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祥

(山東大學 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與判斷標準＊

夏澤祥

(山東大學 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未列舉基本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一文將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歸納為“求諸傳統(tǒng)的認定方法”、“‘人的尊嚴’概念指引下的認定方法”和“以捍衛(wèi)民主為取向的認定方法”三種,這一歸納是不全面的,而且存在著混淆認定方法與判斷標準的嫌疑。美國學者提出的原旨主義方法、文本主義方法、建構(gòu)性的方法、推定的方法以及其他學者提出的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標準和評價標準,可以視為對該文的補正。

未列舉權(quán)利;認定方法;判斷標準

2007年第9期《法學》發(fā)表了屠振宇博士的《未列舉基本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一文 (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憲法學、行政法學》2008年第1期全文轉(zhuǎn)載),該文結(jié)合美、德等國的實踐,將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歸納為“求諸傳統(tǒng)的認定方法”、“‘人的尊嚴’概念指引下的認定方法”和“以捍衛(wèi)民主為取向的認定方法”。①參見屠振宇:《未列舉基本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法學》2007年第9期。該文具有很強的理論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但也存在兩點不足:(1)對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方法的歸納是不全面的,在以上三種方法之外還存在著其它方法;(2)存在著將“認定方法”與“判斷標準”混為一談的嫌疑。為深化對未列舉權(quán)利保障制度的研究,現(xiàn)將美國學者圍繞美國憲法第九修正案 (以下簡稱第九修正案)的適用而提出的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四種方法作一簡要述評,同時把中、美兩國學者在未列舉權(quán)利的判斷標準問題上的看法作一歸納,供學界和實務部門同仁參考。

一、原旨主義方法

這種方法意在探求制憲者們對于第九修正案文本的理解,進而弄清一項具體的未列舉權(quán)利究竟是什么。由于制憲者們對于某些未列舉權(quán)利的描述是相當具體和明確的,Randy E.Barnett認為,要弄清未列舉權(quán)利究竟是什么,必須查閱“批準會議”期間有關(guān)州送交國會的憲法修正案草案目錄,此外,還須查閱制憲者們關(guān)于自然權(quán)利的理論著述。②SeeRandy E·Barnett,Introduction:JamesMadison’sNinth 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35—36(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原旨主義方法是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一種重要方法。但是,法官在運用這一方法時也會遇到某些困難:(1)所謂的“制憲者意圖”究竟是什么?在美國憲法 (草案)和“權(quán)利法案”的制定、批準過程中,所有的參與者——不管是起草者、贊同者還是批評者——都應當被視為制憲者。但是,只有少數(shù)人對于憲法的理解形諸文字而流傳下來了,其他人對于憲法的理解是可以被忽略的嗎?將少數(shù)人的意圖當作制憲者意圖是合理的嗎?(2)語言文字的含義具有模糊性。對于同一段文字,后人會讀出截然不同的意思,究竟哪種解讀真正地反映了制憲者意圖?(3)為什么制憲者們其時對未列舉權(quán)利的理解對于當代的憲法解釋者是有拘束力的?因此,這種方法無法為第九修正案的解釋提供足夠的指導。

二、文本主義方法

這種方法把憲法看作是正在實施中的社會契約,注重對憲法術(shù)語之當下意義的考察,其目的是賦予憲法以當代意義,并賦予第九修正案以權(quán)利保障功能。S imeon C.R.Mclntosh對這種方法進行了描述:解釋一個憲法文本,就是把它置于一個語境之中,并把它理解為某人的、指向某種目的的作品,把它理解為對一個問題的解答,或者用它解決某些“關(guān)于存在的問題”(existential problems)。至于把文本置于何種語境中,制憲者宣告的意圖當然是有幫助的,但不能把制憲者的話當成是對憲法文本進行解讀的結(jié)論性的陳述。相反,意圖是用“‘行為—描述’術(shù)語”(ter ms of action—descriptions)建立起來的,而“‘行為—描述’術(shù)語”要么為負責任的行為者本人所采用,要么可以出于現(xiàn)實主義的考慮把這些術(shù)語歸屬于他們,因為制憲者被視為負責任的、有理性的行為者。在理論上,讀者和行為者對于“正在做什么”具有相同的理解,因而具有共同的語言即具有共同的“行為—描述”詞匯。①SeeSimeon C.R.Mclntosh,On Reading the Ninth Amendment:A Reply to Raoul Berger,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236—237,236,235—236,240—2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

