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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申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論價值——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熱的柔性反思

        2010-01-10 03:58:06
        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學報 2010年1期
        關鍵詞:憲法學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

        韓 軼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武漢 430072)

        方法是通向“發(fā)現(xiàn)”的重要途徑,研究方法的豐富與日臻精密是學科研究走向精細化的表現(xiàn),研究方法的充分運用也是憲法學研究走向深入不可或缺的要件。近年來,憲法學方法論日益成為關注與研究的焦點,諸多學者強調了研究方法對憲法學學科的獨立與成熟具有重要作用。憲法學方法論對憲法學研究的重要性得到認同。更有觀點指出,學科的研究對象決定了其理論構成,而方法論對這一理論體系的科學性和完整性具有“決定性的影響”[1]。我們不否認研究方法本身所具有的重要意義,但當憲法學方法論成為學界熱議的焦點,對方法本身的研究業(yè)已成為憲法學研究的重要內容之時,對方法的適時反思也尤為必要。本文試圖從歷史唯物主義視角出發(fā),對“如何認識憲法學方法”作出回應與思考①本文并未嚴格區(qū)分“法學方法”與“法律方法”以及“憲法學方法”與“憲法方法”。。

        一、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多元化時代

        探討歷史唯物主義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價值與意義所在,必然要以“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準確認識”為前提。然而,中國憲法學研究特有的經(jīng)歷,導致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片面認識和誤讀在憲法學研究中時有顯現(xiàn)。憲法學研究者往往僵化地理解了歷史唯物主義——或將歷史唯物主義簡單等同于階級分析法,或陷入對多元方法的迷信,而忽視了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對方法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把握。因而,在方法多元化的背景下,重新認識歷史唯物主義,進而重申其方法論價值的意義之重要將不言而喻。

        (一)中國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之熱度

        隨著法學研究的轉向,法學方法論研究日益受到關注,以“法律方法”為題的研究論文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于學術期刊,并出現(xiàn)了以“法律方法”為刊名的學術期刊集刊或學術網(wǎng)頁,如陳金釗、謝暉教授主持的《法律方法》,自 2002年起每年出版一卷;葛洪義教授主編的《法律方法與法律思維》,自 2002年起每年出版一輯;謝暉教授主辦的“民間法與法律方法網(wǎng)”等[2]。與此同時,2001年至 2008年,多所高校法學院及研究機構先后舉辦了“法律方法與法律思維專題學術研討會”、“全國法學方法論論壇”、“法學方法與部門法研究”等各類會議,圍繞法學方法論展開主題研討②2001年至 2007年,西北政法大學、華南理工大學等高校主辦了“法律方法與法律思維專題學術研討會”;2006年和 2007年,由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山東大學威海分校法學院、浙江大學法學院、中山大學法學院、華南理工大學法學院、蘇州大學法學院、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法學院等 7所法學院聯(lián)合發(fā)起舉辦了“全國法學方法論論壇”。。當法學方法研究漸成顯學,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熱亦不斷升溫,已然“成為中國憲法學研究的重要特色”[3]。

        任何一種研究,都需要運用一定的方法。因此,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熱度并非直接體現(xiàn)于憲法學研究者在研究中對各種方法的認知與運用,而在于研究者更加有意識地將憲法學方法作為憲法學的重要研究內容和研究對象專門加以探討;或在問題意識之下,更加熱切地關注對方法論的研究與運用。

        據(jù)統(tǒng)計,1995~2000年,以方法論為主題的法學研究論文數(shù)量為 22篇;2001~2005年為 76篇; 2006~2008年為 124篇。論文數(shù)量逐步增長趨勢明顯。而 1995~2008年內容或主題涉及憲法學方法論的論文數(shù)量為 40篇;其中 1995年為 3篇,1996年、1997年、2001年各為 1篇,2002年為 2篇,2003年、2004年各為 3篇,2005年為 8篇,2006年為 7篇,2007年為 5篇,2008年為 6篇①數(shù)據(jù)來源:中國期刊網(wǎng)。以上數(shù)據(jù)尚不包括參加各種論壇、會議的未發(fā)表論文。。這些專題論文研究各有側重,或側重對憲法學具體方法進行運用性的研究,或側重對方法哲學的理論探索,或側重對中國憲法學方法的內容、價值、地位、走向進行抽象的探討。

        此外,各種專題論壇的舉辦,也顯示了學界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熱情的空前高漲。繼 2004年于浙江大學召開第一屆“中國憲法學基本范疇與方法”學術研討會之后,2006年至 2008年,由中國人民大學憲政與行政法治研究中心、華東政法大學《法學》編輯部、山東大學法學院、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武漢大學法學院先后主辦了同主題會議,在會議上,學者們普遍關注了具體的憲法學范疇、概念與方法問題。2008年,由中國政法大學法理學研究所、憲法學研究所、《法哲學與法社會學論叢》聯(lián)合舉辦了“憲法方法論全國會議”。會議主題涉及憲法方法的法哲學基礎、憲法方法的政治理論之維、憲法方法的具體展開、憲法方法在各國的實踐與比較等問題?!肮ㄅc法學方法”亦成為 2008年于浙江大學舉辦的“全國公法學博士生論壇”所圍繞和關注的主題之一。

        (二)憲法學方法獨立性之幻象

        盡管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熱度不減,但不僅法學方法論以及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主題與內容并未借此澄清,對原有馬克思主義方法論體系的批判與突破卻似成為大勢所趨。在方法多元化受到認可的同時,追求部門法的“方法獨立”也成為諸多憲法方法研究的定勢。

        自新中國建立以來,馬克思主義法哲學方法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意識形態(tài)中的全面確立而占據(jù)法學研究中的主導地位。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也被引入法學研究領域,并被作為包括憲法學在內的法學研究的根本方法。新中國成立初期法學研究領域對歷史唯物主義方法的引入、研究和借鑒無疑具有時代的必然性和必要性。

