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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兵彭仲平的傳奇經(jīng)歷

        2009-12-31 00:00:00
        北京文學 2009年8期

        他是老虎班班長,一刀捅死倆鬼子,這位在搶林彈雨中出生入死的鐵血戰(zhàn)士,卻因為兩次事故遭遇撤職。一碗羊頭肉、一把煙土,讓我們重溫了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那段不同尋常的歷史記憶。

        1977年8月,53歲的父親患肝癌去世了。就是從那年開始,每年春節(jié)的正月初四,我必到彭叔叔家去看望他老人家,從未間斷過。因為父親彌留的那天,彭叔叔在病床前陪了一天一宿,直到父親咽氣。

        彭叔叔叫彭仲平,是我父親生前最要好的戰(zhàn)友,也是我父親和我母親的婚姻介紹人。上個世紀50年代初,彭叔叔和我父親同住在一個兵營里,彭叔叔的妻子李阿姨和我母親又同在一家卷煙廠工作。這件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彭叔叔和李阿姨一撮合,我的父母就在1955年結合在一起了。1956年,作為家中的長子,我趾高氣昂地來到了人間。

        1955年,解放軍第一次授軍銜,彭叔叔被授上尉軍銜,我父親被授中尉軍銜,一個正連一個副連,級別不一樣,但友誼沒有變,彭叔叔和我父親依然是好朋友。每月發(fā)軍餉的第一個星期天,兩人依然到中山路春和樓飯莊要上兩個炒菜,用粗瓷大碗喝即墨黃酒。

        那年月,百姓家的大閨女時興嫁軍人,民謠曰:“一毛三,有吃又有穿?!薄耙幻?,是指彭叔叔那樣的上尉軍銜———一道杠三個星。我父親是“一毛二”,所以就感到慚愧,覺得對不起我母親。好在我母親是城市貧民出身,吃糠咽菜慣了,能嫁個“一毛二”的小軍官,每月有軍餉近九十元,也很知足。

        彭叔叔是1943年參加的八路軍,我父親是1944年參加的八路軍,同在魯中軍區(qū)。在抗日戰(zhàn)爭年代,早當一年兵和晚當一年兵區(qū)別很大。對于扛槍打仗的人,在那個時期,熬一年勝過和平時期熬十年!特別是和日本軍隊作戰(zhàn),難著呢。1943年,盡管太平洋戰(zhàn)爭早已打響了,日本在與美國的交戰(zhàn)中敗得一塌糊涂,但在中國,日軍還是囂張。日軍是強敵,八路是弱旅,雙方打起仗來,八路軍的官兵說沒命就沒命了。而轉過年來就不一樣了,1944年,日軍的敗相已經(jīng)明顯露了出來,中國境內的主力部隊,大都調到了太平洋地區(qū),充實到中國來的日本新兵,基本都沒經(jīng)受過戰(zhàn)場磨煉,相對而言,也不那么兇悍了。父親在那一年當兵,危險性遠遠小于彭叔叔當兵的1943年。所以,1955年授銜,父親比彭叔叔少授一個星,心甘情愿。不但心甘情愿,父親還經(jīng)常為彭叔叔感到惋惜,覺得給這位八路軍魯中軍區(qū)某部的“老虎班”班長授銜這么低,委屈了。父親不止一次說過,當年一場白刃戰(zhàn),彭仲平一人捅倒倆鬼子。就那一戰(zhàn),他那個班被上級命名為“老虎班”。

        彭叔叔和我父親都是1958年轉業(yè)到地方的。打我記事起,就知道彭叔叔是一家國營中型企業(yè)的副廠長。我小的時候,隱隱約約聽父母交談時說起過彭叔叔犯過兩次錯誤。父親經(jīng)常對母親說,如果沒有歷史上的那兩次事,1955年授銜,彭叔叔最低也得授個“兩毛二”———中校。母親聽了后也是不住地嘆氣,說:“老彭這人命不好,要是沒有那兩次事,他也不會轉業(yè)到地方來,現(xiàn)在當個師長恐怕沒問題?!蔽夷菚r是個孩子,很好奇,就問父親,彭叔叔到底怎么了?父親一般就會喝斥我:“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別亂操心!”

        上個世紀70年代初,我工作了,但仍然對彭叔叔歷史上的那兩次事保持著極大的好奇心。有一年中秋節(jié),我用平日積攢下的保健票(我工作的單位是化工廠,工人每天有兩角錢的保健票),在工廠的小賣部給父親買了一斤炸肉、兩瓶青島啤酒。在那個物質極端匱乏的年代,一斤炸肉外加兩瓶啤酒,對平民百姓來說絕對是奢侈品。父親那個得意啊,他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哼起解放軍軍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趁著父親高興,我湊上前去,再次問起彭叔叔的事。父親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千萬別出去亂說啊!”我說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說,連弟弟妹妹都不說。于是,父親就對我講起了八路軍魯中軍區(qū)某部“老虎班”班長彭仲平我彭叔叔的歷史,我當然也知道了彭叔叔所犯的那兩次事了。