同原旨主義方法的倡導者們相比,文本主義方法的倡導者們特別強調(diào)文本對于憲法解釋的重要意義。以對待制憲者意圖的態(tài)度為標準,可以把文本主義方法的倡導者分為兩派。一派片面強調(diào)憲法文本的當代意義,而不管這種意義是否與制憲者意圖相一致,這一派可以稱之為“激進派”。比如,Christopher J.Schmidt認為,制憲者們的意圖并不優(yōu)于第九修正案的文本,即便是麥迪遜的意圖也是如此。②SeeChristopher J.Schmidt,Revitalizing the Quiet Ninth Amendment:Determining Unenumerated Rights and Eliminating Substantive Due Process,32 U.Balt.L.Rev.169,170,192—194(Spring,2003).為此,他對原旨主義方法進行了批評,并對文本主義方法進行了證成:那些試圖對第九修正案作原旨主義解讀的法官和學者跳過第九修正案的文本而訴諸第九修正案的歷史、憲法的結(jié)構(gòu)以及最高法院的法理學說來探求第九修正案的涵義,他們對第九修正案的理解是政策性的。第九修正案文本能夠使對它的解釋以及它可能產(chǎn)生的法律擬制受到限制,這使得憲法能夠適應社會的變化。第九修正案通過解釋而得到進化,這種權(quán)力來自第九修正案文本的授予。③SeeChristopher J.Schmidt,Revitalizing the Quiet Ninth Amendment:Determining Unenumerated Rights and Eliminating Substantive Due Process,32 U.Balt.L.Rev.169,170,192—194(Spring,2003).另一派雖然強調(diào)憲法解釋應當以文本為中心,但也不否認制憲者意圖的重要性,可稱之為“溫和派”。如 S imeon C.R.Mclntosh認為,制憲者意圖是憲法解釋的首要標準和重要前提,但是,由于對意圖的分析在邏輯上都是不明確的,而文本的意圖則是所有的解釋最終都要處理的問題。因此,在解釋中試圖揭示的意圖,是文本中表達的意圖而非制憲者所宣稱的意圖。④SeeSimeon C.R.Mclntosh,On Reading the Ninth Amendment:A Reply to Raoul Berger,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236—237,236,235—236,240—2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文本主義方法的優(yōu)點就在于它提供了一個具有相對確定性的文本基礎(chǔ)而使憲法裁判免除了對黨派政治和司法機關(guān)之一時興致的依賴。⑤SeeJeffreyD.Jackson,TheModalitiesof theNinthAmendment:Waysof Thinking aboutUnenumerated Rights Inspired by Philip Bobbitt’sConstitutional Fate,75 Miss.L.J.495,518(W inter,2006).但是,在第九修正案的語境中,文本主義方法陷入了某種困境——第九修正案的文本并沒有明確指出未列舉權(quán)利是什么。這種困境,用約翰·哈特·伊利的話說就是:第九修正案的文本給文本主義者提出了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按照文本主義的觀點,只能得出第九修正案最好被忽略的結(jié)論。⑥SeeJohn Hart Ely,Democracy and Distrust 38—40(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0).