        我國的社會主義國家性質,決定了構建社會主義憲法與法律體系,成為新中國立成之初的重要任務。但新中國成立初期,一方面社會主義法學的研究方法幾乎沒有可借鑒的現(xiàn)成模板;另一方面,若要建立一套適合于我國國情的法學研究方法,則我們當時所認識的西方法學研究方法未必能夠適應并承擔這種任務。在這一背景下,把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歷史唯物主義引入我國法學界的嘗試,無疑具有其必然性。與此同時,從歷史唯物主義本身的認識出發(fā),其學說本身要求我們緊扣歷史進程,深入把握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而當時尚處于起步階段的法學研究,渴望找到與自身相契合的研究方法,當時我們所理解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特征,滿足了中國法學研究的基本需要,對歷史唯物主義方法的引入與借鑒成為必要。從這一意義上而言,歷史唯物主義的引入對當時法學研究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近十年間,隨著法學研究的深入以及西方法學思想的大量引入,學術研究風氣日趨活躍,對法學研究“單一方法”以及“唯科學方法”的反思與批判意識開始萌生。法學研究方法的多元化日益明顯,在憲法學研究中亦呈現(xiàn)出這樣的趨勢。例如,逐漸形成了憲法解釋學和規(guī)范憲法學等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學術傾向,也有學者提出了憲法釋義學,作為“從憲法文本中發(fā)現(xiàn)憲法規(guī)范并且將其體系化”的方法,等等[4]。盡管目前國內學者對于法學方法及其理論觀點并未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但在對“居于主導地位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法學方法”所進行的批判和反動上卻基本達成共識,希求方法走向多元化已成趨勢。那么,這種批判和反動是否意味著對作為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徹底否定與拋棄?是否意味著憲法學方法已經(jīng)與歷史唯物主義漸行漸遠,日益進入一個憲法學方法的獨立時代?

        走向方法多元化的法學時代似乎為憲法學方法爭取了獨立的生存空間,昭示了憲法學方法的獨立性。這種獨立性大致可以表現(xiàn)為以下幾個方面:其一,方法個性品質的凸顯。對“歷史唯物主義作為法學根本研究方法”這一提法的淡化,使其他研究方法不再被視為歷史唯物主義的附屬品或“附庸”,得以跳出當時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僵化理解,擺脫“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顧慮和歷史唯物主義的限制,對各種方法多角度的深入研究成為可能,并使方法呈現(xiàn)多樣化的個性品質。其二,憲法學方法特有品格與獨立意義的強化。對各種方法個性化品質的挖掘,使研究者可以更加關注于尋找適合反映本部門法品格的方法,并關注于對方法本身的研究?;驅⒎椒ㄗ鳛椤凹由顚I(yè)槽”的途徑,試圖通過憲法學方法彰顯學科的獨立品性。

        然而,本文認為,關注于方法的多樣化和獨立意義的研究趨向,并不意味著憲法學方法可以徹底獨立于或脫離歷史唯物主義。如果說在方法多元的時代背景下,憲法學方法所呈現(xiàn)的“獨立時代的來臨”是一種“幻象”①筆者認為憲法學方法從未真正脫離,也不能脫離歷史唯物主義而獨立,在這里將之表述為“獨立的幻象”。,那么這一現(xiàn)象得以呈現(xiàn)的根源則在于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內容宏觀把握的缺乏,以及對歷史唯物主義本意的理解偏差——一方面,正因為缺乏對作為憲法學方法論研究對象的“具體方法”與“相應哲學理論”之間關系的梳理和分析,多樣化的方法似乎各自形成互無關聯(lián)的研究領域,成為意欲探索和昭示憲法學方法獨立意義的零星陣地;另一方面,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偏差,以及對憲法學方法獨立品格的一味追求,致使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論價值被忽視甚至被掩蓋,更有被刻意剝離于方法論研究的危險,進而使“通過歷史性反思”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的發(fā)展趨勢與現(xiàn)存問題進行準確的把握成為難題。

        (三)憲法學方法論研究內容之廓清

        什么是憲法學方法論?如果說憲法學方法走向多元化是研究者致力于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內容進行探索的結果,那么,對多元方法的準確認識也必須以對憲法學方法論研究內容的全面把握為前提。憲法學方法論首先屬于法學方法論范疇。而目前法學界并沒有對方法論與方法的內涵與界限作出準確嚴格的區(qū)分,這一含糊與混亂的界定也蔓延至憲法學研究領域,并導致了憲法學方法論在概念上的模糊??v使某些學者與著作將其研究統(tǒng)稱為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但研究的層面與側重點往往各不相同。這種對于法學乃至憲法學方法論概念解讀與內容界定的混亂,一方面源于對異域方法論研究理論的引入過程中奉行全盤接受的“拿來主義”或片面借用②有學者指出,法學方法論在中國乃屬于剛剛起步的后發(fā)性領域,各種不同法學傳統(tǒng)下的方法理論的輸入,加之先前固有理解的干擾,理論上的混亂便自然在所難免。參見林來梵、鄭磊:《法律學方法論辯說》,載《法學》2004年第 2期。;另一方面在于缺乏對方法論研究不同邏輯層面之間的宏觀把握。

