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變化并不是在我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悄然來臨的。相反,討論氣候變化及其后果的書早已是汗牛充棟。對地球氣候變暖的嚴重擔憂,四分之一個世紀甚至更早以前就有人表示過了,但影響甚微。
在過去的幾年里,這個議題突然躍升到了討論和爭議的前臺——并不是僅在這個或那個國家,而是遍及全世界。許多人說,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像參加一場戰(zhàn)爭那樣動員起來,但在實際情形中,又沒有什么可資辨認和挑戰(zhàn)的敵人。
我們正在面對的是這樣一種危險:它們既無影又無蹤,但潛在的后果又是災難性的。不管別人告訴我們威脅有多大,正視這些威脅總是很難的,因為它們讓人感覺不是太真實。同時,生活還得照舊下去,生活的一切快樂和壓力也得照舊下去。
氣候變化的政治學必須處理我所說的“吉登斯悖論”——即全球變暖帶來的危險盡管很可怕,但它們在日常的生活中不是有形的、直接的、可見的,因此許多人會袖手旁觀,不會對它們有任何實際的舉動。然而,坐等它們變得有形,變得嚴重,那時定然是太遲了。
有關調查表明,大多數(shù)公眾認可全球變暖是一個嚴重威脅,但只有少數(shù)人愿意因此徹底地改變自己的生活。在精英當中,氣候變化屈尊成了一種姿態(tài)政治韜略,聽起來宏偉壯闊,但內容空洞。
在科學家當中有著這樣一種高度共識,即氣候變化是實實在在的、危險的,引起氣候變化的是人類活動。不過,也有一小部分科學家即所謂的氣候變化“懷疑論者”反對這些論斷,他們在媒體上也吸引了不少眼球。如果有人建議我們的駕駛員改變他的肆意浪費的方式,他總是會說:“不是還沒有證實嗎?”
現(xiàn)在政治家們已經(jīng)覺醒過來,認識到了問題的普遍性和嚴重性,許多國家最近也出臺了各種雄心勃勃的氣候變化政策。在過去的幾年里,有一道門檻已經(jīng)被跨過了:大多數(shù)政治領導人現(xiàn)在已熟知由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危險,以及應對這些危險的必要性。不過,這還只能算是第一波,將該議題納入政治議程。第二波必須包括將它深植于我們的制度和公民的日常關切之中。
國際社會坐在了同一條船上,至少原則上是如此。旨在限制全球變暖的談判已在聯(lián)合國的各種會議上開始,最初在1992年的里約熱內盧,1997年移到了京都,2007年則轉往巴厘島,目的都是想減少二氧化碳的全球排放。會議還在繼續(xù),但迄今為止具體收獲還不多。
我想要作出這樣一個讓人吃驚的論斷:在當前時期,我們還沒有氣候變化的政治。換句話說,我們還沒有一套將控制全球變暖的雄心壯志變成現(xiàn)實的政治創(chuàng)新,而這是必須要有的。這是一種奇怪的并不可饒恕的缺失。
有許多人說,應對氣候變化是一個難度太大的問題,在傳統(tǒng)政治的范圍內解決不了。我同意他們的說法,因為我們既有的政治思維方式確實需要來一次脫胎換骨的改變。但是,我們還必須在已有的制度下活動,按照尊重代議制民主的方式行事。
國家將會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活動者,因為它手頭掌握的力量太多了,不管你是談論國內政策還是談論國際政策。誰也沒有辦法強迫國家去簽署國際的協(xié)議,而且即使它們選擇這樣做了,執(zhí)行協(xié)議的任何內容也主要還是一個個國家的責任。只有在碳價格處于某個需求層次,且戴上了必須從政治層面上制定出來并予以執(zhí)行這頂桂冠之后,排放交易市場才能運轉起來。
不提及綠色運動,你就無法討論氣候變化的政治,因為這場運動許多年來已經(jīng)在環(huán)境政治上有了第一位的影響力?!白呦蚓G色”差不多已經(jīng)成為戮力限制氣候變化的同義詞。不過,這里有個很大的問題。我們必須對綠色政治哲學來個去偽存真。
我認為,想找到任何一種試圖在一定意義上“回到自然”的方法,都是不可能的。保守主義也許有一定的同情價值,但它在對抗全球變暖時本質上將是毫無作為的。事實上,它甚至有可能妨礙我們的努力。作為科技進步的結果,我們好久以前就已經(jīng)沖破了用來把我們與自然界分開的樊籬。倘若我們嚴肅地對待氣候變化的問題,我們就需要更多的這類東西,而不是更少。
一定程度上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放棄了綠色運動的一個核心概念,即那條警示原則:“不要干擾大自然?!倍遥瑸榱俗柚箽夂蜃兓?,不管人們怎么說,我們都不想去“拯救地球”,因為地球的存在不依我們的所作所為而定。我們的目標就是保護,如果有可能的話,改善人類在地球上的體面的生活方式?!?/p>
節(jié)選自《氣候變化的政治》,詳見本期“本刊2月薦書”,略有刪改,題目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