為了使對第九修正案的解釋走出上述困境,美國學者提出了一些解決的辦法。S imeon C.R.Mclntosh主張對憲法進行整體性解讀。他指出,在適用第九修正案時所遇到的問題,涉及的是作為一個有機整體被解讀的憲法的性質(zhì)問題。要解決這一難題,需要對作為一個整體的憲法的性質(zhì)、結(jié)構(gòu)和歷史作出分析,以便從文本中抽出那些能夠精確說明文本之意義的特征。⑦SeeSimeon C.R.Mclntosh,On Reading the Ninth Amendment:A Reply to Raoul Berger,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236—237,236,235—236,240—2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他認為,既然對第九修正案的解釋最終涉及對訴訟當事人的具體法律請求進行肯定或否定這一問題,那么,這些請求的有效性問題只能按照我們認為最能揭示憲法之性質(zhì)的正義理論來回答。換言之,一個法官需要表明,為什么他的憲法理念要求作出那樣的判決,為什么那個判決是正確的。⑧SeeSimeon C.R.Mclntosh,On Reading the Ninth Amendment:A Reply to Raoul Berger,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236—237,236,235—236,240—2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Marsh則主張對第九修正案進行“超文本主義”解讀。他認為,文本的意義存在于解讀行為中。在解讀過程中,讀者形成某些“假說”、“博識的推測”或者可能的解釋,并根據(jù)所有的相關(guān)證據(jù)——文本證據(jù)和超文本證據(jù)來確定第九修正案的意義。⑨SeeMarsh,Historical Interpretation and the History of Criticism,in Literary Criticism and HistoricalUnderstanding 4(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P.Damon ed.,1967).按照這種“超文本主義”方法,不僅要將整部憲法納入考量,而且應當將《獨立宣言》等文本納入考量,以便弄清憲法文本的性質(zhì)并從中引申出某種正義原則,進而把這種正義原則運用于個案之中。

三、建構(gòu)性的方法

按照 Randy E.Barnett的描述,建構(gòu)性的方法是從“歷史實例和假設(shè)的例子”中以及從“理論素材”中建構(gòu)一種“融貫的權(quán)利理念”,然后把這一理念適用于個案以得出合法的結(jié)論。①SeeRandy E·Barnett,Introduction:JamesMadison’sNinth 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37(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

從 Randy E.Barnett的描述來看,建構(gòu)性方法的出發(fā)點是寬泛的,既包括“歷史實例和假設(shè)的例子”,也包括“理論素材”,而二者都可以作廣義的理解。比如,最高法院的判例,其它政府機構(gòu) (如國會、總統(tǒng)等)在政治實踐中形成的憲法慣例等等,似乎都可視為“歷史實例”,而對這些“歷史實例”甚至是“假設(shè)的例子”所作的司法評論、學術(shù)評論以及自由、正義等法律價值則可以視為“理論素材”。而從“歷史實例和假設(shè)的例子”、“理論素材”中得出某種“融貫的權(quán)利理念”的過程,無非是運用法學理論對“歷史實例和假設(shè)的例子”、“理論素材”進行解釋并進行權(quán)利推理的過程。因此,建構(gòu)性的方法是一種包容性極強的方法,不僅可以涵蓋屠振宇博士歸納的三種認定方法,而且足以把MichaelW.McConnell所謂的“傳統(tǒng)主義的方法”涵蓋于其中。

按照MichaelW.McConnell的理解,傳統(tǒng)主義方法是一種在解答“何者構(gòu)成一項基本權(quán)利”這個問題時,經(jīng)過積累而形成共識的方法。他說:經(jīng)過長年累月而形成的共識反映了絕大多數(shù)人的意見,通過一種分權(quán)機制而表達出來。一次投票、一次選舉的勝利、一個判決都不足以形成一個傳統(tǒng);傳統(tǒng)是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在經(jīng)歷了公眾的贊成或反對之后而在許多不同的決策者之間形成的默認。當法官們根據(jù)傳統(tǒng)而作出判決時,他們并沒有篡奪人民的自治權(quán)。②SeeMichaelW.McConnell,The Right to Die and the Jurisprudence of Tradition,1997 Utah L.Rev.665,682(1997).他認為,按照這種方法,應當首先承認,按照建國者們的理解,基本權(quán)利是先于政治、先于憲法的。這些權(quán)利的來源不是單一的,而是有著眾多的來源——自然、神法、習俗、普通法甚至理性。但是,這些權(quán)利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慢慢地進化。要判定這些權(quán)利在今天是什么狀況,憲法解釋者需要回顧分權(quán)體制下的代議機構(gòu)在過去一個時期做了什么并將其共識奉為權(quán)威。③SeeMichaelW.McConnell,Textualism and the Dead Hand of the Past,66 Geo.Wash.L.Rev.1127,1136(1998).運用建構(gòu)性方法的關(guān)鍵是構(gòu)建融貫的權(quán)利理念。Randy E.Barnett強調(diào),運用建構(gòu)性方法時必須考慮基本權(quán)利的雙重功能:一是強化政府權(quán)力或政府目標的界限,二是對政府追求合法目標時所采用的方法施加額外的限制。④SeeRandy E·Barnett,Introduction:JamesMadison’sNinth 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44,43(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