        從目前的研究現(xiàn)狀來看,國內對于法學方法論的探討主要圍繞著方法的哲學基礎、具體的方法以及研究實際問題時的操作技術三個層面展開。盡管憲法學具有自身的學科特性,但憲法學方法論的研究也并沒有游離于這三個層面之外。例如有學者將憲法學方法論解讀為憲法學研究意義上的憲法學方法以及實踐意義上的憲法方法③形而上學方法或者先驗方法、分析方法、比較方法、歷史方法屬于憲法學方法;解釋方法是實踐中的憲法方法,可稱為憲法方法。參見鄭賢君:《憲法學為何需要方法論的自覺?——兼議憲法學方法論是什么》,載《浙江學刊》2005年第 2期。。也有學者將國內對憲法學方法論的研究內容總結為立足于憲法的根本法的屬性和學科特點的憲法學方法、憲法學的研究方法以及憲法學論文的論證方法三個層次④“憲法學方法”即憲法學要以文本或規(guī)范為中心,運用綜合性的憲法解釋方法,或者對文本或規(guī)范的內涵價值作出研究界定,或者運用憲法規(guī)范或文本分析生活中的憲法現(xiàn)象,如憲法解釋學和規(guī)范憲法學;從憲法學的研究路徑或者工具出發(fā),將“憲法學研究方法”概括為階級分析法、比較分析法、歷史分析法以及后來提倡的引入社會學方法、經(jīng)濟學方法、實證的研究方法等其他社會科學方法對憲法現(xiàn)象進行研究;“憲法學論文的論證方法”屬于研究方法的范疇,具體深入到憲法學論文結構,探討文章的論證技巧。參見韓大元:《中國憲法學方法論的學術傾向與問題意識》,載《中國法學》2008年第 1期。。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憲法學研究領域的方法大體上可以區(qū)分為應用于哲學理論層面的“研究方法”以及應用于實踐層面的“適用方法”的觀點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共識⑤理論層面的憲法研究方法大致包括分析方法、比較方法、歷史方法等;應用于實踐層面的適用方法大致包括憲法解釋與憲法論證中的判斷、推理等操作技術。至于社會學方法、經(jīng)濟學方法等引自其他社會科學的方法,筆者認為只是運用了不同的學科觀察視角,就其運用的方法本身而言,可以被涵蓋于前兩種分類之中。例如,社會學方法為實證哲學方法在社會現(xiàn)象研究中的運用。。而對方法論的理解,也已經(jīng)非常寬泛,將具體方法以及方法背后的哲學理論皆囊括在內⑥法學方法論應以理論認識為基礎,為實踐的應用。參見楊仁壽:《法學方法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 95頁。。然而,在扣上一頂方法論的“帽子”之后,方法論本身并沒有得到概念上的澄清。方法論究竟僅限于微觀層面的“實踐方法”或是“研究方法”的統(tǒng)稱;還是指宏觀層面“關于方法的理論的集合”,或著眼于具體方法層次結構的“方法的體系”,抑或是關注于“方法理論的哲學抽象”成為了見仁見智的問題①拉倫茨所理解的法學方法論就是一套思考、認識和判斷法律問題的方法與程式,屬于教義學層面的“實踐技術的應用”。按照拉倫茨對法學方法論的解讀,其理論構成包括兩個部分:形而下的專業(yè)性、技術性、實踐性的法律適用和法律解釋理論;形而上的法哲學、法理學問題,其涉及法律適用和法律解釋,具有高度的思辨性和抽象性。。

        事實上,方法是基于一定的哲學理論而形成的,正如拉倫茨所指出的,任何具體方法都具有其哲學層面的理論依據(jù)②拉倫茨認為,每種法學方法都有相應適切的法哲學。參見[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商務印書館 2004年版,第 120~121頁。。由于哲學理論的高度抽象性,導致不同具體方法在理論層面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共通性。例如,基于分析實證主義理論衍生而出的實證分析方法作為一種具體方法,注重從邏輯和形式上分析實在的法律概念和規(guī)范,其可以作為憲法研究方法,也可以體現(xiàn)于作為憲法適用方法的憲法解釋和憲法論證的具體過程中。同時,由于方法本身是中立性的,而理論卻必然存在價值預設的問題,哲學性的抽象理論與具體方法之間的張力也由此產(chǎn)生,方法與哲學理論之間并非完全準確的一一對應關系。因而,如果將憲法學理論研究方法與實踐適用方法都界定為以憲法為研究本體的具體方法,那么,某種憲法學理論研究方法與實踐適用方法之間可能存在共同的哲學理論基礎。由此,并不能簡單地將憲法學理論研究方法與實踐適用方法割裂,認為具體方法的哲學層面僅僅是針對實踐適用方法而言的,而沒有認識到具體方法之間可能存在的共同哲學理論基礎。同理,也不能將同屬理論研究或實踐適用層面的不同具體方法之間看做絕對的互無關聯(lián)或對立的關系。(如下圖)

        憲法學方法論主要研究對象的粗略劃分:

        可見,不但不同哲學取向的憲法學思想有不同的憲法方法,即使是相同的哲學取向的學者也可能采取各異的憲法方法。再者,具體方法的適用過程中,由于所秉持的前提不同,其哲學上的隸屬關系也可能會改變。如同解釋憲法的過程一般被認為是實證哲學的貫徹,但如若以某種先在的價值為前提進行邏輯推演,則可能反映的就是價值哲學的思想,而非實證哲學的直接表象。

        如前文所述,無論對方法論如何界定,毋庸置疑的是,從事憲法學研究的學者們已經(jīng)開始致力于更為積極地探索新的憲法方法。各種觀點間的碰撞與難以統(tǒng)一,正反映了這一研究領域的活躍氛圍,也是方法多元化的側面表征。盡管“方法走向多元化”是對單一方法批判和反思的結果,但由于我們無法在不同具體方法及其哲學理論之間劃出精確而嚴格的界限,導致了對方法論內容理解的分歧難以彌合,這也恰是我們無法對方法論的內容作出更加準確描述的原因所在。由此,我們發(fā)現(xiàn),不僅研究者趨之若鶩的各種“多元方法”之間互有關聯(lián)、界限不清,而且方法之間的關系也并非能用簡單的非此即彼來概括。

        在此情況下,如果在憲法學方法的研究過程中不能基于“整個憲法學方法論發(fā)展的宏觀性和過程性視角”來看待這種觀點分歧,并對“憲法方法研究的發(fā)展方向”以及“憲法方法本身”進行審視和反省,卻過度強調某種方法的自我關注或沉迷于對方法孰是孰非的辯論之中,無疑將引起向“追求單一方法”的倒退:使我們在面對多元方法時,仍然不自覺地在尋找一種“科學”的結論,一種“正確”的方法,“從方法到方法”地進行比較和甄別,并忙于確立某種方法的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地位,進而導致“為方法而方法”的研究傾向。