        現(xiàn)在,彭叔叔已經(jīng)是85歲的老人了。今年正月初四去看望他,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他本來就個子矮,老了后給人的感覺又縮了許多,顯得更矮。老人坐在椅子上,每和我說幾句話,就打個哈欠。彭叔叔的老伴李阿姨也81歲了,患有嚴重的心臟病,一年四季都不能出門,只能在室內活動。彭叔叔和我說,孩子們都忙,家里買菜做飯都是他的事,李阿姨身體不好,每天早上要吃一小碗雞蛋羹、一個海參,他自己吃一個雞蛋,一碗面條。我說彭叔叔你年齡也大了,也得注意別累著啊。彭叔叔說他還行,除了兩條腿有些沉,身體其他部位還沒什么大毛病。

        彭叔叔住在我們這座城市的B區(qū)。B區(qū)是工業(yè)區(qū),除非沒有辦法,市民們是不會選擇在B區(qū)居住的。彭叔叔干了一輩子,單位沒分給他房子,這套三居室的房子還是李阿姨單位早在上個世紀50年代末分配給她的自建宿舍,90年代拆遷后置換給彭叔叔老兩口的。提及房子,李阿姨就來氣,說:“你叔叔一直當分管后勤的副廠長,就管著分房子,可每次分房他就是不要?!?/p>

        彭叔叔不要房子我是知道的。三四十年前,彭叔叔和李阿姨住在自建宿舍里,用當時的眼光看,那房子還可以,像農(nóng)村的住宅房一樣,一溜三間,帶個小院,院子里還蓋有偏房。我記得好像是1968年吧,彭叔叔又要在小院里蓋偏房,父親還打發(fā)我和弟弟來彭叔叔家?guī)兔Π岽u抬石頭呢。

        就是現(xiàn)在,李阿姨一提房子,彭叔叔還是不愿意聽。他每次都反駁李阿姨:“什么房子不房子的,這不是沒睡在馬路上嗎?老伴我告訴你,現(xiàn)在對你來說命是最要緊的,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彭叔叔一說這個,李阿姨就不作聲了。我知道,盡管現(xiàn)在兩位老人都八十多歲了,可李阿姨還是怕彭叔叔。彭叔叔脾氣不好那是出了名的。我小時候,就怕彭叔叔到我家來,彭叔叔一來,如果我父母講起我哪里哪里不聽話了,他必吹胡子瞪眼訓我一頓,有時候還抻胳膊撂腿要揍我。

        最有名的一件事發(fā)生在上個世紀70年代初。那時候彭叔叔在工廠里除了分管后勤,還負責單位的征兵工作。有一年,來彭叔叔單位征兵的濟南軍區(qū)某部的一位營長,找到了武裝部長,說是看好了單位一個拉大提琴的小伙子,讓單位放人。武裝部長不敢做主,就前來請示彭叔叔。彭叔叔回答說,人不能放,可以和其他適齡青年一起報名參加體檢、政審,合格了就去,不合格就不能去。偏偏那拉大提琴的小伙子肝有問題,且又是高度近視,如果按正常程序走,肯定入不了伍。于是,那營長親自找到了彭叔叔,打了一些官腔,什么部隊文藝工作需要呀,地方應該支持部隊的工作呀等等。彭叔叔坐在寫字臺后,陰著臉,吸著煙,瞇著眼,聽那營長說。半個時辰后,營長不作聲了。彭叔叔睜開了眼睛,問:“你說完了?”

        “說完了?!蹦菭I長回答,語氣硬硬的。

        “啪”的一聲,彭叔叔拍了桌子,接著站了起來。彭叔叔手指著那營長訓上了:“你是來征兵還是來拉夫(拉夫就是舊軍隊抓壯丁)?嗯?你還是個營長,我要現(xiàn)在還在部隊上,就關你的禁閉!我扛槍打仗的時候,你在哪里……”

        那營長原本想自己是現(xiàn)役軍人,代表部隊到地方征兵,說什么話地方的人也得聽著呀,哪里想到會在這個單位碰到了這么一位火氣大的彭副廠長,而且還是個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老兵。營長當時就蒙了,紅著臉連忙退去。那一年,彭叔叔單位的兵源,人家放棄了,誰也沒要。

        1945年夏,八路軍魯中軍區(qū)集中了三個團的兵力攻克某縣城。日本軍隊當時有一個聯(lián)隊和偽軍的一個大隊駐扎在縣城里。日軍的這個聯(lián)隊作戰(zhàn)兇猛頑強,抗戰(zhàn)以來,一直是八路軍魯中軍區(qū)所有部隊的勁敵。但是在1945年夏,我方已經(jīng)了解到太平洋戰(zhàn)爭美軍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日本基本已耗盡了國力,空軍和海軍都垮了,陸軍除了在中國還有點兵力,在東南亞各國的駐軍也遭到英美等盟國軍隊致命的打擊。日本徹底失敗已成定局,只是時間問題了。于是延安總部發(fā)出命令,命令全國各個戰(zhàn)場上的八路軍、新四軍以及共產(chǎn)黨所領導的所有抗日武裝力量,向日本軍隊展開全面進攻。