四、推定的方法

對于這種方法,Randy E.Barnett是這樣描述的:在國家權(quán)力與個人權(quán)利的沖突方面,存在著兩種不同的推定:第一種推定是——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人們可以做沒有被正當?shù)亟沟娜魏问虑椤０凑者@種推定,憲法所建立的就是“政府權(quán)力的島嶼”,這個島嶼被“個人權(quán)利的海洋”所包圍;第二種推定是——政府可以做沒有被明確禁止的任何事情。按照這種推定,憲法所建立的就是被“政府權(quán)力的海洋”所包圍的“個人權(quán)利的島嶼”。第九修正案強烈地支持第一種推定。⑤SeeRandy E·Barnett,Introduction:JamesMadison’sNinth 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44,43(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

推定的方法成立的前提是,承認憲法是規(guī)范政府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政府——公民關(guān)系的法,其基本精神是限制國家權(quán)力、保障個人權(quán)利,而將憲法的基本精神付諸實施的任務由法院來承擔。因此,推定的方法是一種根據(jù)立憲主義原理進行權(quán)利推定的方法。這種方法,不僅中外學者在進行學理分析時廣泛采用,而且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在進行司法審查時也經(jīng)常采用。

對于為什么要采用推定的方法對未列舉權(quán)利進行認定,Randy E.Barnett認為,這是“權(quán)利先于、優(yōu)于權(quán)力”理念的必然要求。在古典自由主義權(quán)利理論中,權(quán)利界定了人們對世上的資源 (包括其身體)所享有的道德管轄權(quán)的范圍,這種管轄權(quán)確立了人們自由地做他希望的事情的邊界。只要人們在各自的管轄范圍內(nèi)行動,他們的行為就被認為是正當?shù)?其他人不得強行干涉。按照這種方法,我們的權(quán)利之數(shù)量就如我們在各自的管轄范圍內(nèi)所能采取的各種行為的數(shù)量一樣多。雖然我們的行為必須局限于適當?shù)墓茌牱秶?但在這個范圍之內(nèi),我們的權(quán)利如同我們的想象力一樣,是各式各樣的。按照這種權(quán)利觀念,要對我們的所有權(quán)利進行列舉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第九修正案建立了有利于個人權(quán)利的憲法推定,即個人被憲法賦予了從事“正當行為”的特權(quán),而且這樣的行為是不受政府干涉的。當然,按照第九修正案進行的憲法推定,并不意味著立法機關(guān)對普通法權(quán)利的所有變更都是為憲法所禁止的。按照普通法的程序,法律偶爾可以用于更正先例原則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錯誤,確立必要的慣例,使各種各樣的法律制度達成一致。但是,法律必須受到獨立而公正的法庭的嚴格審查,以弄清立法機關(guān)是否打著實現(xiàn)合法功能的幌子試圖侵犯個人權(quán)利。①SeeRandy E·Barnett,Introduction:JamesMadison’sNinth 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 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40—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

五、未列舉權(quán)利的判斷標準

美國學者認為,以上四種方法并不是相互排斥的,法官們需要綜合運用上述方法。但是,這些方法的運用既能限制法官對自由裁量權(quán)的濫用,也有賴于法官自由裁量權(quán)的發(fā)揮,法院運用一種或幾種方法而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做法仍然存在著濫用自由裁量權(quán)的嫌疑。因此,有必要構(gòu)建某些標準,對法官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過程及結(jié)果是否具有相對的客觀性進行評判。根據(jù)中、美兩國學者的研究,存在著兩個關(guān)于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其一是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法院何以認定某項權(quán)利訴求值得予以憲法保護;其二是評價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人們何以判斷法院對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具有相對的客觀性。

