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占 劉淑敏

【關鍵詞】涿州;智度寺塔;游人題跡

【摘要】涿州智度寺塔自遼太平十一年(1031年)建成以來,歷代游人在塔上留下了大量題跡。本文對智度寺塔內的題跡進行整理,并作了初步考證。

涿州位于河北省中部,北與北京接壤,距天安門60公里,南距保定82公里。涿州歷史悠久,自秦置涿縣,漢時設涿郡,歷代均為郡、州、縣之治所,迄今已有2300多年的歷史。明清時期,涿州為畿南門戶、首郡,“涿州百里近都門”,乃天子腳下,得天獨厚,經濟繁榮,文化昌盛,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被乾隆皇帝譽為“日邊沖要無雙地,天下繁難第一州”。

智度寺塔位于涿州市城內,塔高五級,為八角形仿木構樓閣式磚塔。該塔始建于遼太平十一年(1031年),與城內云居寺塔南北對峙,合稱“涿州雙塔”(圖一)。

智度寺及寺塔歷史久遠,至少在金天會年間,就有明確的碑文記載。此塔自建造至今,雖幾經修葺,但藝術構件仍保持了原有的建筑風格。從劉敦楨1935年發(fā)表于《中國營造學社匯刊》第5卷第4期的《河北西部古建筑調查》一文中,可見智度寺塔完整古老的形象,當時塔剎尚存,塔體完整,基座被包砌,在包砌墻的外表還嵌有不少的碑石、雕像。民國十四年(1925年),晉奉大戰(zhàn),殃及涿州,塔身多處遭槍炮襲擊,造成東面坍塌。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又受到嚴重破壞,塔頂坍塌,塔剎遺失,塔體的塌落進一步加劇,多處出現(xiàn)開裂和裂縫。1996年,涿州市文物部門對智度寺塔與云居寺塔進行了全面勘察、測繪,并制定了修繕加固方案。2001年修復工程正式啟動,由河北省古代建筑保護研究所負責實施,2006年智度寺塔完成了主體修復工程。

在智度寺塔修復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塔的四個門券和塔內墻壁上布滿了題跡,對此進行了初步的整理,現(xiàn)以內容可觀、書寫遒美為主要標準,擇其主要者予以介紹。

一、題詩

1、久聞涿郡勝景奇,來此一觀□不□。

雙塔有云□□□,見景□情□詩題。

三十五年四月十二日李友瑞(圖二)。

該題詩位于回廊二層北墻上。七言詩。文字剝落有7處,即第2行缺2字,第3行缺3字及第4行缺2字,其中第4行第3字結合文意應為“生”字,第5字從其殘存的筆畫來看應為“把”字。三十五年應為民國三十五年,即1946年。署名李友瑞,文獻無考。

2、富貴榮華似水流, 塵勞識破上慈舟。

觀空得寶爐中煉 , 穩(wěn)跨青鸞謁帝洲。

□生□□□次民國三十五年十二月

一日敬題(圖三)。

該題詩位于一層至二層西南塔心踏道上。七言詩,書寫規(guī)整,筆致流暢,書寫者署名難以識讀,書寫于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

3、獲駕凌云志, 徒登步月梯。

盡窮千里目, 遙望白云飛。

臥龍山中人中岳□友□漫興(圖四)。

該題詩位于二層回廊南拱券內。五言詩,書寫較為流暢。署名為“臥龍山中人,中岳……”,后面字不能識讀。從署名中岳來看,“臥龍山中人”應為其號。臥龍山有多處,福建龍巖臥龍山位于長汀縣城北,《古今圖書集成·州府山川考》載:“環(huán)城四面皆平田,就中突起一山,不與群山相屬,如龍盤屈而臥,故名。又名九龍山,亦名無境山。”海南臥龍山位于屯昌縣城北約8公里的大同鄉(xiāng)境內,海榆中線西側,是座久負盛名的石山。遵化臥龍山位于河北省遵化市娘娘莊鄉(xiāng)境內,歷史上被人稱為“娘娘御花園”,是有名的宗教文化圣地。威海市臥龍山位于市中心的西北山地區(qū)。四川也有臥龍山。若單從其署名來看,無法判斷其原籍,但“中岳”兩字又表明與河南有關,中岳應是指河南的中岳嵩山。

