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與陳的婚外情最終被小茵知道了。

那天，我與陳吃過晚飯后，回到家里。家里沒開燈，我以為小茵帶兒子去了她父母家，可是，開燈一看，小茵正坐在沙發(fā)上。

我一驚：“怎么傻坐著?兒子呢?”

小茵冷冷地說：“兒子我送我父母家去了?！?/p>

“又不是周末，送他去爸媽那兒干什么?”

小茵冷笑一聲看著我：“我不想讓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不想讓他知道他有個多么骯臟的父親!”

“小茵，你這是什么話?”我一驚。語氣卻強硬得很。

小茵不說話，從提包里拿出幾張票據(jù)扔在桌上：是我給陳購買衣物、提包、化妝品的購物小票!也是我太大意了，以前買了東西總會當場撕掉票據(jù)，這些日子神經松弛下來，居然塞進口袋忘了清理掉!

“別對我說這幾張票據(jù)不能說明什么，我對你的事都清楚了，包括那個女人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長什么樣，你們交往多長時間……周長山，我們結婚之初我就說過，我允許你有一天不再愛我，但我不允許你一邊說愛我一邊背叛我!我不容許你任意踐踏我的尊嚴!”小茵號啕大哭起來，沖進臥室，任我怎么敲打也不開門。

我自然不可能睡得著，更害怕她有過激反應。第二天，她開門出來，眼睛通紅，扔給我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然后上班去了。

一整天我都恍惚著。

中間接到陳打來的電話，不知為什么，我突然覺得我現(xiàn)在的窘況全是她造成的，不耐煩地對她說自己這邊出了點狀況，最近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她在那邊笑得花枝亂顫：“怎么，被老婆逮住偷腥的證據(jù)了?”可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吧，她馬上收斂自己的笑說，“那你得好好賠小心才是啊，我一定好好配合你，這段時間絕不騷擾你?！彼膽B(tài)度倒讓我松了一口氣，至少她不會來添亂吧。

一連兩周，我每日按時回家，做飯洗衣，對小茵笑臉相迎，小茵卻并不買賬。我雖然沒再見她哭過，可她對我沒一絲笑臉。唯一對我說的話是：“字簽了嗎?”我說沒有，她便不再理我，徑直進臥室鎖上門。

我呆坐在客廳，腦袋里轟轟響，感到自己有說不出的可憐。

以前有個朋友說：“背叛，不是那么輕松的事。你享受著背叛后的刺激，同時也得承受背叛后良心的指責——如果你的良心還沒壞掉的話?！蔽译m對此有同感，卻并不完全放在心上?，F(xiàn)在，我也可以說上一句：背叛，真的不是那么輕松的事。一旦背叛被發(fā)現(xiàn)，曾經的春風得意全變成了糊腳的爛泥。

二

這天下了班，特意早早去小茵的公司等她下班。還好，她上了車，任我將她帶到一家酒店。

我殷勤地點了許多她愛吃的菜，還叫了一瓶紅酒。

小茵一直冷淡著，沒說一句話。我艱難地開了口，說自己鬼迷心竅，做出了對不起她和兒子的丑惡勾當，請求她能看在夫妻十年和孩子的份上，原諒我一次。

小茵一口干盡杯中的紅酒。還是不說話。

我道歉再道歉，然后說起兒子，說起各自的父母，如果我們離婚會給老人與孩子帶來多大的震動?真的，真的，我不是不愛你，只是偶爾犯了一次男人容易犯的錯……

不知是不是我的回憶和道歉起了作用，反正小茵沒再提簽字的事。但她仍是冷冰冰的，不再像過去那樣過問我的日常生活，同床共枕更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要讓她徹底原諒我得慢慢來。

可是，被她冷得太久，我也受不了，況且還不知道這冷要持續(xù)多久。所以，陳打電話來時，我一邊罵自己一邊又偷偷見她去了。

陳問我是否討得了老婆的原諒，我說起現(xiàn)在的僵局，嘆息一番，鬼使神差地突然對她說：“不如，我離了婚，和你結婚?”

陳似乎猝不及防，愣了，隨即一笑：“現(xiàn)在像你這種男人真是少見!人家都是力爭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不倒，你卻非要拔掉紅旗，把彩旗抱回家!”我對她的反應不滿意，甚至感到有些傷自尊，我說：“你那意思是不愿意讓我把你抱回家?”

