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北方最悶熱的季節(jié),李海到自家地里鋤地。剛剛鉆到玉米地里。渾身的衣服就被汗?jié)裢噶?,李海就鉆出玉米地到外邊來透氣。李海的地緊挨著公路邊,李海累了的時候就愛站在公路邊看路上的人來人往。就好像看一種游動的風景。李海在公路邊站著就有人和李海打招呼,打招呼的人是李海的兩位高中同學鐵頭和大壯。鐵頭說:“李海你鋤地哪?”李海說:“鋤地哪!”鐵頭幾乎和大壯一起說:“鋤什么狗屁地呀,再鋤還能長出金條來?還不如跟我們哥倆兒去縣城打工哪,一個月下來一準讓你賺一千多斤小麥錢?!崩詈Uf:“扯淡呀,農(nóng)民不侍弄莊稼侍弄啥?”大壯就嘻嘻笑著說:“李海你好生侍弄你這莊稼地吧,侍弄好了莊稼地還能長出金元寶呢!”大壯一邊說著就和鐵頭騎上摩托車一溜煙似地開走了,望著大壯和鐵頭漸走漸遠的背影,李海就呸一聲:“牛啥,不就掙了幾個破錢嗎,你大爺?shù)??!?/p>
李海,鐵頭,大壯都畢業(yè)于縣一中,當時三個人的功課在全校排名還比較靠前,特別是李海在班級還排過前三名,高考前三個人也曾沒黑沒白地復(fù)習,都想考個理想的學校,可高考名單公布以后,三個人卻都是榜上無名。當時大壯家的條件還好一些,想接著繼續(xù)讀。李海和鐵頭就不想再復(fù)讀了,他們說即使考上大學又有什么用,上邊沒有人還不是得去打工?大壯一昕哥倆說得有理,就將手里的書本一扔說:“去你媽的吧。誰再讀書誰他媽就是孫子。”
三人回到村里,李海接過老爸李東山的鋤頭就一心一意種起了莊稼,鐵頭和大壯卻不安心種地,倆人在縣城開了一個夢幻網(wǎng)吧,開始網(wǎng)吧的效益還不錯,可干了一陣倆人都覺得這樣干賺錢太慢,就偷偷掛靠了一家黃色網(wǎng)吧,有了黃色內(nèi)容網(wǎng)吧的收入直線上升,鐵頭和大壯就拿了賺來的錢去洗頭房或者是飯店胡造,一邊喝著酒鐵頭就說:“要知道這玩意兒能賺錢咱哥倆就早弄啦?!贝髩褏s胸有成竹地端起酒杯說:“賺錢不分早晚,來,哥倆干了這杯了!”倆人端起酒杯剛要干,公安就進來了!
剛剛開張不久的網(wǎng)吧被公安給封了,每人又罰了一萬元錢。還拘留半個月。
從看守所放出來以后,倆人躲在家里挺長時間沒有露面,直到前不久才到縣城的一家建筑工地找了一份壯工。李海想,這回倆人低著頭不知要干多長時間的活才能還得上開網(wǎng)吧欠的饑荒?可鐵頭和大壯只在建筑工地干了很短的時間就一人買了一輛摩托車,那摩托車騎起來后屁股一冒煙人就不見了蹤影。李海看著倆人整天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的樣子,內(nèi)心里就覺得很奇怪,就想他大爺?shù)?,老子整天累死累活的連娶媳婦下聘禮的錢都湊不上,這倆王八蛋才干了幾天壯工就威風八面!李海越想越覺得自己太虧,晚上吃飯時李海就對老爸李東山說:“爸。我不想再種地了。”老爸李東山這時正在喝粥,聽兒子李海這樣說就瞪起黃眼珠子說:“咋?有縣委書記等著你去做?”李海說:“沒有,我想去城里打工?!崩顤|山說:“鋤完這遍地你想去干啥就干啥。我老了。也管不了許多?!崩詈Uf:“再有兩天地就鋤完了,明天我去跟鐵頭打個招呼。”
過了幾天李海就和鐵頭大壯一起去了建筑工地做了一名壯工。