4、乘興登□□,

凌空寶塔□。

白云翹首望,

親舍帝王京。

哈仙(圖五)。

該題詩位于三層回廊南拱券上。剝落較少,首行第4、5字及第2行第5字被遮擋。草書體,筆致流暢。署名哈仙,未見于文獻。

5、天風吹我步云中,來到云霄第幾重。一□回頭人世遠,恍然已在廣寒宮。

哈仙草 (圖六)。

該題詩位于一至二層回廊塔心道上,剝落較少,第2行第7字似“笑”。題詩抒發(fā)了作者的胸懷及對世事的感慨,同時又描繪出了智度寺塔的挺拔與壯觀。署名哈仙,與第四首題詩為同一人所書。

6、 請君失破

孔明設計過大江,蘇清說合六國□。

六郎要斬楊宗□,宗保難舍穆□□。

三十七年(圖七)。

該題詩位于一層回廊外墻北面,文字有剝落,第3行最后一字似為“一”字;第4行最后一字模糊,但前面為“楊宗”兩字,后一字當為“?！弊?第5行最后兩字不清,結合上文為“穆”字,楊宗保與穆桂英二人為夫妻,推斷后兩字應為“桂英”。文中寫了孔明的草船借箭、蘇秦的游說六國、轅門斬子等歷史典故,但詩律不齊。根據(jù)文意,三十七年推測應為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

7、 一對寶塔□,塔峰千古□。

上接日月□,下鎮(zhèn)美里□。

民國三十六年□歷十月十九日 江蘇

□□ (圖八)。

該題詩位于一至二層塔心道。文字有多處剝落,每句中最后一字殘缺。署名已剝落,書寫于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江蘇當為題詩者的籍貫?？v觀詩句,展現(xiàn)了雙塔的雄偉壯觀,優(yōu)美的造型,表現(xiàn)了作者的贊美之情。

8、胡氏文斌真奇才,來到塔上把詩添。

雖然胸藏沖天志,不該來此現(xiàn)奇才(圖九)。

該題詩位于二層回廊北面外墻上,大意是調侃胡文斌在塔內四處題詩,留下墨跡。這段題詩無署名、年號,從書寫筆體、文風上推斷,應為民國晚期所題。

9、天晴氣爽六月天,一人獨自上塔觀。

青山綠水還都在,好友一去總不歸。

中華民國三十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圖

一○)。

該題詩位于一層回廊西南面外墻上,大意為在天氣晴好的六月,獨自一人游覽登上了寶塔,舉目觀望,古城美景盡收眼底,觸景生情想起了朋友,于是便寫下了幾行詩句。民國三十五年即1946年。

二、題名

1、萬歷元年貳月貳拾京都魏古門王少峰頂觀 (圖一一)。

該題名位于一層回廊西墻壁上,是一位名叫王少峰的游人題的字。魏古門,文獻中無記載,推測應為一地名或為人名。萬歷元年為1573年。

2、萬歷七年河南睢州近泉陳、 三泉阮、鳳池王同到 (圖一二)。

該題名位于回廊二至三層塔心道內,是河南睢州近泉陳等三人到此游覽所書。史料載:睢州春秋宋襄王邑,秦置襄邑縣,金天德三年改曰睢州,明初屬開封府。署名近泉陳、三泉阮、鳳池王,與其它題跡不同,不像本名,像是工匠名稱,如“樣式雷”等。萬歷七年為1579年。