        那個時候,22歲的彭仲平是八路軍魯中軍區(qū)某部的一名班長。開戰(zhàn)的那天晚上,八路軍的十幾門山炮齊開火,猛轟城門??赡苁浅抢锏娜諅诬姏]有想到八路軍竟敢攻城,所以就沒有準備,抵抗得不是很有力,除了城墻上幾十挺機槍還擊、間或還有迫擊炮彈射來外,其他的重武器一概施展不開。

        那天晚上又悶又熱,一絲風也沒有。彭仲平和一班戰(zhàn)士臥在戰(zhàn)壕里一動不動還不停地流汗,汗水從腦袋上滲出,順著臉嘩嘩往下流,彭仲平的雙眼都睜不開了。“娘的!”他罵了一聲,摘下軍帽,擦擦臉,扔了,又脫下上衣擦擦身上,扔了。他這一扔帽子和上衣,全班十幾名戰(zhàn)士都效仿,不一會兒,戰(zhàn)壕里就明顯冒出了十幾條光著膀子的漢子。連長發(fā)現(xiàn)了,貓著腰過來問:“這是怎么回事?”

        彭仲平說:“連長,天太熱,弟兄們脫了衣服才痛快?!?/p>

        “快穿上!穿上衣服安全!”連長說。

        彭仲平笑了:“我的連長哎,你把這衣服當成鋼盔了,就這一層布,能擋住子彈?”

        連長被彭仲平逗樂了,笑笑說:“你小子找事兒是不是?有一層布擋擋總比沒有一層布擋強吧?”

        彭仲平抬手“啪啪”拍著胸膛說:“請連長放心,俺這一班弟兄身上的皮厚,擋子彈比那層布管用?!?/p>

        連長還想說什么,這時,沖鋒號吹響了。彭仲平把腦袋探出戰(zhàn)壕一看,城門連同那一面城墻都被山炮轟塌了。他顧不上連長了,握起三八步槍,喊了聲:“上!”就跳出了戰(zhàn)壕。那一班光著膀子的戰(zhàn)士一個跟一個跳出戰(zhàn)壕,貓著腰沖了上去。

        城門和城墻被轟塌了,日軍沒有被動防御,竟來了個反沖鋒。一隊一隊的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呀呀”喊著從城里沖了出來。我軍指揮部沒想到日軍會來這一手,便緊急命令一個團避開敵人,不得戀戰(zhàn),繼續(xù)朝城內進攻,另外兩個團只能在城外和日軍迎戰(zhàn)了。沒想到白刃戰(zhàn)來得這么快,兩個團的八路軍和一個聯(lián)隊的日軍近距離地迎面相遇,雙方什么招也沒有了,只能拼刺刀。

        就在那次拼刺刀的血戰(zhàn)中,彭仲平一連捅倒了兩個日本兵。而且他那一班光膀子的戰(zhàn)士都有所斬獲并且毫發(fā)無損。事后總結戰(zhàn)績,總結來總結去,竟然與他們這班人光了膀子作戰(zhàn)有關。

        這件事我問過彭叔叔,他對我說得也比較詳細。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我成了一名新聞記者,總想寫一寫彭叔叔,每年春節(jié)正月初四我去看望他老人家,都問他一些戰(zhàn)爭年代的事情。頭兩年他還有興趣和我叨叨點事兒,可后來就不愿意說了。問急了,他就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都忘了都忘了!”

        可1945年那次和日軍拼刺刀的事兒,彭叔叔對我說得比較詳細。彭叔叔說,當他和他的一班人躍出戰(zhàn)壕沖向城門時,突然發(fā)現(xiàn)一隊一隊的日軍也從城里往外沖來。更重要的發(fā)現(xiàn)是,日軍中,也有許多人和他們一樣,光著頭光著膀子,雙手平端著三八步槍。黑夜里,我軍有光頭光膀子的人,敵軍也有光頭光膀子的人,而且手里端的武器都是一樣的,在1945年,我軍士兵的裝備基本也都是三八步槍了。

        敵我雙方糾纏在一起,穿軍服的好辦,誰敵誰友一眼就認出來了,可光膀子的呢?辨認起來就有些麻煩了。兩方人混戰(zhàn)在一起,彭仲平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先朝一個光膀子的日本兵沖過去,那日本兵一愣,連忙招架。一邊招架,一邊朝他咿里哇啦地說些什么。他也不回答,圓睜著雙眼,一槍一槍地刺去。正廝殺得難分難解之時,又沖過來一個光膀子的日本兵。后來的那個日本兵,一槍擋開了彭仲平刺向開頭那個日本兵的刺刀,對著他也咿里哇拉地喊叫。彭仲平火冒三丈,突然一個斜刺,把刺刀捅進了后來的那個日本兵的腹部。另一個日本兵大叫一聲,竟愣在原地不動了。彭仲平抓住時機,飛速向前邁了兩步,一槍突刺過去,捅穿了日本兵的喉嚨。兩個日本兵倒下了,彭仲平的身上也濺滿了鮮血。他感到又出汗了,汗水腌得眼睛睜不開,他抬手就摸了一把臉,這一摸,臉也成了血紅的了。戰(zhàn)斗結束后,在休整的時候,連長見了他嚇了一跳,以為是碰到了鬼。