李海干活不惜力。不管工長讓他干啥,都肯下死力氣干,鐵頭和大壯就說:“李海你丫挺的傻呀,這么干工長能多給你錢呀!”李海就笑了說:“人家攬工程的也不易。老板賺到了錢,才有工錢給咱發(fā)。”李海在建筑工地干了一段時間,工地上上下下的對李海都很喜歡,工長對李海也很器重。一天,工長把李海單獨叫到一邊,問:“李海,你念過書嗎?”李海說:“念過,念過高中,高考時差七分沒考上本科?!惫らL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說:“我給你個官你愿不愿意做?!崩詈Uf:“做官我可不行,我就會干活?!惫らL笑了笑說:“你也不問問我叫你做什么官,我說你做的了你就做的了。以后這工地上的人都由你來管,你也不用再下工地干活了,每月給你1500元工資?!崩詈R宦牴らL這樣說,心里當然是很高興的,可他又信心不足地問工長說管工地我行嗎?工長說你怎么不行呀?就不由分說地拉著李海到工地上去宣布。
李海當了工地上的頭兒,鐵頭和大壯當然也高興。晚上下班時鐵頭非讓李海坐他的摩托車,大壯也張羅讓李海坐他的摩托車。李海說我還是騎自行車吧!鐵頭說李海你真一根筋,你把自行車鎖在工地的材料房里,明早我再去家里接你一起來工地。李海看鐵頭的態(tài)度很真誠,就坐上了鐵頭的摩托車,一路上鐵頭一個勁地恭維李海說:上學時我就看你比我和大壯強,看看,果然就比我們強,當上領(lǐng)導(dǎo)了不是。李海說這叫什么領(lǐng)導(dǎo)呀!指不定哪一天工長不高興了就地把我給撤了,鐵頭說撤了咱也當過領(lǐng)導(dǎo)。這時大壯也趕了上來,大壯說李海你這回當了領(lǐng)導(dǎo),你可要好好照顧我們哥倆,吃水不忘挖井人,當時可是我們哥倆給你介紹過來的。李海說這話還用得著你說,咱們誰跟誰呀!
第二天一早,李海剛剛穿好衣服,大壯就走了進來。大壯的手里提著一兜九保桃。進了門大壯就地把桃放在墻柜上對李海的老爸說:“大爺,這桃可是我家的桃樹上結(jié)的,我揀了一些軟的給您老摘來了。”李海的老爸就笑瞇了眼說:“看大壯這孩子可是真懂事了,哪像我們家李海就是一根筋。”大壯說:“大爺您可不能這樣說李海了,人家李海都當領(lǐng)導(dǎo)了?!崩詈5睦习植幌嘈糯髩颜f的話,大壯又說:“李海真當領(lǐng)導(dǎo)了。管了整整一個工地的人呢?!边@時鐵頭也來到了李海家里,鐵頭給李海的老爸拿來了兩瓶二鍋頭。李海老爸望著大壯帶來的九保桃和鐵頭帶給他的二鍋頭,他這回相信了大壯的話,就高興地喊老伴說:“給我炒幾個雞蛋,我想喝兩杯?!崩习槭莻€應(yīng)聲蟲,早去廚房給老頭炒雞蛋了。李海的老爸就想,這小子還行,都當領(lǐng)導(dǎo)了。
李海當了工地上的頭,工地上的工程進度立刻就快了很多,工程進度一快,不但工長高興,工人們也都高興,以前上一天班最多只能賺三十幾塊錢,自從李海當了工地上的頭以后,一天干下來就可以賺到五十多塊錢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中秋節(jié),中秋節(jié)這天工長用車拉來了一車月餅和豬肉,工長將李海叫到車前,讓李海給每位工人發(fā)一份月餅和十斤豬肉,最后發(fā)到李海自己這兒就只剩下了一份月餅,豬肉卻發(fā)沒了。李海就笑了笑沒說什么,將剩下的一份月餅鎖進了工具箱里。工長也看到了李海沒有領(lǐng)到豬肉,就單獨把李海叫到了辦公室。工長先問了問李海工地上的一些事情,又問有什么困難沒有。李海說困難當然是有,自己對建筑又是個外行,有時說話不服眾,但總的說來大家還是給了他不少的面子。工長就拍了拍李海的肩膀說:“多向老師傅學習學習,我相信你會管好工地的?!币贿呎f著話就掏出一千塊錢遞給李海說:“這點錢你去給家里買些豬肉吧,一會兒你去通知大家中秋節(jié)放一天假,工資照發(fā)。”李海說:“謝謝工長了,但這一千塊錢我可不能收?!惫らL就沉下臉來說:“李海你嫌少呀?”李海說:“我不是嫌少,我是覺得我不應(yīng)該收?!惫らL說:“你為什么不應(yīng)該收,這是你應(yīng)該得的。”李海聽工長這樣說就不好意思地將錢收了起來。
