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前夕,我將班里這56名不過十六歲的學生分成了28組。我告訴他們,這次外出春游,只能有28人跟隊而行,剩下的一半,必須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在教室里自習。
狹小的空間里頓時一片嘩然。他們覺得我的安排嚴重不公,因為不論是誰,都不可能主動放棄這次機會,自甘呆在悶熱乏味的教室里。
他們決定用沉默來抵抗我的不公,他們想用這種非暴力的手段迫使我就范。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們陷入了不可解開的僵局。
三十分鐘后,臺下開始竊竊私語。我在講臺上嚴肅地說,我絕不可能改變主意,但你們之間,是同學,講友誼,不管我把你們56人分成了幾組,帶走了幾人,你們的情誼仍舊不會改變,對于你們的朋友,你真就如此吝嗇?連一次小小的機會都不肯讓給他?這番話,再度使他們陷入沉默。在他們未出結果之前,我轉身離開了教室。我知道,這28組學生,明天將會給我一個答案。
清早,旅行社的大巴開進了校園,陽光灑在潔白的車窗上,有一種誘人的美。班長將最后的名單遞給了我,不多不少,整整28人。我驚奇地發(fā)現,這份名單的成員,竟是如此特別。他們做了一次令我肅然起敬的謙讓——經濟條件好的學生將這次機會讓給了家庭拮據的學生,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將這次機會讓給了學習成績差的學生,強者讓給了弱者,男生讓給了女生。名單上有多處涂改的痕跡,不難看出,他們曾發(fā)生過激烈的爭執(zhí)。臨行前,我要求外出游玩的成員主動握一握那位把機會讓給自己,甘愿留在教室里的同學。于是,感人的一幕出現了,56只青澀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他們相互寒暄,微笑叮嚀,沒有半點的煙火氣息。
旅行的途中,我給了他們一個小小的建議,寫一篇簡單的游記,送給這28組里的另外一個人,讓他們也充分感受到你的快樂,以及這沿路的美景?;爻讨?,沒有一人欠交游記。不管是多么頑劣多么厭學成性的孩子,他們都極其認真地完成了這次作業(yè)。甚至有的人,還在游記的背后附上了一張鮮艷的彩筆畫。當他們把游記主動送給那些留在教室里的同學時,春末的陽光,忽然燦爛起來。我讓他們再次握手,感謝那位胸懷寬廣的同學,讓你有了一段開心的旅程。
其實,我所要教給他們的,并不是一次短途旅行中的見聞,而是讓他們在如此不公的條件下學會冷靜,學會商量,學會謙讓,學會大度,學會感恩,學會補償。讓他們在充滿不公和荊棘的人生路上,找到那根調適心靈的橫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