        彭仲平連捅倒兩個日本兵后,又去尋找新的對手,無奈再也插不上手了。兩軍混戰(zhàn)在一起,我軍人多,幾乎是三四個人圍住一個日本兵拼刺刀,又是夜晚,人影晃來晃去,罵娘的,喊殺的,嗷嗷干號的,讓彭仲平聽得震耳,看得頭暈。干脆,他誰也不管了,一人端著槍往城里沖去。日軍都在城外,城里只有一個偽軍大隊守著。1945年的偽軍,都明白日本人長不了了,基本是一觸即潰。彭仲平?jīng)_進城內,城內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他又隨著攻城的那一團人馬沖出城外。城外,兩個團的八路軍本來就在人數(shù)上占了優(yōu)勢,這回城內又沖出一個團的八路軍,這場戰(zhàn)斗的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攻占了縣城后,彭仲平的這個班被上級命名為“老虎班”。他也提拔成排長了,但還兼著“老虎班”班長。彭仲平找到連長自夸:“怎么樣連長,我光膀子對了吧?那兩個被我刺倒的鬼子,臨死還以為我是他們的人呢!”連長指著他的鼻子說:“小子別張狂,這次算你碰上了,我看看下一仗鬼子還光膀子不!”

        事隔幾十年了,彭叔叔對我說起這件事時,還樂呢。他說:“我個子長得矮,身子圓滾滾的,又剃了個光頭,光了膀子,端起槍,怎么看怎么像個日本鬼子。那兩個鬼子朝我咿里哇拉喊叫,大概就是問我是哪一部分的吧?哈哈!”

        還真叫連長猜著了,彭仲平張狂了,第二天他就遇著事了。這事和后來淮海戰(zhàn)役發(fā)生的那事合在一起,把他一生中應該有的輝煌抹去了大半。

        攻下縣城的第二天,排長兼“老虎班”班長的彭仲平趁部隊修整期間,帶著幾名戰(zhàn)士外出逛街了。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軍裝,提著三八式步槍,走街串巷,左顧右盼,仿佛有看不夠的光景。打自1943年當兵至今,兩年了,彭仲平跟著部隊除了鉆山溝就是爬山梁,別說是縣城,就是大一點的村莊都沒去過。而這座縣城,前幾年又是日軍重兵駐扎的地方,八路軍所有艱苦迎戰(zhàn)的日軍部隊,都是從這座縣城派出的。現(xiàn)在,縣城被打下來了,日本侵略軍真是應了民間的那句話:“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迸碇倨竭@時帶領著幾個戰(zhàn)士走在縣城的大街上,那感覺就像是一位將軍帶領著一幫參謀部人員下到基層視察。

        八路軍攻下了縣城,縣城里的老百姓自然高興。血戰(zhàn)的第二天,縣城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繁榮。各個商鋪都開了門,眾多的小商攤紛紛出現(xiàn)在大街上。一個小吃攤的攤主正在叫賣羊雜碎,攤主的老婆把羊肝羊肺羊腸子什么的在案板上用刀剁碎,盛在碗里,然后再撒上鹽、醋、蔥花、小磨香油等作料,用筷子一拌,就成了。一股子香味撲鼻而來,彭仲平他們都邁不動腿了。

        魯中、魯南地區(qū)善吃羊肉是出了名的,老百姓幾乎家家都飼養(yǎng)著山羊。彭仲平記得剛當兵那年的冬季,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部隊駐扎的那個小山村里凍死了幾只羊,老鄉(xiāng)們給部隊送來,起先部隊不要,架不住老鄉(xiāng)們死纏爛磨就是不肯罷休,經(jīng)首長們研究,軍需部門出錢買下了這幾只死羊。部隊人多,羊就這幾只,許多官兵根本輪不上。因為他是新兵,屬特殊照顧對象,晚飯時,分到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碎湯。玉米面和黑豆面摻在一起蒸的窩頭,泡在羊雜碎湯里,那個香啊,他自小到大,從沒吃過這樣的美食。從那以后,每日三餐,就全是窩頭腌蘿卜了,困難的時候還吃過紅薯干泡鹽水呢,別說是羊雜碎,就是根羊毛也沒見過。這次是部隊打下縣城了,他才有機會大飽眼福,近距離地看到一碗一碗讓他垂涎欲滴的羊雜碎。

        彭仲平是排長,自然也是這幾個兵中的最高長官,他不想在這個賣羊雜碎的小吃攤前駐足,因為部隊有紀律,不允許官兵在外面吃飯,更何況他也沒有錢呀。部隊的軍餉規(guī)定是,班長排長,每月只供應幾斤煙葉,到了連長這一級才發(fā)點錢。彭仲平咽了口唾沫,拼命將目光從盛羊雜碎的碗里挪開,喊了聲:“集合!都給我排好隊!走!”