工人們分了月餅和豬肉,又放了一天假,大家一邊推車朝外走,一邊就想,以前過中秋節(jié)別說分月餅分肉,就是連假也沒人給放過一天,多虧了李海管工地,大家才有了這么多的實惠。有的工人還將這話告訴了李海。李海就紅了臉說:“我有啥功勞,還不是大家齊心協(xié)力干出來的,大家要感謝就感謝工長吧?!贝蠹艺f要謝就先謝你,工長以前也當工長可他對咱咋就沒這么好過,還是因為你把工程進度搞上去了,工長才分肉分月餅給咱。李海說:“既然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以后咱大家就都好好干,工長和投資商賺到錢了,咱工人也一樣得實惠?!惫と藗兙驼f:“以后我們大家都聽你的?!?/p>
過完中秋節(jié)。大家的干勁更足了,李海在大家心目中也有了一定威信,有了威信以后的李海也不用天天果在工地上看著大家干活了,李海就經(jīng)常呆在工長辦公室。將以前工長讀過的關(guān)于建筑方面的書找出來讀。李海開始去工長辦公室時工人們還沒有說什么,可時間一長工人們就說話了,工人們說他以為他是誰呀,他不也和我們一樣是個農(nóng)民工嗎,只不過讓他管一管工地,看燒包的他還知道自己姓李嗎?工人們一有情緒當然就會影響工程進展,工程進展一慢下來工長當然就知道了,工長就來找李海。工長找到李海也不批評李海,而是讓李海報工程進度,李海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李海說;“工長您放心。一周內(nèi)我要不把進度給您搞上去,我就去找您辭職?!惫らL就笑了,工長笑得很溫馨。工長拿出了一條蘇煙送給李海說:“這煙挺好抽的,現(xiàn)在縣委書記也抽的是這煙?!崩詈1緛聿幌胧展らL送給他的煙,他覺得他每收下工長送給他的一樣東西,他就等于出賣了一份做人的尊嚴,他覺得他此時就像是一位出賣肉體的妓女,李海想到這里就對工長說:“工長這煙您拿回去吧,這么好的煙我可不配抽?!惫らL聽了李海拒絕他送的煙就沉了臉說:“咋了,他縣委書記能抽咱就不能抽呀,你李海小看了你自己我可不敢小看你。”李海一聽工長這樣說就不說話了。李海被工長給將了一軍,李海現(xiàn)在才明白。他李海在工長面前就是一條溫馴聽話的狗,什么時候不想當狗了,工長就會給他扔過一根骨頭讓你去啃。
工長又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工長一句也沒提工程的事,工長越不提工程的事李海心里越慌,工長一走李海就到工地上來了。李海這次到工地上來不是站在一邊看工人們干活,李海來時就戴好了安全帽。李海在工地上找最累的活干,他對工人們說:“你們就像我這樣干,我要是不干,你們也別干。”