        二、重申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的核心價值

        中國法學方法研究從未真正脫離歷史唯物主義;而在唯物史觀之下,法學方法的多元化也遠非法學方法研究的終點。將歷史唯物主義作為憲法學方法論方法加以運用,回歸真正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態(tài)度來認識憲法學方法,有助于我們將關注點轉向“對方法的反思和批判”意識的喚起,走出“就方法論方法”的誤區(qū),這正是歷史唯物主義對憲法學研究的方法論價值所在。

        (一)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的實踐性價值

        “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xiàn)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關于思維——離開實踐的思維——的現(xiàn)實性或非現(xiàn)實性的爭論,是一個純粹經(jīng)院哲學的問題?!盵5]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實踐哲學。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主干的歷史唯物主義,內含著立足實踐、觀察實踐、回歸實踐的價值要求——“歷史的規(guī)律性不是預成的,而是在人們的物質實踐中生成的,是在歷史中生成的,歷史唯物主義的生命力蘊含于具體的歷史之中”[6]。

        實踐是認識的基礎。然而,在進行每一個現(xiàn)實的認識之前,人的頭腦不是一塊“白板”,人必須具備一定的主觀“先在”,才能對已經(jīng)取得的感性認識進行“加工”,從中獲得理性認識[7]。因此,在現(xiàn)實上,各種方法論研究實踐構成了憲法方法論發(fā)展的基礎,但在理論上,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原則卻是解釋這一實踐活動的理論基礎。由此,在回避憲法學方法論與具體方法概念之爭的前提下,將歷史唯物主義作為“認識方法的方法”或“方法論方法”來看待,并以此對當前憲法學方法研究現(xiàn)狀和現(xiàn)實進行全面的考察與辨識①目前法學研究領域對于“方法論”與“方法”的界定仍較為混亂,憲法學界對此也并沒有達成一致。在此并沒有對“方法論”或“方法”作出嚴格區(qū)分,而是強調將歷史唯物主義運用于“對方法的研究”,關注于如何認識“方法”。,認識憲法方法論發(fā)展的規(guī)律、趨勢和方向,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去尋求視域間的融合,并找到真正適合于我們自身的方法研究出路,正是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在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中的實踐性價值的體現(xiàn)。

        歷史唯物主義本身作為一種認識世界的方法,其要義就在于揭示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是社會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抽象。其“不是在每個時代中尋找某種范疇,而是始終站在現(xiàn)實歷史的基礎上;不是從觀念出發(fā)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fā)來解釋觀念的東西”[8]。在唯物史觀之下,判斷任何一種思想或社會生活現(xiàn)象,都不僅僅是著眼于這種思想或現(xiàn)象本身,而是要從整個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宏觀視角,來看待其產(chǎn)生、發(fā)展與變化的過程,尋找它與客觀世界的聯(lián)系[9]。將歷史唯物主義作為認識憲法學方法論的元方法加以運用,即將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上升為一個歷史過程作總體研究:“超出”某個憲法學方法觀的范圍觀察整個憲法學方法論發(fā)展;觀察“置于方法論發(fā)展進程中的”方法,及其“相互之間的動態(tài)關聯(lián)”,將個別方法與方法論總體發(fā)展過程相結合。在此認識前提之下,歷史唯物主義既非直接對應某種具體的憲法方法,也并非被作為具體方法的理論依據(jù)來看待②在憲法學研究領域,有學者認為歷史唯物主義對應了歷史分析的方法。也有學者指出“歷史方法的運用本質上就是歷史唯物主義”。參見江國華:《憲法的形而上之學》,武漢出版社 2004年版,第 24頁。而過去的幾十年中,歷史唯物主義往往被認為是階級分析法的哲學理論依據(jù)。。畢竟,歷史唯物主義范疇中的“歷史”并不是通常所理解的時空范疇中的社會歷史,是把事物當做“過程”而不是當做“實體”來理解的辯證思維方法[10]。其內容的寬泛性,使之不能等同于“歷史分析法”或“關于歷史分析法的理論”。

        (二)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的批判性價值

        歷史唯物主義并非為不加反思的歷史客觀主義,其不僅具備著反思機制,更要求自身的開放性和自我反思性[11]。作為一個自我否定和自我批判的過程,歷史唯物主義內在地要求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并保持反思與批判的精神。憲法學方法走向多元化這一現(xiàn)象在態(tài)度上,或者說在方法上具有一種自我懷疑的精神,其本質仍然是對“反思與批判態(tài)度的必要性”這一歷史唯物主義之基本要求的不自覺應用,從根本上并沒有違背歷史唯物主義的精神要義與核心價值。

        從其表象上而言,法學研究走向方法多元化看似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一種不滿,實則也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堅持。當研究方法不能跟上社會的發(fā)展與研究的深入,對方法本身的不滿和批評勢必會出現(xiàn),而在破舊立新的過程中,由于我們對先前僵化方法的批判,不同研究主體、不同背景和不同視域必然會帶來不同的立新角度,這也是將歷史唯物主義引入中國法學研究的進程中的必然環(huán)節(jié)。因此,從對階級分析方法的“唯科學性”認識走向方法多元化,是隨著認識水平的提高,對歷史唯物主義的認識走向深化的必經(jīng)過程,也是法學研究領域借鑒和應用歷史唯物主義進程中的必然環(huán)節(jié),更是為了走出并超越僵化歷史唯物主義的必然結果。