        他這一喊,戰(zhàn)士們都從饞欲中掙脫出來了,動作麻利地排成了一路縱隊,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了。彭仲平走在隊伍的最前頭,提著槍,目不斜視。

        其實,彭仲平他們的饞相都被攤主看到了。本來攤主準備等彭仲平他們走過來,就每人給一碗羊雜碎外加一個火燒,犒勞犒勞這些看起來明顯營養(yǎng)不良的八路軍,誰知一眨眼的工夫,他們發(fā)一聲喊,又都排著隊走了。攤主著了急,從攤位底下摸出兩個醬熟的羊頭,用塊布包好,跑著趕了過來,一下子塞進彭仲平的懷里,扭頭就走。彭仲平不知這老鄉(xiāng)塞給他的是什么,愣了一下,連忙打開布包,一看,竟是香噴噴的兩個熟羊頭。他喊道:“哎哎,老鄉(xiāng),你這是干什么?”

        那攤主笑笑說:“不干什么,快走快走,別誤了你們的公事。”

        彭仲平走到攤前,把布包放在案板上,他怕被大街上的人聽見,便小聲對攤主說:“老鄉(xiāng),使不得使不得,你這是讓我犯錯誤。咱隊伍上是有紀律的,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啊?!?/p>

        “這怎么叫拿呢?你們打日本,整天價腦袋別在腰帶上,這次打勝了,咱做個小買賣,也沒啥好東西,弄兩個羊頭弟兄們啃啃還不應該?”

        “就是根羊毛也不行,你說什么我也不能要!”彭仲平板起了臉。

        誰想到那攤主脾氣比彭仲平還大,他黑著臉對他的老婆說:“咱不賣了不賣了,快收拾東西,咱們走!”然后把案板和鍋碗瓢盆往一小推車上放,彭仲平見攤主火了,想解釋一下,還沒等他開口,那攤主突然將布包一下又塞進他懷里,推起小車就跑。彭仲平“哎哎”喊了兩聲,攤主根本不聽,一下子拐進一條巷子里沒了蹤影。彭仲平站在那里,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擔心這事要在大街嚷嚷起來,那影響就太壞了。

        他一聲不響,回到隊伍中。把包著羊頭的布包給了一名副班長,說:“回去上交連部吧,就說是老鄉(xiāng)硬塞給咱的,塞給咱老鄉(xiāng)就跑了。咱又不敢追,怕影響不好。”

        這事鬧得彭仲平心煩,他沒心思逛街了,就帶領戰(zhàn)士們往回走。

        回到部隊駐地,那名副班長抱著兩個羊頭去了連部,還沒有一袋煙的時辰,連部通信員就把彭仲平叫走了。

        果然,連長指導員火了,對著他又吼又叫,說他竟然領著一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違反紀律,敗壞了八路軍的名聲。

        “我是不要的,可那老鄉(xiāng)塞給我后,推著車子就跑了,我又不敢追,怕影響不好……”彭仲平辯解著。

        指導員氣得臉煞白,手指著他說:“小子,你是誰我還不知道嗎?你離那攤子遠點,我就不信人家還會把羊頭塞給你!怕是饞得邁不動腿了吧!”

        指導員說這個,算是擊中了彭仲平的軟肋。他低下頭不作聲了。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那樣,他一聞到那股羊肉香味,雙腿就禁不住往攤子那邊走去。他這一走,戰(zhàn)士們都跟著過去了??勺詈螅€是挺住了嘛,喊了聲“集合”,帶著戰(zhàn)士們走開了。

        “我,我,我當時是饞了,可我知道有紀律,就領著弟兄們走開了。不信,你們調查?!彼@得有些底氣不足。

        “走開了?走開了這羊頭怎么會到了這里?”連長問道,接著又說,“小子,我看你這兩天就有點張狂,怎么?拼倒倆鬼子,就不知姓什么了?就該抱回老鄉(xiāng)兩個羊頭?我告訴你,就算沒有羊頭,你擅自領著人出去逛街就該處分你!”

        “連長你……”彭仲平聽連長揶揄他,心里不痛快,朝著連長瞪起了眼珠子。

        “怎么啦?你想干什么?”連長也火了,朝他喊了一聲“立正!”

        他條件反射似的雙腿一并,立正站好。

        連長又喊:“彭仲平!”

        “到!”他應了一聲。

        “回去寫檢查,明天早飯前送到連部!”