李海一到工地上來干活,工地上的工程進度就比以前最快的時候還要快了許多,工人的工錢也由以前每天四十多元一下子就漲到了六十多元,雖然為了賺這六十多元錢工人們每天要干十幾個鐘頭的活。但因為掙的錢比以前多了很多。大家的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這一段時間鐵頭和大壯沒有再和李海套近乎,他們認為李海雖然當了工地上的頭兒,但李海是個交不下來的白眼狼,他們白和李海是同學和把他給介紹到工地上來了。因為李海自從當了頭兒以后什么忙也沒給他倆幫,倒是為李海吃了很多掛落,多干了很多臟活和累活,從此后晚上再下班回家倆人誰也不張羅讓李海坐他們的摩托車了。一次李海家里有事想坐鐵頭的車,鐵頭就裝聽不見似的一溜煙就將摩托車開走了。
鐵頭和大壯不愛搭理李海,李海也不知道,李海有什么事還跟鐵頭和大壯念叨,這時鐵頭和大壯就一哼一哈的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中午吃飯也不和李海一起吃了。李海有時盛了飯就端過來和鐵頭大壯湊熱鬧,鐵頭就說:“你一個大領(lǐng)導(dǎo),可別和我們倆落后民工混在一起。”李海說:“啥領(lǐng)導(dǎo)呀,哪一天工長不高興了,就一腳把我給蹬了,咱還不是得一起回村去掄馬勺?!薄澳愫么跻伯斶^一回領(lǐng)導(dǎo)呀,回村也得算個人物頭!”李海和鐵頭大壯仨人的話說不到一塊兒。中午再吃飯時就自己回到工長辦公室去吃了。對這鐵頭和大壯也不高興。他倆遠遠地看到李海坐在工長辦公室里吃飯就說:“小樣兒,他真以為他是工長了,在工長面前,他連孫子都不如?!眰z人這樣說著,這兩天經(jīng)常來工地上收廢品的那個三十多歲的河南女人就來了,這兩天這個河南女人總在工地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而且一到工地就來找鐵頭和大壯,這個河南女人很會講話,見了鐵頭和大壯總是弟弟長弟弟短的。昨天晚上下班后鐵頭和大壯還偷偷地賣給他一些水泥袋子。河南女人還知道鐵頭和大壯是李海的同學。河南女人見鐵頭和大壯正在吃飯,就一直向他倆走過來說:“吃什么好東西呀?也不讓讓大姐。”鐵頭說:“有什么好吃的,還不是工地上豬狗都不愛吃的破飯?!焙幽吓送送F頭飯盒里的大米飯和豬肉炒芹菜說:“你們這里的人可真富,連豬都不愿意吃大米飯和豬肉炒芹菜了,那人應(yīng)該吃什么呀?”鐵頭想了想覺得自己是被這個河南女人給繞里邊去了,就說:“你說什么呀,你說我是豬呀?”河南女人就笑彎了腰。鐵頭卻趁機擰了一把河南女人的肥屁股。河南女人也不怪鐵頭,還一個勁地給他遞媚眼,鐵頭又跟著摸了女人一把。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兒,河南女人就說:“我看你們那邊有一堆破爛鐵,二位小弟當一回家,就賣給大姐得了。”鐵頭說:“你開什么玩笑呀,這東西是老板的我們可不敢賣?!焙幽吓苏f:“有什么不敢賣的,工地上誰還敢管你們,你們可是李工長的皇親國戚?!贝髩颜f:“這話你倒說對了,在這工地上,我看他媽的誰敢管我們哥倆?”河南女人聽大壯這樣說就去拿眼看鐵頭說:“我還把你當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呢,原來兄弟你稀松二五眼,看人家大壯弟弟都比你勇敢。”鐵頭被河南女人將了一軍,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說:“誰怕誰孫子,你晚上下班以后來吧。這堆鐵就賣給你了。”河南女人說:“我就說呢,我鐵頭弟啥時也不會失去大英雄本色?!闭f著話河南女人就掏出兩盒精裝許昌煙給鐵頭和大壯一人一盒,又故意用身子蹭了蹭大壯。鐵頭看見了就說:“咋,整這事還分薄厚。”河南女人說:“你不早摸過了嗎?”
