉師帥立刻離開自己。劉師帥見遮掩不過,痛哭流涕地跪在了趙碧仙面前,說出了妻子的種種不是,稱他再也不能跟妻子過下去了,表示要與妻子離婚,跟她相親相愛地過一輩子,卻又強拉著她東躲西藏,避開妻子的追尋。趙碧仙極不情愿做這種尷尬的角色,多次叫他做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回到自己妻女身邊。劉師帥不但不聽從趙碧仙的勸告,反而背著她將兩人共同掙下的一百多萬元錢轉(zhuǎn)到了自己的賬戶上,以此來要挾她必須乖乖地跟著自己?！巴跖?同是女人,你冷靜地想一想,在這件事情中,趙碧仙自始至終,是不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王秋菊狠狠地罵道:“厚顏無恥!厚顏無恥!這忘恩負(fù)義的家伙,真不是個東西!呵,鄭律師,我明白了,我和李春杏,不,趙碧仙,都是上了同一條賊船的女人!同是女人,心同此心,我不會恨她的!”

鄭律師如釋重負(fù)地笑了:“真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認(rèn)識!其實這場官司,是趙碧仙委托我替你打的,劉師帥的銀行賬號,也是她提供的。她是真心想幫你,所以這10萬元懸賞,她委托我一定要轉(zhuǎn)交給你,以表示她的誠意和愧疚之心!”

王秋菊激動地拉住了鄭律師的手:“快幫我找到趙碧仙,她不必躲著我,我一定要當(dāng)面親口告訴她,她是我的好姐妹!” ■(責(zé)編:丹禮 圖:劉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