        但是,憲法學方法走向多元化是否意味著憲法學方法構建業(yè)已完成?遠遠不是。原因在于:首先,各種不同的方法論是否適合于當前的憲法學研究現(xiàn)狀?這一點本身就值得再認識和再批判。如果我們滿足于現(xiàn)狀,那無疑沒有真正理解歷史唯物主義的精髓。我們知道,歷史唯物主義在方法上,由“自否定——否定之否定”而構成一個基本的反思結構。因此,即便我們引入了大量不同的方法,也同樣需要對方法本身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進行再反思。其次,當前憲法學研究領域的各種方法受到了不同視域的深刻影響,方法的個性化與風格化漸成趨勢[12],而各種方法之間可能會存在各種各樣的矛盾和不適,難以完全契合。作為歷史唯物主義的要求,我們不能試圖用一種僵死的方法來統(tǒng)攝憲法學研究,但如果在不經(jīng)實踐檢驗的情況下過分盲從于“多元方法”,同樣既不可信,也不可取!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在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中,墨守成規(guī)不是歷史唯物主義,而對多元方法論的盲目迷信同樣不是歷史唯物主義。將歷史唯物主義作為方法論方法加以運用,秉持批判的態(tài)度,重新從歷史唯物主義角度審視方法論的發(fā)展向度,無疑可以避免在經(jīng)歷單一方法論的極端之后,走向另一個“失衡”,陷入對多元方法論的盲目迷信,失去了辨認標準與深化認識的能力。

        (三)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的兼容性價值

        歷史唯物主義被引入法學研究領域之初,在政治權威、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下,對其肯定與應用的過程中,也形成了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僵化的、教條式的理解,一度將歷史唯物主義方法狹隘單一地等同于階級分析方法①階級分析法也是列寧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下所形成的“認識憲法的方法”。筆者認為,運用階級分析法區(qū)分不同類型的憲法,以形成認識憲法的新成果,也體現(xiàn)了對憲法認識方法的批判與反思,在當時具有先進性與超越性。因而,階級分析法本身并不違背歷史唯物主義,但如若陷入“唯階級分析法是從”的教條主義,則偏離了歷史唯物主義的本質,也將致使對憲法的認識止步不前,甚至導致憲政建設中的失誤。,并將階級分析法作為唯一科學的方法運用于整個法學研究領域。這種不夠審慎的解讀不僅使歷史唯物主義被固定為僵化教條,更甚至有變異為尋求學術研究“政治合法性”的手段的危險②早期的法學著作幾乎都會點明或強調所采用的研究方法的指導思想為馬克思主義或者馬克思主義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基本的研究方法。。另一方面,在對階級分析法的“唯科學性”理解盛極一時的情況下,階級分析法被作為居于主導地位的總方法論看待,漠視對其他被置于從屬地位的方法的研究和運用,使法學研究領域的方法論研究長期處于“半封閉狀態(tài)”。這不僅阻礙了對其他法學方法的認識和引入,造成法學方法研究的貧乏與單一化,更使得方法研究缺乏自我審視與反省,喪失了對于方法本身的批判精神,容易形成固步自封的局面。

        在此誤讀之下,雖然近年來法學方法論研究領域對階級分析法這一“單一方法”或“唯科學方法”進行了反思與批判,但歷史唯物主義也同時被看做了憲法學方法研究與發(fā)展“欲掙脫之而后快”的桎梏。事實上,馬克思主義從來不是教條化的文字表述,而是具有當代性,具有生命力的思想和理論——這種當代性當然不是指靜態(tài)地存在于馬克思經(jīng)典文獻中的“當代性”③“顯然我們沒有足夠理由把馬克思哲學的當代性僅僅看成是在馬克思那里已經(jīng)得到明確論述并形成定論的思想,不理解馬克思哲學,當然無法理解馬克思哲學的當代性?!鞭D引自鄒詩鵬:《活著的馬克思——馬克思哲學當代性之我見》,載《教學與研究》2000年第 12期。。換言之,對作為馬克思主義重要組成部分的歷史唯物主義不能進行機械的、刻板的理解,或執(zhí)拗地固守某種定論。畢竟,根源于實踐的歷史唯物主義必然隨實踐的變化而發(fā)展,勢必受具體社會形式的制約,并以特定的形式表現(xiàn)出現(xiàn)[13]。正如列寧所言,歷史唯物主義“不僅僅限于解釋過去,而且大膽地預察未來,并勇敢地用實際活動來實現(xiàn)未來”[14]??梢?歷史唯物主義從未固守于過去或某種固定的形式,其在本質意義上當然也從未曾封閉法學方法的研究向度,并未將一種固定的內容嵌入方法論研究之中,使方法固定化、模式化。如果繼續(xù)忽視歷史唯物主義的兼容性價值,將“擺脫單一方法”與“擺脫歷史唯物主義”畫上等號,那么在法學方法走向多元化、憲法學方法研究日益風格化的背景下,則可能忽略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對“方法研究的目的與方向”這一根本問題的適時反思與把握,將“多元化”作為憲法方法發(fā)展的終點和結局,更可能會陷入此前對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誤讀的矯枉過正——使“追求多元化、風格化的方法”成為進行方法研究的動力和目標,導致“為方法而方法”的研究趨勢。

        三、回歸于歷史唯物主義的憲法學方法論研究

        回歸于歷史唯物主義的憲法學方法論,即是以“反思和批判”的態(tài)度認識日益多元化的憲法方法,突破“為方法而方法”的思維窠臼。這種“為方法而方法”的思維表現(xiàn)為:其一,方法與目的分裂。“研究和運用方法的目的”與“方法研究”之間存在脫節(jié),沒有強調兩者的關聯(lián)性。研究“方法”成為了一個形式化的思維問題。其二,方法與目的的混淆。將憲法方法的確立等同于目的的實現(xiàn);以方法之間的比較,衡量方法的優(yōu)劣。因此,就憲法方法的研究而言,仍然應當圍繞憲法學的基本命題,將具體方法的適用作為解決實際問題的途徑,而非僅僅爭議、批評方法自身的正誤與優(yōu)劣。

