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中,我腆著一張滄桑的老臉,“撲通”給我一向賢惠的兒媳婦跪下說:“放了我兒子吧,求求你了?!?/p>
兒媳婦嗓子都哭啞了。她哀怨地說:“媽,你原來還支持我的,如今也向著那只破鞋說話了。好,我走!”
我心說,我怎么會喜歡那狐貍精,但我得維護自己的親生兒子呀。
我把這個第三者叫小三。我對兒子說:“把小三帶回家讓媽見見行不?”
兒子不耐煩地說:“那個小三早就換了,現(xiàn)在這個已是小五了?!?/p>
我著急地說:“兒呀!你這么做對得起人家小三和小四嗎?”
兒子“撲哧”樂了:“當(dāng)然,我弄小五不對,可人家小三小四早連小七小八的都勾到手了?!?/p>
我兒子數(shù)學(xué)學(xué)得特好,賬肯定算得比我清。當(dāng)初要不是在學(xué)校打群架被開除,估計現(xiàn)在也早博士后啦。想到這,我舒了一口氣。
有一天,我討好地對兒子說:“把小五帶回家怎么樣?媽想好好招待她?!?/p>
兒子不屑道:“你會招待什么呀?再說,現(xiàn)在我的馬子早換成小六啦?!?/p>
我大吃一驚道:“又換啦?我的心肝呀,你可別上了當(dāng)?!?/p>
兒子甩了甩他的光頭說:“都是互相玩玩,上什么當(dāng)?你就是老糊涂了,不了解我們年輕人有多快活!”
我看著兒子一晃一晃的背影,喃喃自語地說:“兒啊,你騙別人媽不管,媽就怕你吃虧啊?!?/p>
兒子忽然給了我一個特大驚喜——帶回來一個金光閃閃的姑娘。我在廚房都快忙瘋了。趁姑娘上洗手間的空,我對兒子小聲說:“這小六還怪好看的。兒呀,這回你可要抓住嘍?!眱鹤优ゎ^“呸”一口痰道:“這是小八?!?/p>
我立刻就適應(yīng)了兒子的數(shù)字游戲。我說:“我不管八呀九的啦,只要對我兒子好就行。”
兒子怒喝道:“快弄湯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p>
我還在啰嗦:“我看這姑娘不錯,你可別再招些不三不四的讓媽操心了。”
兒子擺擺手厭惡地說:“去!去!去!”
過了些日子,我擔(dān)心地問兒子:“還沒換呢吧?”
兒子吐著長長的煙圈道:“哼!這次你倒盼上啦哈?!?/p>
我趕緊解釋說:“沒有沒有,我盼著你們結(jié)婚呢?!?/p>
那天,我正扛著一大袋子面吃力地往樓上爬,就聽見后邊有人大叫:“老太太,不好了!你兒子被抓起來啦!”
我和面險些一起滾下樓梯,我說:“小八呀,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小八紅了臉說:“我弄了一個小子,他對小子動刀子,一下把那小子捅殘了?!?/p>
我關(guān)切地問道:“我兒子受傷沒有?”
小八說:“他好著呢。只是這兩天可能要判刑?!?/p>
我厚著臉皮去求那個小子,我跪在那兒都要昏過去了,可人家連眼皮都懶得抬。
我沒敢去法庭。我是后來直接去的監(jiān)獄。我心疼地哭道:“兒呀!你受苦了,媽這次救不了你了?!?/p>
兒子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他說:“我想見見孩子們?!?/p>
我一愣,哭道:“當(dāng)初,你不要孩子,也不給撫養(yǎng)費,誰知人家讓你見吧?”
兒子嘆口氣說:“我現(xiàn)在倒霉了,像狐什么狗什么的都不認得我了,那些從三到八的臭三八們也沒一個來看過我?!?/p>
我理解兒子的孤獨苦悶,我不能讓我的心尖子感到絕望,于是,我找到了兒媳婦,將我那對風(fēng)濕老膝蓋再次對她彎彎曲曲。
兒媳婦扶起我來說:“媽,你也不是小歲數(shù)的人了,不要再對人下跪了。你想想看,為了你那寶貝兒子,你都下跪過多少回啦?可他知道心疼你一回嗎?”
這話說到了我的心里。我兒子三個月上,他爸就走了。我怕孩子受屈,就總用我那兩條不值錢的羅圈兒腿為兒子跪來跪去。我不想兒子回報什么,我只想讓他高興。
兒媳婦終于領(lǐng)著那對年幼的雙胞胎去看我兒子了。感動得我老淚縱橫。
監(jiān)獄里,我們一家人久久無言。最后,每個人都哭得一塌糊涂。我是疼,兒子是悔,兒媳婦是恨,兩孩子是嚇的。
自始至終,兒子沒說一句話。我催促道:“兒呀!馬上就到時間了,你就說句話吧,再見面都不知是猴年馬月了?!?/p>
兒子狠瞪著他那雙紅桃子似的眼,死盯著他媳婦,一字一頓地說:“記住,千萬千萬,不要溺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