她沉吟一會兒說：“都是成年人了，理智點吧!我對于你其實是什么呢?我不過是你吃飽飯后，愜意地啜飲的那杯咖啡，對吧?咖啡就只能是咖啡，只能在你吃飽飯后喝起來才有滋味，你若把咖啡當米飯，不但填不飽肚子，還會怪罪咖啡，而咖啡呢，也因此喪失了自己的價值……”

她微笑著看我，我怔怔地看著她。

小茵的哭泣與冷漠并沒能真正驚醒我，陳的話卻如當頭一棒，打得我生痛。

陳與我的關系，如她所說的咖啡，比喻太雅，說穿了，我不過是把她當玩具——調劑我沉悶的婚姻生活；她把我當工具——提取她所要的物質及享受。我從來就不是陳的米飯，不是她最終的歸宿，只不過是她的一段橋梁，或者是她歇息時的一間亭子。她的歸宿一定要比我富且貴。她一直都比我清醒。

三

我回家了。盡管小茵還是那么冷，可這是自己應得的報應。不管她再冷，她都是對我最真心實意的女人，我和她血肉相連，而不是彼此的工具。

我接回了兒子，下班后立即回家，做家務，陪兒子做作業(yè)、玩耍。兒子很高興，因為我很久沒和他這么親密了。他的笑聲慢慢消融著小茵的冷。她雖然仍然拒絕與我同床，說話依然只看著兒子，可她不會再把我的衣服扔出洗衣機，吃飯時也不只拿她和兒子的碗了……我看到了希望，回歸以前生活狀態(tài)的希望。以前覺得那種狀態(tài)很悶，可悶正好表明生活如常，一切風平浪靜。

我對幾個知己說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狼狽，我說各位要珍惜自己的家庭啊，我現(xiàn)在是有親身體會了，還是自己的家好，自己的老婆好。背叛的代價太大，各人守好各人的家才是上策。

朋友哈哈笑，我聽出笑中的不以為然。座中有位離婚女士沉默半晌，冷笑著問：“你的意思是你老婆就這么原諒你了?”我說是啊，現(xiàn)在我才明白我老婆其實是最大度的人。

離婚女輕蔑地看我一眼：“你以為女人被背叛后，心底的傷害那么容易就平復了?我問你，如果是你妻子出軌了，你會這么輕易地原諒她?”我說：“男人和女人不同嘛……”她一揮手打斷我：“別說這一套!你老婆不再和你鬧離婚，或許的確是因為看在孩子和老人的份上，或許是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希拉里原諒克林頓，辣妹原諒貝克漢姆之類，都是如此；再或許嘛，她已經報復了你，她覺得與你扯平了，心理平衡了，就這樣過下去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

“哼，當年我就是這樣整治我那個出軌前夫的，找個年輕帥哥，給他戴頂綠帽子，真爽!以為女人好欺負，說說好話，做做家務就讓女人原諒自己出軌?做夢吧!婚外情誰玩不來啊!”離婚女此言一出，周圍的男人竟然都噤了聲。

不，不，小茵怎么可能會是這樣的人?

可，小茵為什么就不可以是這樣的人?!想起她說：“我不允許你一邊說愛我一邊背叛我!我不容許你踐踏我的尊嚴!”她會輕易地原諒我?

汗一下冒出來，濕了背上衣衫。我甚至等不及聚會結束，找個借口急急回了家。

小茵和兒子在看電視，我進門，一直看她，她皺眉看我一眼，沒理我，只是將旁邊的兒子摟得更緊些。我腦袋里反復播放離婚女的話，我坐立不安，只想揪住小茵問：你是不是已經報復了我?

可我問不出口，即使問了也無結果。我六神無主地在房間里轉悠，總覺得哪一處都藏著我不知的秘密?？沙领o一下，一切都是往常的樣子。那，是不是找個私家偵探……

我頹然倒在沙發(fā)上。環(huán)顧四周，房子還是那套房子，家已不是那個家——

我和小茵今后會怎么生活下去?她帶著永久的傷害，我?guī)е谰玫牟乱?可這一切又怪誰呢?

我長嘆一聲，現(xiàn)在才算完全明白那位朋友的感嘆了。背叛，不僅不是輕松的事，甚至是后患無窮——背叛，會攪亂你一輩子的生活!

責編 昕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