3、萬歷十四年冬十一月錦衣孫任吾到此 (圖一三) 。

該題名位于五層南門券上,是一位叫孫任吾的錦衣衛(wèi)所書。文獻載:錦衣在唐代以前系指貴族,而這里是指明代錦衣衛(wèi)。明代錦衣衛(wèi)是特務機關,錦衣是官署錦衣衛(wèi)的省稱,也指錦衣衛(wèi)的官。萬歷十四年為1586年。

4、萬歷十五年御用監(jiān)太監(jiān)蘇敬齋到此(圖一四)。

該題名位于回廊四層西佛龕上,是一位名為蘇敬齋的御用監(jiān)太監(jiān)到此游覽所書。據(jù)文獻記載,明代宦官有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共二十四個衙門。御用監(jiān)是宦官十二監(jiān)之一,負責宮廷內造辦御用器物的機構。萬歷十五年為1587年。

5、萬歷二十七年浙慈馬海濱、馬□魏棟四人重至此(圖一五)。

該題名位于二至三層回廊塔心道內,是幾位浙慈同鄉(xiāng)重游所書。據(jù)史料記載,寧波裁縫業(yè)興起于明初,隨著時間的推移,寧波裁縫逐步壟斷了北京的成衣業(yè),并在清初成立了北京的成衣會館——浙慈會館。由此推斷,馬海濱等四人應是浙江寧波在北京做成衣生意的。萬歷二十七年為1599年。

6、萬歷三十一年五月一十日應從禮同董德祥到此參禪(圖一六)。

該題名位于回廊二至三層塔心道。為應從禮和董德祥到這里參禪,二人應為僧人或佛教徒。由此可見,當時寺院信眾多,香火旺,僧人、信眾往來頻繁。萬歷三十一年為1603年。7、天啟七年四月十四日易州林泉社步樂村香頭牛自金領合會人等趙懷孝、 梁師正 (圖一七)。

該題名位于一至二層塔心回廊內。大意為香頭牛自金領著同會的趙懷孝和梁師正等人一起進香登塔。據(jù)《河北通志稿》載,明代易州屬保定府,轄易、淶水兩縣。香頭是當?shù)刎撠熃M織百姓趕廟會的首領。天啟七年為1627年。

8、崇禎三年四月初一日□定府北有行唐曹實友舊到此方塔,高風涼□好玩,不知何□得不歸 (圖一八)。

該題名位于二至三層回廊塔心道內。此題有3處剝落, 第2行首字,從殘存筆畫來推測應為“真”字;第2處剝落位于第4行第5字;第3處為第5行第4字,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真定府轄正定、無極、行唐、元氏、平山、獲鹿等縣,行唐位于正定北。此題名乃真定府行唐縣的曹實與朋友故舊來此地游覽所題。崇禎三年為1630年。

9、武英殿□□事何□□隨文思院副使進香(圖一九)。

該題名位于四層回廊上,文字剝落較多,首行“武英”后第1字只顯示半邊,從殘存字體結構上看為“殿”字,因明代設置了武英殿,屬內閣。后兩字剝落,應是官職的名稱。文思院,官署名。文獻記載:五代后梁置文思院,旋改乾文院。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年)復置,主管輿輦、冊寶、法物和各種器服所需金銀犀玉、金彩繪素等裝飾品之制造和供應事宜。金代改置文思署。明代復稱文思院,屬工部都水司,設大使、副使領其事。此題記乃明代武英殿一位官員隨文思院副使到此進香時所書。

10、內府天財庫官寧、彭二位進香到此,家人□良必、王廷之(圖二○)。

該題名位于一層的南門券上。大意為寧姓、彭姓二位內庫官與家人到此進香游覽題的字。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建國伊始即設有內庫,即國庫。 內庫共有十庫,天財庫為其中之一,亦名司鑰庫、供用庫。內庫是皇帝的私產,征收、保管都由太監(jiān)來負責。清廢。

