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春美容院》在有限的篇幅內用心地書寫了一個封閉小村莊中初中未畢業(yè)就只身闖蕩世界,在花花世界的誘惑和哄騙中沉淪又掙脫,回鄉(xiāng)被誤解又終獲認同的青春女孩——春璐的故事。在娓娓道來的故事中,牽扯出經(jīng)濟發(fā)展和人性價值等各種力量的糾葛和爭斗,凸顯出抉擇所付出的代價和意義,尤其是戰(zhàn)勝誘惑和欲望所閃現(xiàn)的人性之美。
以經(jīng)濟或者金錢對落后、封閉社會帶來的震蕩性影響為題材,在中國文學中有悠久的傳統(tǒng)。稍近者,現(xiàn)當代文學中屢有出現(xiàn),尤其以八九十年代的文學抒寫為最。稍遠者,如《金瓶梅》等將經(jīng)濟(金錢)對家庭、社會、觀念以及倫理的洶涌沖擊和顛覆早已深入人心。《春璐》便是將人物置于金錢對人的誘惑與沖擊的思想下進行價值開掘的。小說中,“南方”和“豆腐村”是現(xiàn)代與落后,富裕與貧窮的對立寓意,尤其是“南方”作為一種修辭與幻象呈現(xiàn)的,它對于“豆腐村”的村民具有魔一般的吸引力,使“鄉(xiāng)親們沒了主心骨”!鄉(xiāng)親們以猜忌和取笑的方式表達對李家的小洋樓的艷羨和自身的心理平衡,春璐也是在“修水渠”、美容院招工、“搞定”鄉(xiāng)政府和派出所、當婦女主任等事件中用金錢為自身不斷地獲得認可并且建立了自尊。錢大發(fā)的“瀟灑闊綽”,王香的毅然出走都是金錢的誘惑。
作為誘惑,情色往往和金錢相伴而生,兩者都具有占有和支配欲。春璐說,“南方苦呀,南方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啊!”地獄是混亂和邪惡的,可是天堂卻由它支撐。富比鄉(xiāng)政府的洋樓,“摞起來跟書一樣高”的存折也比不了她“蕾絲花邊的小衣服從桃口的領子里肆無忌憚地探出來”對人們的興趣大。在豆腐村人們的觀念中,女人掙錢靠的就是身體。李小花對小黃為了幾百塊錢與人睡覺的泰然自若,從錢大發(fā)對王香身體的色情凝視中已交代了等待王香的那種生活。男性在情色和金錢的角逐中,在作者的筆下卻似乎是一種被奚落者。李大棵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大體尚可”,但也碌碌無為。李抗美有點口笨舌拙,歪嘴近乎一個小丑,且喜歡和女人打情罵俏,村長王福利多少有點無能,李鄉(xiāng)長則作風不良又是個想“老牛吃嫩草”的主,錢大發(fā)無疑是個“惡魔”一樣的利欲熏心者。顯然,在作者看來,男性遠遜于女性帶來的審美張力。因為,女人本身就表征著一種欲望誘惑。
可是,小說并沒有止步于金錢和情色的流俗層面。生活在土地上的鄉(xiāng)民,有自己的生活邏輯和價值追求。男人和女人們親近而不嚴肅的“黃色笑話”是底層世界的生活觀,代表了一種樸素的生活態(tài)度。外面的世界不管多么繁華,城市的生活不管多么充滿誘惑,它始終是作為鄉(xiāng)民世界的“他者”,而遠離真實性的土地。南方以及含有隱喻的“能掙錢的工作”并不屬于“豆腐村”的鄉(xiāng)親們,豆腐村的星星是“會眨眼”的?;钤谶@塊土地上,它會告訴你人生的意義在哪里?春璐的抉擇清晰地說明了這個道理:“要好好地做人,光明正大地做人,我們有人格,不能像過去那樣了,小柳呀,曉得啵,我當這婦女主任心里踏實,我出錢修渠心里高興,有人把你當作人看,敬重你看得起你,這就夠了!”那些形形色色的誘惑,相比春璐這種深沉的感慨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李大棵“找回王香,一定找回王香!”的決心也為人們指明了人生的方向。小說也在這一刻顯示出了深刻和人性之美。
從離開豆腐村到回到豆腐村,從開美容院到“歇下來跟大伙一樣種種田”,春璐完成了生活和思想的“回鄉(xiāng)”,作者告訴了我們應該堅守的東西以及什么樣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生活、有意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