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是牯牛降山脈下和秋浦河源頭的一個很普通的村子。
石臺與祁門兩縣接壤處崇山峻嶺,分界線往往依山勢而定,折折曲曲,兩縣交界地塊咬合得十分緊密。仿佛一方伸出手來,另一方也伸過手來相握。葉家便是這樣一只友誼之手。
葉家村落有四五百年歷史,三百多人口的村子,只擁有一個姓:葉氏。村莊錯落有致地分布在牯牛降主峰延伸過來的“低嶺”山腰間,幾十幢房屋,三五戶一連、七八家一處,黛瓦粉墻,清一色徽派風(fēng)格。站在村里,無論往山頂看,還是朝下俯瞰,都已經(jīng)看不到“大山”的險峻與威嚴(yán),四處一片柔和,親近。
葉家與以富硒聞名遐邇的大山村相鄰,但一直默默無聞。葉家與大山村王、李、洪三家聯(lián)袂組成了一個和諧無極的空間。置身大山村,極目遠(yuǎn)眺,白云深處便是葉家。如果把大山比著一個舞臺,那么葉家就是大幕的后方,那些操縱天地萬象的大師和全部的道具都藏在葉家。
大山村與葉家之間由一條窄窄的砂石土路相連,寬處可容兩部板車相讓。兩地間三四里地徒步只需四五十分鐘。小路彎彎,近樹遠(yuǎn)山,溪水潺潺,叮當(dāng)作響,步移景換,猶如一層又一層面紗。沿途漫山的杜鵑花,紅的、紫的、白的,嫣然綻放,還有那時隱時現(xiàn)的九里香樹花白耀眼、濃香襲人,從坡上漫過淡淡茶香,從草叢溢出幽蘭花香,令人心曠神怡,把一行人誘惑得就想赤足而行。
當(dāng)我們一步一步、一彎一彎向葉家移近,葉家的容顏漸漸清晰,筆者像是尋夢,去印證一份遙遠(yuǎn)的記憶,又像是赴約,趕去會見一個未曾謀面的老朋友。因為“葉家”在筆者心中已經(jīng)懷揣和擱置了差不多四十年。準(zhǔn)確地說,筆者出生在一個距離葉家不遠(yuǎn)、但相隔幾重山的地方。這次葉家從夢里走到眼前,是一個夢起童年者的宿愿。這是此行中筆者一直沒有透露的秘密,葉家當(dāng)然也不知道。
葉家的村口天生如一道關(guān)卡,兩片風(fēng)景樹林,猶如兩扇天門,蒼天古木、翠竹綠樹下,一個大亭子,為行人遮風(fēng)避雨。轉(zhuǎn)過村口,葉家全景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筆者簡直被驚呆:多熟悉的地方,多熟悉的場景!這不正是夢中的那個葉家嗎?———群山環(huán)抱中,一個清純、寧靜的村寨,青石板鋪路,老屋連著老屋,人們刀耕火種、怡然自得?,F(xiàn)實(shí)的葉家與夢境里的葉家如此吻合與相似,若不是神交已久,若不是多少回魂牽夢縈,怎么可能有這般境界?
走進(jìn)村里,淳樸好客的葉家人,誠禮待客。面對一群陌生來者,熱情地將大家迎進(jìn)屋里,將家中的干果、水果等各種風(fēng)味小吃和盤托出,還要為客人沏上一杯杯散發(fā)著蘭花香的綠茶。家家戶戶廳堂前懸掛的一框框老照片,如一道道記憶的風(fēng)景,還有那些土得掉渣的器物,勾起人的無限往事和許多回憶。葉家呀,就是一個容易讓人想起老家的地方!
葉家沒有任何化工污染。整個村莊唯一的“工業(yè)”就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綠茶加工廠,我們路過的時候,趕巧廠里正在制作云霧茶,那一陣陣茶香直把大家薰得如癡如醉,留連忘行。
世世代代的葉家人在山地間繁衍、生息、勞作,那塊凹凸不平的山地就是葉家人的全部。葉家是一幅完整的活動的人類勞動生活史圖。
按照現(xiàn)代觀念和標(biāo)準(zhǔn)來評判,葉家無疑是落后、貧窮,甚至是荒涼的。在全球化、現(xiàn)代化迅猛推進(jìn)的時代,葉家受到了現(xiàn)代文明的沖擊,但是葉家堅守一方,保持本色,可貴得罕見。葉家是一塊凈土,一塊未曾雕琢的美玉。葉家可以被忽略,但絕不能可有可無。如果沒有葉家,也就無所謂大山,更無所謂秋浦河。對于行色匆匆的游人,葉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只有靜下心來,小住幾日,輕輕地走近和融入,才可以相識相知,才可以品出葉家的醇厚,才可以體味到一些鄉(xiāng)土人的情思。
責(zé)任編輯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