        “是!”他行了個軍禮,轉身要走,卻又被指導員叫住。指導員對他說,這事挺大,連里必須上報團部,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兩天后,團部對彭仲平的處理決定下來了:違反群眾紀律,本該嚴肅處理,鑒于他在攻打縣城的戰(zhàn)役中表現(xiàn)突出,排長免職,還回“老虎班”當班長。

        其實,彭叔叔的這段往事我父親沒見過,他也是聽別的戰(zhàn)友說的。當時我父親也在魯中軍區(qū),但和彭叔叔不是一個部隊。我父親和彭叔叔第一次見面是1948年在淮海戰(zhàn)役的戰(zhàn)場上,那時候已經(jīng)沒有魯中軍區(qū)了,山東的八路軍,統(tǒng)統(tǒng)劃歸華東野戰(zhàn)軍,父親和彭叔叔在一個團,父親是團部的文書,彭叔叔是下面一個連隊的連長。

        好玩的是,我父親愿意吃羊肉,彭叔叔卻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羊肉。彭叔叔每次到我家與父親對酌,如果有羊肉做的菜,父親便有些歉意地說:“老彭,我吃了啊,不管你了?!泵看危硎迨宥际悄樕虾翢o表情,說:“你吃,你吃,別管我。”

        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就想笑,心里猜測:彭叔叔是不是被1945年的那次“羊頭風波”傷了心,從此就不吃羊肉了呢?事后,我問父親,父親只是一笑,不作回答。

        不得不承認,彭仲平作戰(zhàn)勇敢,一聽到槍響就天不怕地不怕了。1948年9月濟南戰(zhàn)役前,他就當上了連長。攻下濟南不久,淮海戰(zhàn)役打響了。據(jù)資料介紹,當時,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和中原野戰(zhàn)軍參戰(zhàn)人員有60萬,國民黨軍隊先后集結了80萬人馬。從1948年11月至1949年1月,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惡戰(zhàn),國民黨軍戰(zhàn)敗。

        關于淮海戰(zhàn)役的慘烈,我聽父親講過,因為年代久遠了(我父親去世都32年了),其他的一些事情都忘了,唯獨一個細節(jié)至今記憶猶新。父親說,每一場戰(zhàn)役打完后,都是尸橫遍野。如果是在沒有任何建筑物一馬平川的地方,后勤部隊上來后,有些女兵入廁就不方便,于是,男兵們便抬著尸體摞起來,摞成一堵“墻”,女兵們就可以在“墻”后方便了。

        好像是打碾莊吧。整整十天,國共雙方的軍隊打得天昏地暗。戰(zhàn)役打到最后一天,大兵團作戰(zhàn)基本結束,解放軍化整為零,以營、連為單位,逐村逐村地搜索躲藏起來的小股國民黨軍。彭仲平所在的那個營,進了一個村子,營指揮所設在一大戶人家。各連連長在指揮所接了任務后,立馬回去率部展開搜索行動。連長們剛走不一會兒,營長也出了院門。就在這時,不知從哪里飛來一顆手榴彈,就落在營長身邊爆炸了。這顆手榴彈來得莫名其妙,令營長和跟在營長身后兩步遠的通信員猝不及防,雙雙負傷倒在了地下。通信員只是胳膊和小腿上受了點皮肉傷,而營長的腹部卻被炸開了一道口子。當衛(wèi)生員趕去的時候,營長腹部的口子已經(jīng)流出了腸子。營長痛得滿頭冒汗,咬牙切齒地喊:“抓住那扔彈的,就地槍斃!”

        衛(wèi)生員把營長的腸子塞進了腹里,又沿著腰身厚厚地包扎上了十幾層繃帶,向教導員報告說,必須馬上將營長送往后方醫(yī)院做手術,不然就會丟了命。教導員立即命令通信員跑步通知彭仲平,讓彭仲平帶一個排的人來,護送營長去后方醫(yī)院。

        在當時,能夠做手術的醫(yī)院是以縱隊(軍)為單位設立的,彭仲平所屬這個縱隊的醫(yī)院,離營長受傷的村子有二十公里遠。彭仲平接到任務后,不敢怠慢,帶上那個衛(wèi)生員,把戰(zhàn)士們分為四人一組,抬起擔架就往村外跑。還沒跑多遠,營長就疼得“唉喲唉喲”叫了起來。衛(wèi)生員說:“彭連長,不能跑,營長腹部開了口子,抗不了顛簸?!?/p>

        不能跑就快走,四人抬著擔架就像體育運動中的“競走”一樣。這樣走很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幸虧彭仲平帶來的是一排人,好幾十名壯漢,一撥四人一撥四人地輪換抬擔架,倒也感覺不出人手緊張。彭仲平始終走在擔架邊上,一會兒給營長擦擦汗,一會兒又問營長喝不喝水。他看到,營長腹部裹著的繃帶漸漸被血滲透了,紅紅的一大片。彭仲平那個著急啊,恨不能攔輛汽車拉上營長,那樣可就快多了??梢补?,前幾天仗打得激烈時,經(jīng)常能看到師和縱隊首長乘著繳獲來的美國吉普車陣前陣后跑來跑去,這仗打完了,怎么一輛車也看不到了呢?