晚上下班以后,河南女人就像幽靈一樣突然間出現(xiàn)在工地上,對等在這里的鐵頭和大壯說:“麻利裝車吧?!辫F頭就對她使了個眼色說:“等人走凈了再裝?!钡攘艘粫?,工地上只剩下看工地的老頭,鐵頭就叫河南女人把車開過來裝車。這時看工地的老頭就過來問怎么回事。鐵頭說:“李工長讓我們哥倆把這堆破爛兒給處理了,要不放這也礙事?!崩项^知道李海和鐵頭大壯的關(guān)系,又聽說是李海讓賣的就走到一邊去了。
第二天上班以后。李海在工地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總覺得工地上像是少了點什么,但少了什么他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一直到下午保管找到李海說工地上的鋼材只能用一個下午了,李海才忽然想起來了,堆在工地東南角的那些鋼材下腳料不見了。李海就找來了看工地的老頭,老頭說:“昨晚你不是讓鐵頭和大壯把這堆廢鐵給賣了嗎?”李海一聽老頭提到鐵頭和大壯心里就明白了,立刻就來了氣,他覺得鐵頭和大壯的膽子也太大了,這事要不管,他們敢把工地也給賣了。但李海雖然心里生氣,卻沒有立刻就去找鐵頭和大壯,等到下班以后,鐵頭和大壯騎著摩托車剛要走,李海就叫住了他倆說:“我問你們點事。”就帶頭向工長辦公室走去,鐵頭和大壯知道李海找他們什么事,就低了腦袋跟李海走進了工長辦公室。李海就讓鐵頭和大壯坐,兩個人就低著頭坐了。李海說:“知道我找你們干啥嗎?”倆人說知道。李海說:“我找你們啥事呀?”鐵頭說:“不就是我們把工地上那堆廢鋼材給賣了嗎?”李海說:“你們的膽子可真是不小,這要是沒人管你們還不敢把工地也給賣了?!辫F頭說:“李海你也別事似的,不就是一堆破爛鐵嗎,你說咋辦吧?!崩詈>蛦査麄冑u了多少錢,鐵頭說:“賣了五百多?!崩詈Uf:“那么大的一堆鐵才賣了五百多,蒙誰誰也不信?!辫F頭又說:“是六百多?!崩詈Uf:“多少我也不追了,明天你們把賣鐵的錢交到會計那里去,就說是我讓你們賣的?!辫F頭和大壯就站了起來問李海還有事嗎,李海說:“沒有了,咱哥仨兒到外邊喝兩杯去吧,由我來請客?!辫F頭說:“大壯你們倆人去喝吧,我家里有事?!贝髩岩布泵φf:“不行,一會兒我去我老姨家?!?/p>
春節(jié)前,大樓竣工了,工期比原定的施工計劃提前了兩個多月,工長高興地握著李海的手說:“太感謝你了,節(jié)后你馬上來找我,我還請你當工長?!惫らL一邊和李海說著話,一邊還把一個紅包塞到了李海的口袋里。
李海有錢了,李海到工地上只干了半年就掙了小一萬,李海揣著這些錢回到家里以后,心里幾乎就像吃了蜜,他立刻找到了鐵頭和大壯,說是仨個人晚上要好好喝一杯,鐵頭和大壯本來因為那次賣鐵的事還在記恨李海,可此時他們看李海的態(tài)度很真誠,就答應(yīng)了下來。
晚上哥仨在孫村鎮(zhèn)的悅來歡酒家找了一個雅間,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白酒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來。三杯酒下肚,哥仨又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哥們兒了。李海說:“管了幾天工地,把哥倆也給得罪了,我先自己整一杯就算給你們哥倆賠不是的酒。”鐵頭說:“賠屁不是呀,平常我們哥倆做得也差勁,凈給哥們臉上抹黑。來,哥仨一起整一個,喝完這杯酒咱還是過命的好哥們兒?!崩詈J紫日酒饋眄憫?yīng),大壯也舉起了杯,三個人用力碰了一下杯,就同時將酒給干了。