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秀亮相】
金瑞鋒,1983年生,浙江蘭溪人,著有中短篇小說集《被綁在樹上的男孩》和散文雜文集《夢的傳說》。陳平采編的《80后作家訪談錄Ⅱ》(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9年12月出版,解璽璋和安黎寫序)和《八〇后作家訪談錄》(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的主要訪談作家之一。陳平主編的《新概念作品十年精選》(男版小說典藏,百花洲文藝出版社)、《溫暖》(九州出版社,2008年1月出版)和叢書《錦瑟年華》(華箏卷·青春散文)等主筆之一。被小作家聯(lián)盟網(wǎng)站評為2006中國十大80后作家排行榜之首,《美文》雜志、《課堂內外》雜志等做過專欄推薦。
陳平:你在寫作方面的主要追求是什么?
金瑞鋒:我在寫作的時候,并不刻意去追求什么,我努力尋找一種適合自己的表達方式,并試圖去適應那種表達方式,好讓自己的寫作更加得心應手。一個木匠總是希望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墨斗、角尺和竹尺,這樣他會更有信心把自己的才能展示出來,能制作出更精美的藝術品來。
我在尋找適合自己的寫作方式,這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若一定要說追求什么,我想,我是在追求適合我的寫作方式的那種寫作形式以及創(chuàng)作的主題。要我具體說我在追求什么,我很難全面地回答。你去問一個雕刻家他在追求什么,我想他會告訴你很多:優(yōu)質的石質、精確的雕刻工具、良好的藝術感覺以及努力創(chuàng)造出形神皆備的藝術品等,要追求的東西太多了,很難說全。
陳平:在你的作品里有沒有寄托你美好的愿望?
金瑞鋒:我寫的東西大多都是自己的經(jīng)歷或者我身旁的人的經(jīng)歷,愿望倒是很少,看過我寫的東西的人,會覺得那里面更多的是在努力表達一種現(xiàn)實,更多的是在呈現(xiàn)什么,而非展現(xiàn)、寄托我的理想、愿望,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陳平:你的創(chuàng)作有沒有什么目的?
金瑞鋒:我一直把寫作視為發(fā)掘自己內心的一種方式,一種更好地理解自己、理解別人和理解世界的方式,通過寫作可以更好地走近自己。
陳平: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寫作的?寫作在你的心目中有什么樣的地位呢?
金瑞鋒:我覺得,要一位作者談論自己的作品,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因為他對自己的寫作看得最清楚,也最難看清楚——我不想故作高深,事實確是如此。我只是希望自己把它做得好些而已。寫作可以說是一項高級的智力活動,要做好它當然是很難的。在我的心目中,寫作也是一項很平常的工作,它和其他的工作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不同。不過,我也常常把自由寫作視作一項非常高尚的行為,這或許是出于虛榮心吧。我想,倘若是這樣的虛榮心在作怪,倒也沒什么,很多人在寫作這個寂寞的行程中需要這種虛榮心。
我寫東西速度太慢,因為在腦子里想得太多,我覺得寫作是一種表達自己、理解自己、理解別人和理解世界的方式。我認為寫作只是一種方式,也是一種特殊的工作,它不會比其他職業(yè)更高尚,工作沒有高低之分。在文學的世界里,有無數(shù)優(yōu)秀的作家,有無數(shù)美好的世界,我就生活在這個美好的世界里,在這個世界里有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有溫柔多情的聶小倩,有善良勇敢的冉阿讓,有美麗冰潔的孟喜喜,有舐犢情深的許三觀,有清純動人的奧莉婭·麥謝爾斯卡婭……我試圖通過寫作這種方式來更好地走近這美好的世界。我把寫作視為通向那美妙世界的一種極好的方式,我想,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最好的方式。我其他事情做不好,所以寫作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當然是最高的。
