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農村工作經驗的人都知道,在農村工作中,有兩種人最難應付:一是在當地享有一定聲譽的人,諸如族長之流;二是“釘子戶”,也有人把他們叫做“農藥瓶”、“刁民”,凡事喜歡攪和,惟利是圖。前者一般知書達理,只要曉之以大義,處理得當,往往能影響一片,起到穩(wěn)定一方的領頭羊作用。而后者,一般思想比較狹隘,轉化工作較難。這部分人沒有大局觀念,凡事都從個人利益角度考慮,特別是在公益建設中,喜歡潑冷水、拖后腿。一些初涉農村工作者,往往對其畏而遠之,不敢與其接觸。有的對這部分人印象不好,甚至產生排斥心理,結果更加將其推向了民眾的對立面,很不利于各項工作的開展。
俗語說:“只有落后的工作,沒有落后的群眾?!敝灰泻玫墓ぷ鞣椒?,對“刁民”的化解也并非難事。
短兵相接消除與“刁民”之間的隔膜
“刁民”為什么會“刁”?主要原因是他們中有的人對鄉(xiāng)村干部有一定的成見,故意亂事;有的是對時政不理解,心中有太多的個人意見;有的則是出于個人的私利考慮,唯恐損其小利或盡可能貪點小便宜。只要稍不如意,這些人就大顯個人淫威,仿佛“老子天下第一”,與街坊鄰居過不去,與基層干部對著干。他們沒觸犯法律,經常鬧點小事,你能拿他咋辦?對待這些人,民間有句形象的比喻:“豆腐沾上了灰,吹不能吹,打不能打?!痹S多基層干部都感覺頭疼。其實,對待這部分“刁民”的最好辦法就是“短兵相接”,直接與其面對面,掏心窩,說心里話,化解心中存在的芥蒂。
2002年,我當選為村黨支部書記,時年30歲。在那種習慣“族長管理制”的閉塞山村,后生伢子執(zhí)掌大權,一些老輩心里很不服氣,時不時沒事找事想和你“過過招”,朱某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換屆選舉時,朱某想讓自己的兒子當村干部,直接向我進言:“我們這個片區(qū)占全村總人口三分之一,應該在這個片區(qū)產生一個村干部。”我告訴他:“村干部是民意海選的,任何人都沒權利‘戴帽’?!焙髞?,朱某又向我提出他兒子入黨的問題,但是經過支部討論沒能如愿。幾次的掃興使得朱某記恨在心,除了在背后毀謗現任村干部外,還經常組織一些本村親友制造點惡作劇。一天,朱某打電話要我們到他家里談談心,可我們還沒進他家的門,朱某就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他的理由是:前幾天本村集體林木被盜,朱某聽人說村干部懷疑是他所為,他要求我們交出舉報人,并消除其名譽影響。我們再三解釋,村支兩委暫時沒有找到嫌疑人,也沒人懷疑誰,他的這種道聽途說是沒依據的。但朱某就是不從,誓死與村干部一較高下。還揚言,如果不替他消除影響,就與我們幾人沒完。在當地群眾的勸解和保護下,我們悻悻離開朱家。
事情該怎么解決?有人說靜觀其變,看看朱某下一步會有什么舉動。有人說避而遠之,惹不起躲得起,也有人說朱某在當地太霸道,必須借機整治。特別是作為黨支部書記,麻煩事都是“罪頭”,知情人囑咐我近期別和朱某接觸,恐有人身危險。而我采取的方法是宜急不宜緩,當晚就直接單獨和朱某“短兵相接”。走進朱某家的時候,我發(fā)現他顯得很驚奇,也許壓根兒就沒想到我會獨自一人前往,而且會選擇在這個火頭上!我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今天不是作為一個村支書來你家的,而是作為一個晚輩,想和你來談談心,不論什么心里話,咱倆擺在桌面上談,論證一下到底誰有道理。”從《村委會組織法》到入黨的有關條件,再到集體林木的維護和村級經濟的發(fā)展,經過直接的面對面溝通,朱某終于放下了長輩的架子,俯首認錯,當即表態(tài):他心里的疙瘩都已消除,從此不再與村干部作對。一個可怕的“釘子戶”居然就這樣化解了,此后朱某積極支持村里建設,我調出本村后,朱某還總是說:“我們原來那書記不錯,那天說得我心服口服。”
只要耐心細致地做好思想工作,人與人之間沒有跨越不過的鴻溝。人心之距,或寬成太平洋,或薄成一張紙,只要擦亮一根火柴,就可以相互照亮!