        這位負傷的營長是彭仲平的老鄉(xiāng),兩家的村子就隔著一條河。營長1940年當兵,在彭仲平眼里算是老資格了??箲?zhàn)時期,彭仲平當“老虎班”班長時,這位營長是在同一個團別的連里當連長。營長其實就比彭仲平大一歲,可平日里兩人相遇,營長老愛摸著他的頭,說:“小老鄉(xiāng),近來表現(xiàn)怎么樣?”這樣的架勢讓人感覺營長應該是他的長輩。濟南戰(zhàn)役后,彭仲平所部劃歸了這個營。

        “唉喲娘來,唉喲娘來……”營長痛得喊叫了起來。

        彭仲平趕緊安慰說:“營長,咬咬牙,堅持堅持?!?/p>

        “彭仲平,給我點那個吃?!睜I長說。

        彭仲平一時沒反應過來,問:“營長,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那個,那個,你沒有嗎?”

        彭仲平明白了,營長想吃大煙土。

        抗戰(zhàn)年代,魯中軍區(qū)各部隊連以上的指揮員都有一個習慣,就是上戰(zhàn)場前身上或多或少要帶點大煙土,如果負了傷,適量吞一點大煙土能快速止痛。這個習慣軍區(qū)總部也知道,但基本是默認了,這么多年來,也沒人干涉。

        “有,有,營長,你等等?!迸碇倨綇纳砩咸统鲆粋€草紙包,里三層外三層地打開,用手指捏起一塊花生米大小黑乎乎的土塊樣的東西,放進營長的嘴里,又遞上軍壺讓營長喝了一口水。營長吞下了大煙土,不一會兒就安靜了,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衛(wèi)生員和戰(zhàn)士們都明白彭仲平給營長吃的是什么,沒人吭一聲。

        彭仲平舒了一口氣,掏出煙葉和草紙,卷了一支煙吸起來。

        可是,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營長又痛得叫了起來:“唉喲唉喲,彭仲平,再給我吃點那個……”

        彭仲平心里一緊,心想剛才那一塊量就夠大的了,怎么就頂了這么一點時間?他拿不定主意了,看了看衛(wèi)生員。衛(wèi)生員朝他搖搖頭。彭仲平把頭俯在營長的耳邊說:“營長,不能再吃了,你堅持堅持吧?!?/p>

        “彭仲平,你不聽指揮了?這是命令!快點執(zhí)行!”

        彭仲平和衛(wèi)生員面面相覷,不知該怎么辦。

        “我還是不是你的營長了?彭仲平!”

        “到!”彭仲平機械地應了一聲。

        “執(zhí)行命令!”

        “是!”

        彭仲平又從身上掏出那個紙包,衛(wèi)生員忙上前阻止,說:“彭連長,營長不能再吃了。”

        彭仲平說:“他是營長,我是連長,他讓我執(zhí)行命令,我能不執(zhí)行嗎?”衛(wèi)生員不作聲了。彭仲平打開紙包,挑來挑去,挑了一塊比花生米小的煙土,送進了營長的嘴里。

        不一會兒,營長又安靜了。這回營長沒閉眼休息,而是和彭仲平交談起來。營長說:“彭仲平啊,我的小老鄉(xiāng),等我養(yǎng)好了傷,你還跟不跟著我干?”

        “跟,跟著營長干?!?/p>

        “唉,我這傷挺重,養(yǎng)好了傷能不能回部隊還是個問題?!?/p>

        “營長一定能回部隊,部隊就是你的家嘛?!?/p>

        營長咧開嘴笑了,彭仲平看到,營長的兩片嘴唇蒼白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衛(wèi)生員上前提醒道:“營長,你失血過多,不能再說話了,要保存體力?!?/p>

        “好,好,我保存體力,保存體力。彭仲平你給我記著,送到醫(yī)院,回去抓到那個扔彈的王八蛋,就地槍斃!犯了錯誤我頂著!”

        “是!營長,抓到那家伙,我親手斃了他!”

        營長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后來,抓沒抓著那個扔手榴彈的人,父親沒講。也許父親不知道,因為他不在現(xiàn)場嘛。當然我也不好去問彭叔叔,男人都這樣,愿意提“過五關斬六將”,不愿意提“走麥城”。這件事是他一輩子的痛,我做晚輩的,哪能去揭他老人家的傷疤!

        聽了父親講彭叔叔的這段經(jīng)歷,有一段時間我想,這事還真不好辦,兩軍混戰(zhàn)的時候,要想捋清哪顆子彈是誰射的,哪顆炮彈是誰發(fā)的,差不多和大海里撈針一樣。

        彭仲平他們抬著營長走了大半天,離醫(yī)院也就剩了七八里路了。營長又痛得叫了起來。營長一痛,就想吃煙土,這回衛(wèi)生員是堅決不同意彭仲平給營長吃煙土,彭仲平也猶猶豫豫得很不情愿。他既知道煙土這玩意兒可以止痛,也知道吃多了還能喪命。但他不知道劑量,也就是說,吃多少煙土才能喪命?他問衛(wèi)生員,衛(wèi)生員也不知道,他火了:“你不知道憑什么攔著我不讓給營長吃?”