李海平日是不喝酒的,也真的沒有量,今日喝了這么多酒就有些醉了,鐵頭看李海喝高了,就給大壯使了個眼色,大壯看到鐵頭的眼色似乎早已心領(lǐng)神會,就急忙站起來用手去扶李海,李海卻將大壯推開說:“我,我沒事?!辫F頭說:“誰說你有事呀,看這狀態(tài)再喝二兩半斤的也不會有事?!贝髩岩舱f什么時候李海這么能耐了,要不說人就得當領(lǐng)導(dǎo),鐵頭說:“大壯你凈他媽的胡說,啥時李海也比你丫挺的能喝,今個咱哥仨高興,不如咱找個地方玩兩把,不知大壯敢不敢玩?!贝髩颜f:“誰要不敢玩誰他媽的丫頭養(yǎng)的?!崩詈1緛硎遣幌胪娴?,可聽大壯這樣說,火騰一下就頂上了腦門,說:“玩,誰不玩我操他大爺。”鐵頭說:“咱到哪兒去玩呢?”李海說:“就到我家去玩吧?!比齻€人就跟著去了李海家里,玩了一會兒,只有李海一個人贏了三四百塊錢,鐵頭就說困了,大壯也說咱今天就到這兒吧,李海本來還想再玩兩把,可鐵頭卻說明天晚上再玩吧,大壯也說明天再接玩吧。就各自回了家。
李海的玩癮剛上來,可看鐵頭和大壯都不想玩了,自己又贏了些錢,心里也就覺得這玩牌贏錢比在工地上當負責人賺錢還要容易,就想趁著過春節(jié)有時間再玩幾天,弄好了再贏鐵頭他們一些錢。
第二天一早李海剮剛起床,二姨家的大表姐就來找李海了,表姐進了門就大聲喊叫著說:“聽說咱弟弟在工地上當經(jīng)理了?!崩詈5睦习终f:“他當啥經(jīng)理呀。只不過就當了個工長?!北斫憔捅牬罅搜劬φf:“姨夫您這就不懂了,工長這官可比經(jīng)理大多了,開小店的一個人也叫經(jīng)理,可工長就不同了,工長手下要管幾十號一百號的人吶,看看我這弟弟就是出息了不是。”
李海被表姐這么一忽悠,也似乎認為自己很不平凡,就笑著問表姐找他有什么事,表姐說:“找你這么個大工長能有什么事呀,這不是要過春節(jié)了,你給姐姐先折兌倆錢,等過完春節(jié)姐麻利兒還你?!北斫闾岢龈约航桢X。李海頓時就有了一種成功人士的感覺,似乎自己已成了腰纏萬貫的大老板,他問表姐要用多少錢。表姐說:“看你能借給姐姐多少了?!崩詈Uf:“你需要多少,你說個數(shù)。”表姐就有些信心不足地說:“就兩千吧,”李海就從口袋里掏出錢給表姐點了兩千說:“夠嗎?”表姐看到李海手里剩下的那沓錢還很厚,就有些后悔,但已經(jīng)對李海說了只借兩千。也就只好做罷了。
連著幾個晚上鐵頭大壯還有從縣城里來的一個叫二狗的人都來找李海玩牌,每次玩李海都多少會贏一些,鐵頭就說李海玩牌水平漸長,大壯也說以前沒覺得李海的牌玩得這樣好,那個從城里來的叫二狗的就說:“李工長這玩牌的水平要是到了大牌場一準是橫掃千軍萬馬。”三個人這么一夸獎李海,李海也就高興得有些找不到北了,他就問那個叫二狗的人去哪里可以狂賭一把。二狗說甭聽我說去大牌場玩,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大牌場,不過李工長要想玩他可以想辦法,為李工長組織一場。鐵頭說什么時候組織可別忘了通知我。為人一世,怎么也要做一回真男人,不能只是站在一邊看著李海這樣的領(lǐng)導(dǎo)玩。李海聽鐵頭稱他為領(lǐng)導(dǎo)心里就十分高興。但表面卻說:“什么領(lǐng)導(dǎo)呀,咱不管到啥時候也都是哥兒們。”大壯說:“鐵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李海就是當了中央的大官,他也不能不認他這兩個敗類同學,”李海說:“大壯你說啥哪,我不管到了啥份上咱們也是掰不開的鐵哥們兒?!