        (一)讓方法合乎方法④ “讓方法合乎方法”意指使方法歸復其“本真的”和“原初的”意義。方法本身具有“內在的合目的性”,但這種“合目的性可以是沒有目的的”,或者作為目的的“可能性原因”尚未被認識。在此情況下,人們認為方法具有“按照目的的原因性”,并不意味著方法必然以某個目的為前提和根據(jù)。方法的內在合目的性可以被發(fā)現(xiàn)和認識,但不是被“意志”所創(chuàng)造或強加的。要求方法本身包含或符合某種目的 (這不同于“通過方法的運用而實現(xiàn)一定的目的”),將可能成為對方法的“限定”,干擾方法“自然成長的方向”。關于“合目的性”的解釋,參見楊祖陶、鄧曉芒:《康德三大批判精粹》,人民出版社 2001年版,第 441頁、第 455頁。按照康德的表述,“一個概念從其客體看來的原因性就是合目的性(目的的形式)”,“合目的性可以是無目的的”。后文“讓方法合乎目的”則是從方法的評價、選取與運用的動態(tài)層面理解方法與目的的關系,而這一過程也必須基于對“方法的合目的性”的認識而不是扭曲。

        回歸于歷史唯物主義的憲法學方法論,首先在思維上要求我們審慎地對方法自身進行質疑與揚棄,讓方法合乎方法。這種質疑可表現(xiàn)為對方法的中立性、理性與客觀的追問:我們應當對方法賦予怎樣的期待?方法的理性與客觀是否可以實現(xiàn)?尤其當我們專注于將方法作為“認識的目標”,使方法背負了“左右目的”的不合理期待之時,這種追問與反思顯得更為必要。

        其一,方法本身具有“中立性”①筆者這里所指的“中立性”是試圖描述靜態(tài)的方法本身所不帶有任何傾向性的中立姿態(tài)。在方法的運用過程中,主體基于價值取向而設定目標并選取方法,使動態(tài)中的方法具有了傾向性。,并沒有優(yōu)劣正誤之分。但方法作為實現(xiàn)一定目的的手段,在適用的過程中必然具有適度的導向性。換句話說,方法本身沒有“去”或“趨”的傾向,而是適用方法的目的決定了這一傾向性。因此,當憲法方法被寄予“彰顯憲法學科之獨立品格”的期待時②有學者指出,對憲法方法的研究與開發(fā)有助于顯示憲法學學科的獨立品性,以憲法學研究的獨有方法打造學科壁壘,并實現(xiàn)憲法學的“去政治化”。參見鄭賢君:《憲法學為何需要方法論的自覺?——兼議憲法學方法論是什么》,載《浙江學刊》2005年第 2期。,我們或許也應看到,基于方法的“中立性”,憲法方法本身的確立并不能實現(xiàn)憲法學“去政治化”,而是基于“憲法去政治化”的目標考量對方法作出的判斷、取舍、選擇、運用將最終導向憲法“去政治化”的結果。因此,我們不否認憲法方法研究的重要意義,但如若僅試圖通過發(fā)現(xiàn)或開發(fā)某種憲法方法而實現(xiàn)憲法學的“去政治化”,便可能有混淆“方法本身”與“適用方法的目的”之嫌。

        因為,當憲法從政治學中分離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其就具有了自身相應的獨特品性,這種品性既基于法學的學科特質,也源自人們對于憲法的原理性認識。正是這種品性使憲法具有了自身的生命力與價值。但作為一門綜合性學科,法學并非與其他社會思潮徹底絕緣。憲法學在社會學科發(fā)展趨向的精細化過程中與政治學相分離,但其與政治的緊密聯(lián)結卻從未被割斷??枴な┟滋馗苯訉椃ń缍檎螞Q斷結果[15]。在對憲法的解讀尚未完全脫離政治時,憲法方法本身能否決定憲法學科的品性是值得推敲的,“通過憲法方法體現(xiàn)憲法的去政治化”則顯得力有不足。

        其二,方法的“中立性”也意味著任何一種方法本身并不應然從屬于某個特定的學科。如若不與適用對象和目標相結合,方法并沒有足以彰顯學科品性的獨特性可言。正如考夫曼所指出的,法哲學是哲學的一部分,而不是法學的分支,而哲學總是要研究普遍性的問題[16]。適用于憲法學領域的基本方法只是根據(jù)憲法學的命題而展開的,并試圖解決相關的問題,這并不意味著抹煞其所具有的普遍性意義。在法學的話語體系下論及諸如法學方法或法律方法,無一不是結合法學本身的特性,將帶有普遍意義的社會科學方法應用于法學研究范疇,用以解決法學理論與法律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并對這種應用于該領域的方法貼上“學科標簽”。如前所述,憲法方法在理論研究層面所包含的比較的方法、分析的方法等都并非憲法學研究乃至法學研究所獨有;實踐適用層面的憲法解釋與憲法論證中所運用的判斷、推理技術,始終沒有突破根本意義上的“經(jīng)驗”與“邏輯”的思維方法[17],也可以從詮釋學③按照伽達默爾的看法,詮釋學最終應當是一種實踐哲學。但此處首先是將詮釋學作為一種理解與解釋的方法來看待的。參見洪漢鼎:《詮釋學——它的歷史和當代發(fā)展》,人民出版社 2001年版,第 11頁。、邏輯學等對人類思維與行為方法的論述中找到源頭。

        因而,憲法學“去政治化”的著力點應當在于“擺脫政治在憲法學領域的學術化”。憲法學研究的“去政治化”并非將政治從憲法研究領域中完全剝離,而在于避免憲法研究與憲法實踐的目的為政治意識所鉗制,使憲法的發(fā)展為政治所左右;避免憲法方法為政治目的所利用,進而成為政治意圖的工具,受到政治目的的挾制,并阻礙憲法目標的實現(xiàn)。

        其三,方法作為一種認識手段,自其成為一種獨立的研究對象,就一直寄托了人們對于“求真”以及“取得科學知識”的期待。為此,人們也試圖尋找一種確切方法以搭建通向真理的橋梁。關于方法的爭議本質上便是圍繞著“什么是真理”以及“什么方法可以認識真理”這樣的元問題展開的,法學方法概莫能外。可以說,對于法學方法的研究寄托了人們對于實現(xiàn)“結論的正當性”的追求,其過程體現(xiàn)為以理性為前提,試圖借助某種“客觀”與“科學”的方法,以求得“正確”的結論。

