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都沒有料到,方臘居然答應釋放林沖。
如此一來,梁山的幾個談判代表倒仿佛接了一個燙手山芋,不知咋辦是好。
林沖是六年前被捕的。那一次,林沖率部與方臘奮戰(zhàn),因寡不敵眾,被方臘所擒。對于林沖被擒這一事件,梁山水泊多數(shù)人心里惶恐的。因為他們心里清楚,除了林沖,梁山上下實在沒有幾個懂軍事的了。梁山雖然對外宣稱有一百單八將,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比如宋清,無德無能,何以位列一百單八將?說白了還不是因為他是大王宋江的親弟弟。再比如安道全,一個賣假藥的,又憑啥子當個小頭目?還不是因為悄悄給幾個領(lǐng)導使了銀子……梁山水泊人多不假,可大多平庸之輩。因此,林沖作為梁山的中流砥柱,一旦被捕,無疑是梁山的巨大損失,讓許多人感到痛心疾首。但是,這只是多數(shù)人的想法,有少數(shù)人是幸災樂禍的。比如宋江就很高興,林沖被捕,他甚至高興得大醉了三天三夜,當然,他對外宣稱自己是借酒消愁??赡膫€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林沖和宋江的關(guān)系其實是很微妙的,他們表面親如手足,暗地里卻一直在較勁。林沖在梁山只是第六把交椅,卻有極高的威望,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有的時候,連宋江也要讓他三分。這也難怪,論資歷,林沖有資歷。人家當八十萬禁軍教頭的時候,莫說別人,便是首領(lǐng)宋江,那時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押司。論能力,林沖也有能力。想當年晁天王幾個搶了生辰綱被逼上梁山,差點就被王倫掃地出門,最后還是林沖手刃王倫,梁山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至于宋江,倘若不是過去幫過晁天王,有恩于梁山,哪個會把他這個小押司放在眼里呢。所以,林沖對宋江坐梁山頭把交椅的事一直耿耿于懷。有一次林沖喝醉了酒,居然對武松說,宋江算個屁,他何德何能啊,憑啥子當老大?惹惱了老子,哪天揍得他滿地找牙。這話傳到宋江的耳朵里,他很生氣,可他還真有點怕林沖找他撒野。林沖連王倫都敢殺,未必就不敢揍他宋江。于是宋江忍氣吞聲,盡量避免和林沖發(fā)生正面沖突。對別人,宋江老是沉著臉,可對于林沖不同,一見到林沖就笑逐顏開。至于林沖,雖然有點看不起宋江,但宋江必竟是山寨之主,既然對自己處處忍讓,也不想把關(guān)系鬧得太僵,不管心里是作何想法,在眾弟兄面前,他始終給宋江留點面子。這樣一來,就給別人造成一種二人關(guān)系特殊的假象。因為二人這樣的關(guān)系,宋江對林沖被捕無比高興,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想請梁山的老對頭方臘喝酒,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宋江心里感嘆:林沖沒了,再也沒人敢和我作對了,老子總算在梁山說一不二,擁有絕對權(quán)力了,這種感覺真她媽的好啊!
當然,這些是只是宋江個人的在暗地里的想法,關(guān)于林沖被捕一事,梁山上上下下可謂費盡心機。他們在江湖上揚言,一定要把林沖營救出來。和方臘相比,梁山水泊實在是勢單力薄,微不足道。打不過方臘,如何營救林沖呢?梁山眾好漢開會商討了幾天,終于決定,避重就輕,充分利用輿論,在江湖上發(fā)動各路英豪,聲討方臘,向他施加壓力,準備迫使方臘釋放林沖。這樣有兩個好處,一是向外界表明梁山重情重義,并沒有因為林沖被捕就放棄了他。二是想穩(wěn)住林沖,讓他知道梁山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營救,希望他不背叛梁山,確保梁山的各項機密。
在這六年內(nèi),雙方一直廝殺,各有損傷。梁山被方臘俘虜?shù)膶㈩I(lǐng)多達十余位。這里邊有的是軟骨頭,投靠了方臘。有的是硬骨頭說啥也不肯背叛梁山,這些硬骨頭悉數(shù)被方臘打斷骨頭,壯烈犧牲。讓人感到疑惑的是林沖寧死不屈,方臘卻始終沒有殺他,只是把他軟禁起來。居說,林沖可以在那里習文演武,日子過得不錯。