外圍突破親情是最好的“潤滑劑”
也許有人會說,我列舉的朱某案例并沒有可圈可點之處,因為朱某再刁蠻,還算是講道理的,倘若遇著好話歹話都聽不進去,短兵相接都不頂用的人怎么辦?我也確實遇到過這樣的“刁民”,本村的村民小組組長李某,脾氣異?;鸨?,對任何人似乎都有說不盡的怨恨。我經常與他閑談,但他仿佛天生就有一種排斥干部的心理,在他心中,當官的就似乎沒一個好人。
對于村級事務管理中的疏漏,李某總是顯得特別熱心。他所在組的灌溉塘出水管不通,李某說:“當村干部就是為大家服務的,書記,你應該想辦法?!碧热糸_通后沒人收管,李某又要來興師問罪。村民是個特殊的群體,對待村民的管理,既沒有政治手段約束,更沒有工資福利罰扣,村干部說的話,農民可以聽,也可以不聽,自由得很。村干部一般不敢隨意批評村民,否則會得罪人,輕則遭遇惡語相向,重則拳腳相加。對待李某,你沒權利指責,在短兵相接無效的情況下,該如何來化解?我想到的是“外圍突破”。
首先對李某的親友進行“排查”,選擇幾個為人正直的親友幫助做好李某的思想轉化工作。特別是李某的小舅子王某,在鄰村擔任村支書,王某不僅現身說法,對李某曉以大義,而且對李某的狹隘思想狠狠地大罵了一頓。
在農村,有理與無理有時并不重要,人與人之間的交情有時更重要。像李某這樣的,一大堆的思想教育就只有他親友敢說,而鄉(xiāng)村干部不敢碰其半根汗毛。
感情積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2004年的一天,鄉(xiāng)計生辦下村對育齡婦女進行檢查。通知發(fā)下去了,到場的人卻寥寥無幾。村計生專干抱怨說:“如今的村民越來越不聽話了,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苯吁喽鴣淼氖呛芏啻迕駚砀鏍钫f:“村計生專干很‘官僚’,張口就說‘不去村衛(wèi)生室查環(huán)查孕的,將按照有關規(guī)定罰款’?!币恍┐迕裾f:“這個計生專干,平時很少和我們交往,說話倒挺橫的,不是要罰款么?大家都不響應,看你能罰誰?”
我告訴村計生專干:“這件事的起因不是村民不聽話,而是你的工作方法有問題。你平時不深入群眾,沒有與他們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怎能指望大家現在都聽你的?這是導致你說話不靈的主要原因。另外,不能動不動就處罰別人,這樣只能激化矛盾,適得其反?!贝逵嬌鷮8筛恼耍髞淼挠嬌ぷ鞲傻玫眯膽?。
在一些農村題材的影片中,我們經??梢钥吹洁l(xiāng)野的一些帶頭人,說話一言九鼎,大手一揮指揮一大片。他們這種魅力從哪里來?靠的就是平時與群眾的交往、自身的人格感召力。平時與群眾的關系處理好了,一言一行被群眾認可了,關鍵時刻你說話自然就會有人信!村干部是群眾選出來的,是民意的“集合點”,應該說,村干部完全可以當好帶頭人。帶頭人威信的高低,與農村政策落實的好壞,特別是與對一些“刁民”的影響力是成正比的。
在農村,經常到農戶家走走,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只有讓村民都熟悉你,認同你,工作才能得心應手。我出身農民,不管到哪都能與群眾相處融洽。我曾經蹲點的村,經常還有村民與我相互來往,如同摯友,甚至于離開單位后,一些領導在當地遇到難題,想到的竟然是請我“出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平時與村民沒有感情積累,關鍵時刻是不可能有感召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