        “我覺得不該再吃了,只是有這個感覺?!毙l(wèi)生員說。

        “感覺頂個屁用!你說說吧,怎么辦?有什么辦法給營長止痛?”彭仲平問。

        衛(wèi)生員搖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哼!”彭仲平很不滿地瞥了衛(wèi)生員一眼。

        “彭仲平,你救救我吧,給我吃點吧,你他娘的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疼死?”營長痛得把舌頭都咬破了,一說話,血沫子一串一串地往外冒。他的叫罵聲中含著些許乞求。

        彭仲平的心如被人用棍子撥拉來撥拉去一般的難受,他朝著衛(wèi)生員大吼大叫:“怎么辦?你快想個辦法呀!要你這樣的衛(wèi)生員有什么用!”

        衛(wèi)生員撲簌簌地直掉眼淚,一點辦法沒有。

        “你沒有辦法,就別管我了!”彭仲平說著便掏出那個紙包,拿出一塊煙土給營長塞進嘴里。

        營長咽下煙土,笑了,說:“彭連長,你是我好兄弟!”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了后方醫(yī)院,營長還在安睡,可醫(yī)生叫他時,卻怎么也叫不醒了。仔細一查看,營長咽氣了。

        1977年8月12日半夜12點,我父親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彭叔叔站在病床邊,躬著腰,一遍一遍地呼喚:“老劉,我是仲平。老劉,我是仲平,你睜睜眼……”他一邊呼喚,一邊流淚,最后泣不成聲。

        在我父親的最后時刻,彭叔叔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股親密的戰(zhàn)友之情令人感動。我突然想到,29年前那個炮火紛飛的日子,當彭叔叔把營長護送到后方醫(yī)院時,發(fā)現(xiàn)營長已經(jīng)咽了氣,他會怎樣表現(xiàn)呢?他一定會撲到營長身上號啕大哭的!

        戰(zhàn)爭年代,缺醫(yī)少藥,更沒有什么化驗儀器了。不然,可以通過化驗,檢驗一下營長到底是因吞食過量的煙土毒死了,還是因為受傷過重,流血過多導致了死亡。

        由于當時的條件所限,最直接的證據(jù),就是在抬營長去醫(yī)院的路上,彭仲平給營長吃了三次煙土。營長之死,責任自然全在彭仲平。他又被撤職了,回“老虎班”當了班長。從1948年到1955年解放軍第一次授軍銜,七年之后,彭仲平才重新回到連長的位置上。

        我父親說得對,如果彭叔叔在歷史上不遭遇兩次撤職,1955年他至少也得授個校級軍銜而不是尉級。我母親說得也對,如果彭叔叔沒有那兩次事,就不會在1958年轉業(yè)到地方,如果不到地方而一直在軍隊里,到了上個世紀70年代,彭叔叔差不多真能熬個師長旅長的干干?!叭税?,就是個命!”這句話是我母親常說的。

        父親去世后,我每年的正月初四必去彭叔叔家看望他和他的老伴李阿姨。我發(fā)現(xiàn),彭叔叔一年比一年顯得老態(tài)龍鐘,當年在戰(zhàn)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班”班長,就這樣被漫漫歲月煎熬成一個反應遲鈍的糟老頭了。

        往事如煙了。我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85歲的彭叔叔,閑坐在家中時,會不會時?;叵肫鹚庵X袋光著上身一桿槍拼倒兩個日本兵的情景?會不會想起給他帶來壞運氣的那兩只羊頭?會不會想起那位營長?

        今年春節(jié)的正月初四我去彭叔叔家,發(fā)現(xiàn)陽臺上多出幾盆盛開的杜鵑花。問起來,彭叔叔來了精神,他挺吃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陽臺上,一一指給我看,說哪一盆哪一盆是兒子送來的,哪一盆哪一盆是女兒送來的。又給我講杜鵑花應該怎么養(yǎng),什么時候澆水,什么時候施肥等等??吹脚硎迨鍖δ菐着瓒霹N花如此感興趣,我心情復雜……

        回到屋里,他坐在椅子上,突然問我:“你爸爸去世31年了吧?”我回答說是的?!澳銒屓ナ缼啄炅?”我說六年了。他長嘆了一聲,勾下頭,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了。我知道我該告辭了,對于一位85歲的老人來說,能不提歷史就不提歷史,那些事,很容易讓老人傷心。

        我至今還保存著父親參加淮海戰(zhàn)役的一枚獎章(渡江戰(zhàn)役的那枚獎章由我弟弟保存),每每拿起這枚獎章,我就想念父親,也想念我父親最要好的戰(zhàn)友彭仲平叔叔。

        我敬愛的彭叔叔,晚輩祝您健康長壽!

        作者簡介:

        劉濤,男,1956年生于青島,現(xiàn)供職《青島晚報》副刊部,出版過詩集《臨時停車》,短篇小說《最后的細致》被《小說選刊》轉載,入選《2007年全國短篇小說精選》《2007年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選》。

        責任編輯王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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