11、京□順天府大興縣等吏部差官楊明□、張次泉、郭次庵、郭少庵 (圖二一)。

題名位于回廊三層外墻南拱券上,是幾位吏部小官吏路過此地所題。書寫清楚 ,首行第2字剝落,從表述習慣和文獻記載來看,這個字應為“都”字。史料載:大興縣在明代為順天府大興縣,清代與宛平合稱宛大二縣,民國三年改為京兆。由此判斷,此題名應書于明代。

12、京都崇文門外居住信士劉存孝、談添寧、伏三陽、梁尚羲、祁文秀、劉成宗、王增、蕭宏譽、李成龍、李樊昔同叩,大清康熙三年三月初一日記知(圖二二)。

題名位于一層回廊外墻。是京城崇文門外居住的幾位信士結伴游覽至此題的字。崇文門是清代京城九門之一。信士,是指民間信教的人士?？滴跞隇?664年。

13、乾隆六年三月廿五日京都順天府宛平東黃垡老會(圖二三)。

該題名位于四層回廊內墻。是順天府宛平縣的信士到此游覽題的字。黃垡老會應為一民間組織,乾隆六年為1741年。

14、陜西鳳翔府扶縣云亭里龍歸村蘇進福在涿鹿左□前所卅一年正月十六日□(圖二四)。

此題名位于塔內回廊外墻西。扶縣,陜西鳳翔府并無扶縣,此乃扶風縣之誤。扶風縣明清時期歸陜西布政使司鳳翔府轄。三十一年不能確定是哪位皇帝的年號,明、清兩代在位31年以上的皇帝有嘉靖為45年、萬歷為47年、康熙為61年、乾隆為60年、光緒為34年。涿鹿位于河北的西部,明設涿鹿衛(wèi),在州治西北,永樂七年建。涿鹿左衛(wèi)在州治西,永樂八年建。涿鹿中衛(wèi)在左衛(wèi)西,永樂十一年建。涿鹿三衛(wèi)設自明永樂年間,清朝初年以涿州三衛(wèi)并良鄉(xiāng)輿州衛(wèi)、香河營州衛(wèi)合為一衛(wèi),設守備一,康熙二十八年悉行裁省。此題名中的涿鹿左□前所,應為左衛(wèi)前所,因此,它的書寫年代應在明代。

15、直隸李三書民國十年五月(圖二五)。

該題名位于三層回廊內墻上,清晰可讀,當?shù)貍髡f是燕子李三所寫。據(jù)載:燕子李三,原名李景華,1898年生于京東薊縣。他在平津一帶活動,居住在北平右安門外關廂,因大量作案,便有了“燕子李三”的名頭。從史料中看出,李三的活動時間為清末民初,且被四處追捕,不可能留下線索讓人追蹤,由此推斷,此題記非燕子李三所書寫。

16、 順天府宛大二縣雷萬世、牟楨、黃登榮、孫光祖、李文貴、潘士龍、張國興、魏國乾、胥化龍、胥化虎(圖二六)。

此題名位于回廊二層西門拱券上,年代不詳。據(jù)記載:清代順天府的宛平、大興二縣合稱宛大二縣,民國三年改順天為京兆。

17、保定周鳴陽、范良材、秦得筱同到(圖二七)。

此題名位于西門拱券上,是周鳴陽等幾位籍貫保定府的同鄉(xiāng)到此游覽所寫,年代不詳。

三、結語

智度寺塔的題跡從內容上大致可分為題詩、題名兩類,其時間從明代一直到民國時期,而且數(shù)量巨大,塔內回廊的內、外墻,塔心踏道兩側的墻壁,塔的四個門券上布滿了題跡,且一層覆蓋一層,成了智度寺塔的一大景觀。這些豐富多彩的題跡以其獨特的形式為智度寺塔增加了新的內容和蘊涵,使之成為了一種特殊的文化載體。

〔責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