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誰與石頭最親
誰一聲吆喝
能將多夢的石頭
從遠古的沉睡里喚醒
誰掌上的火焰
會讓石頭里的金屬
歌唱,或者流淚
這樣的仙人
最初從山外走來
之后,一代又一代
白樺林一般
佇立一個生活的高度上
潛心修煉一種精神
他們戴同一款帽子
穿同一色衣服
年年歲歲,以井架為旗
與勞動朝夕相處
他們不事喧嘩,一派豪雄
沉醉在石頭的溫柔里
將自己的光芒與石頭的光芒
在呈獻給太陽之前
皆深藏于八百米地層以下
而不輕易袒露于人
這常使我不干寂寞的詩歌
總像一只饑餓的獵狗
只有掙脫辦公室里的焦躁
才能優(yōu)先品嘗到一點
金屬的味道
我是從石頭里拱出的
一支戴眼鏡的瘦筆
我熱愛石頭,就像
下井的兄弟熱愛陽光與空氣
年邁的母親熱愛大米與小米
我撕破了胸膛為石頭歌哭
為一輩子向石頭彎腰的人
一次次彎下自己的真誠
因為,我十分清楚
在這一座古老的大山里
擁有石頭,我們擁有什么
離開石頭,我們會失去什么
家園
在一切城市之上
在一切鄉(xiāng)村之上
在一些神話的峰巔
一些傳說的內(nèi)核
我高貴而樸實的家園
比著名的珠穆朗瑪
謙遜一些
謙遜一些,比什么都好
猶如做人,猶如耕種
猶如我慣于沉默的父兄
在四周高山的家園里
將石頭里的金屬,一脈一攏
顆粒燦爛地貢奉給
大山外鮮活的現(xiàn)代文明
而他們廝守著倔犟的井架
終年累月,隱姓埋名
隱姓埋名,大都是一些高人
高人們站在生活的制高點上
將世界與人生看得很清
懂得自己的太陽靠自己輝煌
自己的月亮靠自己明亮
懂得沉默是金
也是銅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家園
有幾條井巷,幾個坑口
也很少有人知道收獲青銅
與收獲火紅的高梁
哪一種更容易點燃激情
而我們知道
我們的心
常常被我們的雙手
所深深地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