倍氛f:“看看你們哥仨這交情,真要趕上三國的桃園三結(jié)義了?!辫F頭說:“二狗你要不提三國我還真差點給忘了?!闭f著就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照片來。照片上是一個十分俊美的年輕姑娘,姑娘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好像在期盼著什么,鐵頭將照片遞給李海說:“看咱親表妹長得咋樣。”李海接過照片看了看說:“勝過天上的仙女,”鐵頭說:“給你當媳婦你要不?”李海說:“鐵頭你可不許拿哥們兒開心。”鐵頭說:“誰要拿你開心誰出門就讓車給撞死了?!贝髩颜f:“大年節(jié)的咱都說點吉利話?!崩詈B犺F頭對他發(fā)這樣的毒誓就有些當真了,說:“以前我咋沒聽你提過你還有這么一個漂亮的表妹呀?!辫F頭說:“要不說這人你可千萬別當領(lǐng)導(dǎo),一當上領(lǐng)導(dǎo)眼里一準就沒有人了,十幾年前我還帶著我表妹去你們家摘李子,一起去的還有大壯呢?!贝髩颜f:“鐵頭你甭理李海這小子。過完春節(jié)那個陳工長要再敢讓李海當工長。李海敢說不認識宋祖英了。”李海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人的腦子就是不行,到現(xiàn)在我還是沒想起來你啥時候帶你表妹去我家摘過李子?!辫F頭說:“想不起來你也別想了,等過完春節(jié)我把我表妹給你帶過來看看不就都有了嗎?不過這門婚事要是成了,你最少也得準備兩萬塊錢?!崩詈R宦犚獌扇f塊錢心就有些虛,可大家都稱他為工長就鼓著肚子說錢不成問題。二狗說:“兩萬塊錢對于李工長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不過這世界上的事還就是怪,你們知道縣城西關(guān)有個馱腳的人叫王來的嗎,這人窮得從來出外就沒鎖過門,去年冬天突然心血來潮和朋友借了五百塊錢去賭了一把,結(jié)果就贏回了二十多萬,這王來也有志氣。從此后就戒了賭,現(xiàn)在不但娶了媳婦,還開了個小超市?!辫F頭說:“是不是你給組織的賭局?!倍肺⑿χf:“你也甭問誰給組織的賭局,人家王來那一段就是點正,就像咱李工長這幾天的點似的,要是去了大賭場早就十幾萬二十幾萬地贏了?!辫F頭說:“二狗你也給我們哥幾個湊上一場,讓我們也賭上一把?!贝髩颜f:“咱就去李海家賭吧,李海家房多。”李海說:“去我家沒問題,就是別讓我老爸知道了?!倍氛f:“去誰家都一樣,完事給人家抽出點茶水錢。”李海說:“咱啥時候玩呀?”二狗說:“不急,等我準備好了給你們打電話。”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別的。就各自回了家。
李海自從二狗走了以后,就等著聽二狗的電話??梢惶爝^去了。兩天過去了,五天又過去了,二狗一直沒給他打電話。李海就問鐵頭二狗為啥不打電話。鐵頭說:“二狗這小子這幾天不知干啥去了,一會兒我催催他?!边^了一會兒鐵頭就給李海打來了電話說:“這事定了就在今晚上,二狗這王八蛋說把咱這事給忘了,我說你他媽的凈想娘們兒了?!崩詈Uf:“我可沏好茶等著你們?!?/p>