近來,朝庭派重兵攻打江南的方臘和山東的宋江。于是方臘和梁山暫時停止交鋒。雙方坐在了談判桌上,尋求合作,以渡過這次危機。談判是在方臘的江南舉行的,在談判過程中,梁山的談判代表宋江盧俊義還有吳用三人提到釋放林沖,當時他們只不過是想拿林沖當做談判的籌碼,爭取最大限度的利益,哪里想到,幾個代表才開口,方臘居然就笑容可掬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他們?yōu)殡y住了。說不要林沖吧,為了營救林沖,這幾年梁山的確消耗太多的人力和財力。說是把林沖弄回去吧,還真有點不敢用他了,試想這幾年里,方臘殺了多少不肯投靠他的梁山將領(lǐng)啊,為啥偏偏就善待林沖呢?這樣的人還敢讓他回去掌握要職嗎?再說了,一個蘿卜一個坑,早有人替了林沖的職位,林沖回去如何安排?讓他繼續(xù)掌握梁山軍權(quán)吧,不放心。讓他掛個虛職吧,依他那牛脾氣肯定不干。如何是好?梁山的幾個代表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有想到辦法。
啟程返回梁山的路上,幾個代表憂心忡忡,老是愁眉苦臉。倒是林沖,幾年養(yǎng)下來,人胖了,也白了,神采奕奕的,一路上問這問哪,好不高興。
經(jīng)過數(shù)十日的奔波,幾人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梁山水泊。梁山水泊已然收到消息,早讓“浪里白條”李俊領(lǐng)著幾條大船候在那里了。
見了李俊,憂心如焚的宋江忽然有了主意。他把軍師吳用拉到一邊,在他耳朵邊悄悄交待起來。吳用聽罷,大吃一驚,說,這樣做行么?
宋江說,如何不行?林沖與盧俊義是兩只旱鴨子,李俊若是在途中弄翻了大船,他們豈能活命?再說,這斯要是回了梁山,你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吳用疑惑地說,可是李俊這人靠得住嗎?萬一日后他把今日的事傳了出去可不得了啊。
宋江說,這個不怕,李俊和孫二娘偷情,被“菜園子”張青發(fā)現(xiàn),提著刀子便要取他性命,全憑我說服張青保了他。他對我感激涕零,幾番請我喝酒我都沒時間去,想來他也不會走漏風聲的。
吳用又說,可是,盧員外……
宋江瞪了吳用一眼,說,當年你就不該把這個盧俊義誑上山來,如今是養(yǎng)虎為患了,他在山上結(jié)黨營私,要是今日不把他一并除了,只怕將來梁山就沒有你我二人立足之地了。
吳用不樂意了,暗想,當年不是你們讓我去逼他上梁山的么?如何便成我的責任了?不樂意歸不樂意,吳用想了一下,還是嘆著氣說,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乘船去梁山的時候,宋江和吳用乘一艘船,盧俊義與林沖乘另一艘船。宋江和吳用上了船,便催促那幾個劃船的嘍羅快些,說是趕緊回去看看林沖的接風宴準備得怎樣了。
過了水泊下了船,梁山弟兄便迎上來了。宋江和吳用在眾好漢的擁護下走進忠義堂,眾好漢自不免一番噓寒問暖。宋江威嚴地咳嗽幾下,說,時候不早了,還是快些上了酒菜,盧員外和林教頭隨后就到。
不多時,卻見李俊濕漉漉的沖了進來。
宋江問道,何不見盧員外和林教頭?
李俊一下子跪在地上,哽咽著說,哥哥,船在途中失事,盧員外和林教頭……歿了……
宋江一震,隨即淚如泉涌,他一邊哭一邊說,早知如此,讓盧員外和林教頭乘我們這艘船倒好了。
武松說,哥哥,你若是和他們換船坐,現(xiàn)在出事的豈不是哥哥與軍師二人?
宋江捶著自己的胸口,說我倒是寧愿自己沒了性命,也絕不想盧員外和林教頭出事啊。
梁山眾好漢聽了,莫不悲慟地想,哥哥真是好人吶?
眾好漢見宋江哀哀欲絕,不免勸道,哥哥,事已至此,您也不必太悲傷,身體要緊吶。
宋江只是不聽,哭了一陣,說,李俊,盧員外和林教頭二人的尸體可打撈上來了?
李俊說,哥哥,盧員外和林教頭二人的尸體在岸邊放著呢。
宋江抹著淚水,說,盧員外和林教頭逝世,實乃我梁山不幸,傳令下去,我要風光大葬我的兩位兄弟啊……只說了這一句,宋江又泣不成聲了。
聽著宋江悲愴的哭泣聲,梁山眾好漢心里不是滋味,漸漸地,眼里都噙滿了淚水……
責任編輯 衣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