陳平:你對古代作家和作品怎么看?你喜歡的中國古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金瑞鋒:中國的古代文學是浩瀚的,我覺得用“浩瀚”這個詞會更準確,倘若用無限,就顯得單薄了許多,因為浩瀚既有廣度又有深度,就如同大海。每一位中國作家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它的影響,這里面的影響不僅僅只是來自于書面的熏陶,還來自于一種五千年文化的積淀。不過,每個人對它的理解都是有差別的。我對古代文學作品向來都抱著雙重的態(tài)度,我指的不是精華與糟粕這種區(qū)分,我指的是自己喜歡的與不喜歡的作品和作家。這當然源自個人愛好。比如我對曹丕的《與吳質書》、宋玉的《對楚王問》十分喜愛,百讀不厭,可是諸葛亮的《出師表》,我怎么也讀不下去。我喜愛的古代作家有李賀、莊子、徐渭等等。這些作家的作品我不一定都讀過,對于他們的崇敬可能還出自于其性情。李賀與莊子都有著超出常人的想象力,語言也瑰麗奇絕,構思富于神秘與奇幻,這和我的愛好相似。徐渭可能被太多的人忽視了,談到他時,更多的人想起的是他的畫與草書,然而我覺得我們不應忽略他的那些文學著作,那些著作里面不僅僅包含著這位偉大作家的寫作藝術,還蘊含著一位優(yōu)秀作家的許多杰出品格。
陳平:你對外國作家和作品怎么看?你所喜歡的外國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金瑞鋒:我讀的外國作家的作品也很有限,也是只讀自己喜歡的作家的作品。不過我對外國文學的熱情絕不低于中國古代文學作品。我覺得,要以一種真正欣賞的態(tài)度去對待外國作家作品,不鄙夷也不盲目崇拜,那是很難的,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話來說,那需要一種偉大而高貴的天賦。外國的作家當然有許多東西值得我們去學習,不過就我來說,我也得看看那些東西是否是我所需要和缺乏的,是不是合我的口味。比如,莫泊桑的作品我無法讀下去,那我就把他放在一邊,因為我覺得閱讀不應該是一種逼迫似的懲罰。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閱讀習慣來閱讀書籍的。我喜歡??思{,因為我一翻開他的書,就能夠感覺到他特有的氣味,這種氣味只有在他這個固執(zhí)倔強的老頭這里才聞得到,這種氣味富有古韻,讓我記起了自己少年時夢中的那些幻想。我還喜歡博爾赫斯,因為他博雅浩瀚,有時還常常像個小孩一樣耍弄一下旁人;他羞澀、性格內向、不善言談。我還喜歡帕斯卡爾,他的思慮復雜而有趣,偶爾還耍一下“無賴”。我還喜歡尼采和叔本華,因為在很多方面,我覺得我們臭味相投。我還喜歡伊凡·哥爾,因為在他的詩歌王國里,我發(fā)現(xiàn)了曾經(jīng)的我。我還喜歡卡夫卡,因為他一生飽含深情,卻常常裝作冷漠,在他的作品中也同樣如此。我還喜歡霍桑,他內向羞怯,卻又驕傲十足。
陳平:你對中國近現(xiàn)代作家和作品怎么看?你所喜歡的中國近現(xiàn)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金瑞鋒:我對近現(xiàn)代作家的關注不是很多,視野有限,我的目光僅僅集中在幾個人身上,比如魯迅和周作人,梁實秋和林語堂的東西也會看看。不過,從他們中的哪位開始自己的閱讀,都會影響自己的閱讀觀,這種影響甚至可能會很大。如果你從讀魯迅開始自己的近現(xiàn)代文學閱讀生涯,你可能就要花很大的精力、勇氣與耐力去接受周作人、梁實秋、林語堂他們——不過,如果你根本就不想讀他們,那是另一回事了——因為這里面有太多的“溝”。然而,單單只讀魯迅也是片面的,畢竟那個時代不是唯獨只有魯迅,魯迅的眼睛也會看錯一些東西,會忽略許多東西。我這樣說只是出于自己的真實想法,不過,我仍然承認魯迅是我最喜愛的現(xiàn)代作家。魯迅在我眼中是一位很有趣的作家,他可以在自己的雜文中顯得犀利尖刻,但也會在小說、散文詩、散文中顯露自己的溫情,顯露在雜文中我們很難看到的奇幻、神秘色彩、瑰麗。我想,這些交錯甚至看起來有些矛盾的東西使得他成了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偉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