        我們往往將“科學”方法與“正確”認識的關系分解為以下幾個層面來理解:首先,如何才能認識和達到真理?回答是:通過一定的方法。繼而,我們將能夠使我們得出“真理性”認識的方法界定為“科學的”;并認為,通過“科學的方法”就可以認識真理。于是,一方面,我們對于方法的研究和探索是以尋找“科學的方法”,并據(jù)此得出“正確的結論”為潛在動力的;另一方面,我們又將科學方法的衡量標準設定于“能夠達到正確認識”。這樣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方法的正確”與“結論的正確”形成了一個互為證偽的循環(huán)。我們無法確定究竟何謂“正確的方法”,何謂“正確的結論”,因為它們都需要以對方作為證明自身確定性的前提。由于對于“真理”的討論一直充滿爭議,本文無法也無意糾纏于何謂“真理”。按照帕特森的觀點,我們對于“某個命題是真的”的討論,其實都是基于我們所接受的“真理制造者”的觀點[18]。進而,如果以“求得正確結論”作為確證方法是否“正確”的依據(jù)成為難題,那么,我們是否可以通過“理性”與“客觀”的注入,實現(xiàn)方法的“正確性”,進而得到“正確的結論”?或許我們仍然難以找到圓滿的答案。

        法律不可避免地帶有價值判斷的因素已成為共識,從實然角度而言,法學的價值無涉或價值中立難以實現(xiàn)[19],屬于法學研究范疇的憲法學方法論研究也難以例外①盡管拉倫茨認為法學方法論的研究有助于對“價值取向”的思考,以借助方法來對價值判斷作合理的批評。但筆者認為對方法的選取與適用首先就受到“價值取向”的影響,因而方法對價值判斷的批評本身可能就是以基于一定價值判斷為前提的。。盡管方法本身具有中立性,但主體對于方法的權衡、選擇和應用必然糅合了價值判斷的因素。例如,強調操作技術的憲法適用方法,往往立足于實證分析理論,要求盡量秉持價值中立,回避價值判斷,主張在方法適用中繞開憲法價值和制度選擇,而注重對憲法現(xiàn)象進行描述、解釋、預測,并在這一基礎上闡述種種價值理論和可能的制度安排。但即使是實證性方法,其對實然世界的現(xiàn)象進行描述、解釋、評價的過程中也不可避免地涉及價值立場問題②事實上,在晚近西方的法學方法論的研究中,也已出現(xiàn)了以價值判斷的正當化取代追求所謂“客觀價值”理想的一種動向,其所關注的一個最為核心的問題就是價值判斷如何得到正當化的問題。如考夫曼所說,這是以“一種誠實的相互主觀性,取代了雄心勃勃矯作偽裝的客觀性”。參見韓大元、林來梵、鄭磊:《憲法解釋學與規(guī)范憲法學的對話》,載《浙江學刊》2008年第 2期。。由此,如果價值判斷在憲法方法的運用過程中是不可剝離的,人們可以憑借理性克服價值判斷的影響,以實現(xiàn)方法的“客觀”嗎?自從休謨對理性的命題提出挑戰(zhàn),理性的有限性成為難以突破的恒久命題。理性在價值判斷過程中作用的發(fā)揮,并不意味著理性能夠完全解決價值判斷帶來的主觀傾向性問題。

        如果價值判斷的難以革除以及理性的有限性,都使得方法的科學性與正確性難以令人信服,通過方法追求“正確的結論”成為不可實現(xiàn)的理想,那么,讓我們重新回到運用方法的目標的確定——我們是要追求真理性的正確結論嗎?

        (二)讓方法合乎目的

        按照阿·邁納的表述,方法是在給定的前提下,為達到一個目的而采取的行動、手段或方式[20]。盡管從形式層面,方法導致了結論;但從事實層面,方法始終只是某種為達到既定目標的手段[21]。通過方法追求真理性的正確結論是不現(xiàn)實的,尋找一種可以達到正確結論的正確方法同樣是沒有必要的。如果我們對于憲法方法的關注仍然沒有脫離這樣一種“求真”邏輯,對于憲法方法的爭論也將離現(xiàn)實越來越遠,而成為一種語言學上的辯白。在擺脫了對“真理性的正確結論”的追求后,我們又如何為方法的適用確立目標呢?如同韋伯在對行為模式或思想模式的“正確性”進行探討時所提出的,當一種“烏托邦”式的“正當性”因為價值判斷的存在而僅限于討論話題的范疇,那么,基于非本質意義上的“正確性”③即相對于自然科學領域所強調將“價值無涉”作為科學性、真理性、正確性的標準。而建構的理想評價方式可能更為實用與便利[22]。如果說在社會科學領域,價值判斷是不可避免的,我們無意于排除主觀性而去追求自然科學將之奉為真理與科學性唯一評價標準的“去價值性”,那么致力于對方法“作出合乎需要的實際評價”可能是我們所能夠追求的[23]。這一觀點為憲法方法目標的確立提供了具有可操作性的前提,并使方法的運用具備了回歸“社會生活需要”的可能性。

        正如有學者指出,方法的運用目標并非裁剪社會生活,而是與社會生活的協(xié)調[24]。社會生活直接決定了人們對憲法的本質理解以及注入其中的理想性內容④由于“制憲者也必然受到調整社會關系的企圖、正義或合目的性考量的指引”,社會主體得以將這種期望注入憲法。參見[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陳愛娥譯,商務印書館 2003年版,第 12頁。。憲法所表達的社會目標與社會需要,可以被表述為人們對于權利、民主、法治、秩序等價值追求的渴望。因而,在現(xiàn)有認識水平下,依據(jù)人類對于憲法的原理性認識,對憲法所應包含的內在價值追求形成基本的共識,并將之作為憲法方法應用所意欲實現(xiàn)的目標,無疑對憲法方法的評價、選取和應用具有更為實際的意義。從而避免對憲法方法的探討脫離現(xiàn)實,成為純粹的思辨。畢竟,“方法論的主要任務是解決實際問題。從既定的目的和確定的前提出發(fā),運用特定的思維活動,通過完全確定的概念和得到完善論證的判斷來達到人的思維為自己樹立的目的”[25]。這一目的應當是現(xiàn)實的,基于現(xiàn)有認識水平的。因而,對憲法方法研究不僅應當關注技術性的方法自身,更應當研究如何通過這些方法的運用將憲法所包含的價值和意義付諸實現(xiàn),滿足社會主體對于憲法的需求,并符合社會實踐的需要。