(一)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

根據(jù)阿倫·艾德斯等學者的考察,美國最高法院在對聯(lián)邦政府或者州政府行為 (主要是立法行為)進行司法審查時,采用兩個標準:(1)嚴格審查標準,該標準著眼于公民的“基本自由利益”的保護。按照這個標準,除非一部法律能夠表明它是實現(xiàn)政府的緊迫性利益的最儉省的手段,否則會被撤銷。(2)合理依據(jù)標準,該標準著眼于“財產(chǎn)”或者其它“非基本自由利益”的保護。按照這一標準,如果立法機關(guān)認為一部法律能夠增進某一合法的立法目的,那么,該法律會得到法院的確認。②參見[美]阿倫·艾德斯、克里斯托弗·N·梅:《憲法個人權(quán)利》(影印本),中信出版社 2003年版,第57頁。由于未列舉權(quán)利屬于基本權(quán)利,因此,我們可以說,最高法院認定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應當是“嚴格審查標準”。

采用“嚴格審查標準”對未列舉權(quán)利進行檢驗時,關(guān)鍵是掌握好政府權(quán)力與公民權(quán)利之間的平衡。S imeon C.R.Mclntosh指出,要判斷一項請求是否值得按照第九修正案予以保護,應當在“提供保護的請求”與“國家拒絕提供保護的道德理由”之間尋求平衡。如果國家要否認這樣的請求,就必須說明,根據(jù)某項原則,該項請求應當讓位于其它更重要的考慮。③SeeSimeon C.R.Mclntosh,On Reading the Ninth Amendment:A Reply to RaoulBerger,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241(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在Washington v.Glucksberg案中,戴維·蘇特大法官在其協(xié)同意見中也認為,在識別未列舉權(quán)利時,法官應當將該權(quán)利與政府利益進行平衡,“只有當立法的證明原則嚴重背離個人利益以至于這種立法的實施是專橫的和無意義的,此時才可以說,申請人具有一項憲法權(quán)利。”④SeeWashington v.Glucksberg,521 U.S.702,767—768(1997).

(二)評價未列舉權(quán)利的標準

菲利克斯·法蘭克福特大法官認為,司法權(quán)能夠被限制于合理范圍之內(nèi)的唯一途徑在于,法官是否堅持對于自己在政治體制中所承擔的角色的性質(zhì)的理解——通過一個純粹職業(yè)化的過程,他們學會并理解了,他們是裁判者,不是立法者。⑤SeeKen I.Kersch,Everything Is Enumerated:the Developmental Past and Future of an Interpretive Problem,8 U.Pa.J.Const.L.,957,972(2006).那么,置身最高法院之外的人們何以判定,大法官們對于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是一種理性判斷而非恣意妄為呢?根據(jù)中、美兩國學者的觀點,法院對某一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定符合下列標準之一即應視為具有相對的客觀性:(1)符合社會公眾的權(quán)利需求。Calvin R.Massey認為,法院應當把“當代社會的絕大多數(shù)人要求承認其為個人尊嚴所固有”的權(quán)利請求確認為基本權(quán)利。⑥SeeCalvin R.Massey,Federalism and FundamentalRights:theNinthAmendment,reprinted in Randy E·Barnett,ed.,The RightsRetained by the People:the history and meaning of the Ninth Amendment 335(GeorgeMason University Press,1989).我國臺灣學者李震山認為,具有普遍性的權(quán)利需求值得由憲法予以保障。⑦參見李震山:《多元、寬容與人權(quán)保障——以憲法未列舉權(quán)之保障為中心》,臺灣元照出版公司 2005年版,第64—65頁。強調(diào)當代社會的絕大多數(shù)人對未列舉權(quán)利的認同,或者強調(diào)權(quán)利需求的普遍性,這強化了權(quán)利推定的客觀性。(2)為國際人權(quán)公約所確認。Cass Sunstein主張,應當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的國際宣言、條約、協(xié)定中的權(quán)利列舉納入對美國憲法的理解。我國學者王廣輝也認為,在判斷某種權(quán)利請求是否應當被視為憲法上的未列舉權(quán)利時,要看該權(quán)利請求是否為國際性的人權(quán)法律所確認。⑧參見王廣輝:《論憲法未列舉權(quán)利》,《法商研究》2007年第5期,第64頁。國際人權(quán)公約中所列舉的權(quán)利是自然權(quán)利的實證化,法官從中尋求未列舉權(quán)利也強化了權(quán)利推定的客觀性。

(責任編輯:周文升 wszhou6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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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0]07—0113—04

2010-05-18

夏澤祥,山東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山東師范大學政法學院法律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