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明

漢文帝手下的張釋之是個名不虛傳的賢能之人,他擔任廷尉時,有一次文帝出行經過中渭橋,有個冒失之徒從橋下跑出來,使文帝的御馬受驚。這個冒失之徒隨即被拿下,并按文帝的意見交給廷尉張釋之處治。很快,張釋之向文帝匯報了處理意見:“此人違犯清道戒嚴規(guī)定,應當判處罰金?！蔽牡蹖@個處理結果大失所望,火冒三丈:“這家伙直接驚嚇御馬,好在這馬脾氣溫和,才沒傷到龍體。犯下這么嚴重的事,為何只判他罰金!”張釋之說:“法律,是天下公共的,這個案子依現行的法律就得這樣判;如果按皇上的意思加重處罰,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還有,如果皇上當時派人殺死他倒也罷了,現在既然交給廷尉,廷尉是天下公平的典范,辦案稍有傾斜,全國執(zhí)法都會因此可輕可重,沒有標準了?！蔽牡塾X得廷尉說得有理,于是按法律判處罰金。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作為漢文帝“首席大法官”的張釋之是個優(yōu)秀的司法干部。那個冒失的小百姓冒犯了皇帝,皇帝也因此動了真怒,身居九卿高位的張釋之當然知道領導意圖,可他卻不管這些,仍然堅持依照法律辦事,如此高度重視執(zhí)法標準,實在難能可貴。

執(zhí)法,以什么為標準?今天的人們在理論上都知道:“以法律為準繩”,這是法治社會常說的一句話。可事實上,“以法律為準繩”執(zhí)行起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特別是在法治程度還沒達到一定“火候”的社會,“以法律為準繩”很容易被“以長官意志為準繩”之類所取代。

封建專制社會的情形就不必多說了,那時候,法律幾乎是某個家族或某一個人意志的體現,權大于法是極其正常的社會現象。雖然遵紀守法、執(zhí)法如山的楷模也有一些,但非常遺憾的是,他們并非主流。絕大多數時候,絕大多數人是無法很好地受到法律保護的。

現在,長官意志代替法律的事情在很多地方也屢見不鮮。一些落馬的官員在位時不是常愛說“我就是法律”之類的話嗎?在他們心目中,權大于法是理所當然的,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個地方的“土皇帝”。一個地方有了這種“一把手”,當地的司法機關想以法律為準繩依法辦案,只怕是難事一樁。而這,也是破壞法制建設的主要因素之一。

美國著名法學家伯爾曼說:“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形同虛設。”執(zhí)法,只能以法律為唯一標準,不能因外界因素而隨意加重、減輕對當事人的處罰。美國另一位法學家亨利·米斯說:“法官必須擺脫脅迫,不受任何控制和影響,否則他們就不是法官了?！睋Q句話說,法官的“上級”就是法律,像張釋之那樣,不管那個冒失的小百姓冒犯的是誰,也不管交辦案件的領導有何“意圖”,依照法律該怎么判就怎么判。放在今天,這應當成為全體執(zhí)法者必須具備的素質。

編 輯/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