        (三)走出為方法而方法的糾纏

        走出為方法而方法的糾纏,即擺脫“從方法到方法”的論證圈套⑤方法本身具有價值中立性,沒有正誤優(yōu)劣之分,而方法的理論與適用的過程中存在著價值判斷,不同具體方法或不同方法理論之間的比較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方法選擇上的沖突的。。避免憲法方法之間的隔離,在不同憲法方法之間存有沖突時,能夠跨越“終極評價”的藩籬,了解方法之間的差異性與同一性。關注方法之外,并對憲法方法的應用具有決定性影響的目的性因素。走出為方法而方法的糾纏,要求將“人類對憲法原理的認識在中國現(xiàn)實中的落實”作為對憲法方法研究與運用的重要目標和依據(jù)。但也決不意味著根據(jù)某一個抽象的理論原則化繁為簡地草率處理問題,或試圖尋找一個“一勞永逸”的統(tǒng)攝性方法①“相信可以發(fā)現(xiàn)某種單一的公式,憑借它就能和諧地實現(xiàn)人的所有不同目的,這種想法可以證明是虛假的?!盵英]米爾恩:《人的權利與人的多樣性——人權哲學》,夏勇、張志銘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1995年版,第 93頁。。走出為方法而方法的糾纏,必須對憲法方法的理解和運用進行反思與批判,著眼于憲法的本來目的以及社會發(fā)展的動向,避免使方法淪為“治者”的工具[26],使憲法學方法論思維不致在特定時期特定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下,扮演使“憲法”迎合當權者任何改革愿望的、唯命是從的工具。

        然而,走出為方法而方法的糾纏,關注中國現(xiàn)實對于憲法方法應用的要求,也并不意味著所有問題的解決。一個直接的問題在于,“如果人的目的是眾多的,而所有這些目的大體上并不相容,那么,沖突和悲劇可能就永遠無法從人類生活——個人或社會的生活中完全排除。因而,在各種絕對的主張之間作出選擇的必要性,是人類處境的一個不可避免的特征”[27]。盡管我們將對于憲法的原理性認識和價值追求作為憲法方法的適用目標,但是,我們必須將這些基本原理與價值轉化為權利、民主、法治等更為具體化的目標,而任何一種方法的運用,都最終和根本地指向了這些基于基本的原理性認識所形成的目標②例如一種憲法解釋方法的運用,其直接目的在于澄清某項關于權利保障的具體條文表述之模糊或歧義,但最終其作出解釋的依據(jù)可能來源于“這一解釋將是否符合我國憲法對于人權保障的基本要求”,再宏觀的層次,則可能導向“是否符合人類對于憲法的原理性認識”或者基于“人權屬于憲法所應當保障的范疇”的基本認識。。然而,我們如何在這些多樣化的目標之間作出選擇,尤其是這些目標之間出現(xiàn)沖突之時③例如民主與人權的實現(xiàn)要求之間并非完全重合的關系,作為方法適用的目標時,甚至可能存在沖突。當以實現(xiàn)民主為目標時,具體方法的適用,可能導致有悖于人權保障的結果。?

        另一個方面的困難在于當不同的方法都能導向同樣的目標時,對方法的權衡問題④這里主要針對實踐適用層面的具體方法。。正如邁納所言,實現(xiàn)目的有多種途徑,但目的和材料絕不能總是明確地規(guī)定出方法?!胺椒ㄔ诤艽蟪潭壬嫌赡康暮颓疤醽泶_定。但是人們依然經(jīng)常要在不同程度上適宜地、巧妙地、經(jīng)濟地做一件事情。”[28]我們能夠在現(xiàn)有知識范圍內確定何種方法對于實現(xiàn)某一既定目標是適當?shù)幕虿贿m當?shù)?我們也能估算運用現(xiàn)有方法達到某種目的的可能性,也可以評價目標本身根據(jù)目前的形式設定在實踐上的意義有無[29]。但是,我們如何去比較運用不同方法對于實現(xiàn)目標所付出的“代價”?

        諸如此類的復雜問題仍然需要我們的認識與反思。人類的認識是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但人類也從未止步于對真理的不懈追求。對憲法方法的認識、反思、批判與再認識,不僅符合歷史唯物主義對認識規(guī)律的總結,也正是歷史唯物主義對憲法學研究的方法論的意義所在。只有在“歷史感”中不斷地反思,才不至于使我們喪失反思的意識與能力并怠于認識方法本身存有的偏頗與疏漏;才能擺脫對“唯一科學方法”的無謂追求;才能對各種方法保持存疑的態(tài)度,通過反思與批判走向對方法的揚棄。

        四、結語

        正如“所有的方法都不能被視為偶像,它們只能被視為工具”[30],對“憲法方法”本身的高度關注盡管有其自身的積極意義,但如若僅僅停留在思辨層面上對方法孰是孰非的反復論證,可能會使對方法的討論失去實際意義,成為懸置的思維問題。而在“多元方法論”的喧囂中,“為方法而方法”的思維則可能成就學術的偏執(zhí)與方法的無謂對立。“正如那些費心于自我審視的人大多是病人一樣,忙于探討自身方法論問題的科學也常常是病態(tài)的科學;健康的人和健康的科學常常不對自身探究很多。”[31]這種論說或許有些偏頗,但無疑是一種提醒——解決實際問題是所有科學方法的主旨,為純粹的認識所作的方法上的思考,其實際意義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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