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言:“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蹦敲蠢_紛復雜的內(nèi)心情感借助于怎樣的表達,才能深深地打動讀者呢?對于純粹描寫景色的文章來說,自然顯得有些困難。但是,古今中外文學殿堂中的那些經(jīng)典、名篇往往能把寫景和抒情完美地融為一體,達到“一切景語皆情語”的最佳境界。
語言大師老舍先生的《濟南的冬天》之所以感人至深,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文章真正實現(xiàn)了情景交融。在先生的筆下,濟南的冬天真美,那山、那水、那雪、那陽光……那是一幅幅如詩如歌的暖暖的畫,那暖暖的畫中輝映著作品美美的神,那美美的神中折射著語言表達的精美,那精美的表達中洋溢著先生濃濃的情。恰如莊子所言“不精不誠,不能感人”。唯有情真,方能動人。老舍先生是一個曾在異國他鄉(xiāng)漂泊多年的知識分子,當他重新回到祖國的懷抱后,從內(nèi)心深處迸發(fā)出強烈的愛國之情自然是在常理之中,而這種真情實感通過祖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來表露,就更顯得親切而深沉。
直抒胸臆,表白真情。先生曾在北京居住,又旅居于倫敦、新加坡等,最后定居濟南。相比而言,濟南令他一往情深,所以就有“濟南真得算個寶地”的真情表白。從“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別可愛”、“那些小山太秀氣”、“整個的是塊空靈的藍水晶”中,我們可以明朗地讀到先生喜愛的深情。文末“這就是冬天的濟南”說的是,這溫暖如春、秀麗如畫、天明水凈的藍水晶的世界,就是冬天的濟南啊!這里盡情地抒發(fā)了“我愛濟南的冬天,我愛冬天的濟南”的拳拳情意。顯然,在這些娓娓道來的敘述和精雕細刻的描述中,自然涌流著作者的真情。
創(chuàng)設(shè)意境,流露真情。先生用精彩的描寫創(chuàng)設(shè)了一個個優(yōu)美的意境,飽含著先生對濟南、對祖國由衷的熱愛和贊美之情。且看:“請閉上眼睛想: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理想的境界?”何等恬靜,靜到壓根兒就“沒有風聲”;何等明媚,全在天底下,真正是“響晴”。真難以想象北中國的冬景會是這樣,但濟南真實的冬令正是如此,這就是“寶地”的“出奇”之處。濟南是沐浴著母親慈愛的嬰兒,躺在搖籃里該是多么暖和,況且“山們”還“低聲地”哼著搖籃曲呢。這一幅小山搖籃圖蘊含著多么感人的脈脈溫情。再看:“最妙的是下點小雪呀。”就因為濟南的冬天是暖冬,才能見著這“最妙的”雪霽晴巒圖:雪一點兒也沒有抹殺暖冬的光彩,反而越發(fā)顯露出濟南冬天的“溫晴”;雪還給大自然增添了迷人的色彩,花衣黃白相間,全白的山尖,鑲上銀邊的藍天,微黃的陽光,露出點粉色的薄雪,真是美不勝收,多姿多彩。“古老的濟南,城內(nèi)那么狹窄,城外又那么寬敞,山坡上臥著些小村莊,小村莊的房頂上臥著點雪”,這“也許是唐代的名手畫的吧”。這張小水墨畫上,雪后的濟南是多么秀美,作者的情意也自不用說了。還有:“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么清亮,那么藍汪汪的,整個的是塊空靈的藍水晶?!边@塊“藍水晶”里,還“包著紅屋頂,黃草山”,這是一幅鮮艷明麗的水晶圖,令人耳目一新,心馳神往,濟南的暖冬真是慈善若親娘,可愛似少女。想想,多美的畫面,多美的意境,就在這優(yōu)美的畫面和意境中,作者內(nèi)心深處的欣賞與喜愛之情便躍然紙上。
虛實相生,飽含真情。先生在景物描寫中總是緊扣“美好”,又總是把寫實和寫虛有機地結(jié)合在一起。由可愛的“這一圈小山”聯(lián)想到溫馨的“小搖籃”,而濟南自然成了“嬰兒”。矮松上落了一層雪,“樹尖上頂著一髻兒百花”,便是亭亭的“日本看護婦”。全白的山尖兒,是“給藍天鑲上一道銀邊”?!坝械牡胤窖┖顸c,有的地方草色還露著”,“這樣,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便是“給山們穿上一件帶水紋的花衣”。陽光斜射在山腰,微微露出的粉色成了“害了羞”的標志。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自上而下”的“清亮、藍汪汪”聯(lián)想到“空靈的藍水晶”,可謂“不盡之意在言外”。這里,不僅有優(yōu)美的畫一般的寫實,更有詩意的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虛寫。含蓄蘊藉,深情所在,令人陶醉。
巧用修辭,滲透真情。一是對比。與北平相比,濟南的冬天是沒有風聲的;與倫敦相比,濟南的冬天是響晴的;與熱帶相比,濟南的冬天是溫晴的。在這種鮮明的對比和強烈的反差中,濟南冬天的特征巧妙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老舍先生對濟南的一見鐘情也表露無疑。二是比喻、擬人。比如,濟南冬天的“這一圈小山特別可愛,好像是把濟南放在一個小搖籃里”,還安靜不動地低聲說:“你們放心吧,這兒準保暖和?!边@不禁讓人想起嬰兒在搖籃里的情景,試想,世界上除了母親的懷抱以外,還有什么比得上搖籃的舒適呢?那是何等的溫暖啊!又如,小雪覆蓋下的小山們穿著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的帶水紋的花衣,那花衣還“好像被風兒吹動了”。如此動人的風韻怎么不惹人遐想?怎么不希望看見那可人的肌膚、嫩嫩的小草、點點的野花、暖暖的春色?
先生總是以商量的口吻來繪景言情,即使是直接贊美也是行云流水般的親切自然,這足見先生寬厚的胸懷和從容的心態(tài)。蘇軾說:“求萬物之妙,如系風捕影。能使事物了然于心者,蓋千萬人不一遇也;而況能使了然口與手者乎?”有幸的濟南山水在老舍先生的妙筆之下獲得熠熠生輝的靈性,而這空明靈動的山山水水又深深感染著無數(shù)的先生的仰慕者。
馮建華,李永翠,語文教師,現(xiàn)居湖北建始。本文編校:老 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