天黑了以后,二狗鐵頭他們就來到了李海家,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李海擺好圓桌,大家就各自坐好了。二狗說:“咱還玩詐金花吧,五十塊錢的底,可買大也可買小?!崩詈O胝f底太大,大壯卻先說了:“咱不能底小點嗎?”二狗說:“底太小有啥玩頭。你要嫌大你別玩,和李工長這樣的大領(lǐng)導(dǎo)玩太小了有啥意思?!辫F頭也說:“大壯你至于嗎?咋跟娘們兒似的?!贝髩巡谎月暳?,幾個人坐下來開始打牌,開始時輸贏還不大。只有李海贏了兩千多元錢,漸漸地李海就有些不行了,不但將贏到的兩千多元錢給輸了進去,就連口袋里的八千元本錢也輸?shù)盟o幾了,輸?shù)竭@個份上,李海就輸紅了眼,大冬天的早已出了一腦袋的汗。坐在對面的二狗還總拿話敲打著李海說:“李工長。大冷的天昨還出汗哪,是不是心疼輸?shù)舻倪@幾千塊錢呀,至于嗎?牌場上的翻身大著呢。先贏的是紙后贏的才是錢吶?!崩詈]斄隋X,心里煩得很,聽到二狗這樣說就發(fā)火說:“二狗你貧什么嘴。愿賭服輸,想玩咱就接著玩,不愿意咱就散了拉倒?!备芬黄饋淼哪莻€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說:“二狗你閉住你的烏鴉嘴,看你惹李工長生氣了不是。”
又玩了一會兒,李海口袋里最后剩下的幾百元錢也輸干凈了,李海就想說不玩了,可就在這時,李海抓到了三個八,三個八在詐金花里叫爆子。爆子一晚上也碰不到幾把,李海抓到了爆子內(nèi)心里頓時就有些亢奮。這時對面的二狗暗了一把。鐵頭跟了一把。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也跟了一把。李海也跟了一把,打第二輪時鐵頭就不跟了,二狗仍接著暗。而且一會兒就暗了五百塊,中年人明打就跟了一千。李海這時手里已經(jīng)沒有錢了,但拿著一把爆子又不舍得扔,就兩眼發(fā)直地望著二狗。二狗似乎知道李海的口袋里已經(jīng)空了。就說:“李工長你還跟不?”李海說:“跟。只不過手里現(xiàn)在沒有錢了?!倍肪托α苏f:“李工長沒錢說話呀。三萬五萬的咱不用回家里去取,用多少錢?三萬夠嗎?”二狗就從帶來的皮包里拿出了三沓嶄新的百圓大鈔問李海說夠不。李海說:“夠了,夠了?!倍氛f:“李工長你要是用就請你打個條。不過可要收你二分的利息。”李海急忙說:“行行。”就急忙給二狗打了條,李海將錢接了,這時對面的二狗又暗了一千。中年男人又跟了兩千,李海也跟了兩千,三個人就你暗一千我跟兩千地一路打了下去,當李海的三萬塊錢又輸?shù)弥皇O伦詈箝_一把牌的時候,二狗就不再暗了,看了一眼自己剛打開的牌就走了??炊纷吡死詈>图泵⑴平o打開了,對面的中年男人就問李海手里的牌是什么,李海的聲音和手都有些顫抖地說是爆子八,中年男人就將自己手里的三張牌往李海面前一亮說:“我是爆子K?!崩詈R宦犞心昴腥耸掷锏呐剖潜覭,腦袋就嗡的一聲大了,等到李海清醒過來以后,屋子里的人早已經(jīng)走干凈了,只有桌子上給李海提出來的五百元的茶水錢。李海看著這五百塊錢就像看到了二狗他們幾個人嘲笑他的臉孔,他忽然從桌子上將這五百塊錢揀起來幾下就給撕得粉碎,并打開門一頭撲進了寒冷的冬夜里。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一位放羊老漢在村東頭通向縣城的路邊發(fā)現(xiàn)了李海早已凍僵了的尸體,放羊老漢急忙將羊又趕回了村里,放下羊鞭就去了李海家。這時李海的老爸李東山正在接一個從縣城里打來的電話,電話是年前工地上的那個工長打來的,工長對李海的老爸說:“過一兩天縣城里的匯賢小區(qū)就要開工了,工長請李海繼續(xù)給他管這個工地?!崩詈5睦习志驼f:“您等一下,我去找李海來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