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泉
2009年1月14日,浙江省寧??h原翻身村的村民比過年還要興奮,他們要進行社管會直選。早晨6時,全村的男女老幼就陸續(xù)來到村老年協(xié)會,領選票、填選票、投選票。
而早在8個月前,原翻身村所在的桃源街道黨工委下發(fā)紅頭文件,任命了所屬原經(jīng)濟合作社的管委會班子。村民們認為此舉剝奪了他們的民主自治權利,向寧波市政府申請行政復議被駁回后,他們將寧波市政府告上了法庭。
紅頭文件任命社管會
2008年6月14日,桃源街道黨工委下發(fā)《關于建立金橋社區(qū)上橋等經(jīng)濟合作社管理委員會的通知》,任命了所屬經(jīng)濟合作社管委會班子,并當場授牌、授印。
這個決定在村民中引起軒然大波。村民潘功山說:“選村委和社管會班子,是村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村民擁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國家法律賦予的,現(xiàn)在一下子被剝奪了,村民們肯定不能接受?!?/p>
桃源街道原有23個行政村,從2007年年底至2008年年初,這23個行政村村委會任期已滿,但遲遲沒有換屆。
2008年3月,寧??h政府發(fā)文,這23個行政村被撤村建居委會,3個月后,這23個行政村村兩委班子在街道黨工委的任命下合并為社管會班子。
“在撤村建居的過程中,作為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的社管會應依法選舉產(chǎn)生,街道黨工委無權作出任命,其行為剝奪了村民的民主自治權利?!痹涎蟠逯?、已近花甲的鄭志高說。
桃源街道黨工委主要領導對村民們的解釋是,任命是暫時的,等時機成熟后再選舉。而且按照規(guī)定,換屆選舉最多不得延遲半年,所以勸村民不要著急。但村民們對此深表懷疑。鄭志高說,村民民主權利被踐踏的狀況由來已久,村民對此說法難以信任。
按照《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guī)定,撤村建居需經(jīng)過村民會議討論決定,上洋村一半以上村民認為撤村建居為時尚早,但村里竟不召開村民大會商討,而是村干部找?guī)讉€人簽個字就通過了。
鄭志高為選舉社管會的事奔走在各級政府之間。在近5個月的時間里,他上訪不下60次。在這期間,桃源街道的數(shù)千名社員也聯(lián)名上訪要求民主選舉社管會。
民主訴求的背后
寧??h是全國百強縣,在寧??h城市化建設快速推進中,處于城郊部的桃源街道不久將是縣中心。撤村建居、舊城改造直接關系到每一個村民的切身利益,最突出的就是土地。
在冠莊社區(qū)原翻身村,原有承包田600多畝。2002年,寧海縣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科技園區(qū)征用了該村約500畝土地。按照相關政策規(guī)定,開發(fā)區(qū)應返回10%的村集體留置土地,但是6年過去,此事仍未落實。
3年前,甬臺溫鐵路開工建設,途經(jīng)寧??h并設站點。這本是件好事,但不久村民們便轉喜為憂。被稱為甬臺溫鐵路配套工程的回竹大道,占用了翻身村僅存的24畝土地,其中大部分是村民的承包田。村民們說,征用這24畝土地時,沒有經(jīng)過村民代表大會通過,更沒有跟涉及利害關系的村民事前協(xié)商,至今這24畝地的征用款不知去向。
“2007年,縣里征用了上洋村270畝土地,說是用于甬臺溫鐵路的配套建設——商貿(mào)城。村民們意見很大,一是村支書和村主任沒有通過村民會議商量就去簽字了,二是征用這些土地沒有經(jīng)過國家主管部門批準?!编嵵靖哒f。
其他一些村也不同程度存在這種情況。諸多事例都告訴村民,不是自己選出來的“村班子”,不可能為村民謀利益。村民們說,大家就想選出自己信任的社管會班子,在以后舊村改造中辦事公平公正,維護大家的利益。
行政訴訟的路沒有走通
2008年7月,冠莊社區(qū)原上洋村、翻身村的600名村民向寧??h政府投訴,要求縣政府查處桃源街道黨工委任命社管會的違法行為,但縣政府沒有作出答復。村民們認為寧海縣政府行政不作為,向寧波市政府申請行政復議。
寧??h政府一名工作人員表示,村民們把政府行為和黨組織行為混淆了,我國實行黨政分開,政府作為行政機關不允許干涉黨的決定,所以村民們投訴的事項不屬于政府的法定職責。
“桃源街道黨工委的一紙任命剝奪了村民的民主選舉權利,依據(jù)《浙江省村經(jīng)濟合作社組織條例》規(guī)定,村經(jīng)濟合作社社員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各級人民政府應當依法處理?!贝迕翊磬嵵靖哒f。
2008年10月13日,寧波市政府作出行政復議決定,駁回了村民們的行政復議申請。決定稱:桃源街道黨工委屬于黨的基層組織,其發(fā)布的文件是黨的文件,對黨的基層組織發(fā)布的文件有異議的,應當通過黨的監(jiān)督途徑和程序予以監(jiān)督。寧海縣政府作為縣級政府,沒有監(jiān)督黨的文件的法定職責。
“這種解釋是錯誤的?!编嵵靖哒f,“沒有法律規(guī)定,黨的基層組織的違法行為只能通過黨的監(jiān)督途徑和程序予以監(jiān)督,《浙江省村經(jīng)濟合作社組織條例》也沒有把黨的基層組織排除在查處對象之外。所以,寧??h政府應當依法處理村民們的投訴事項?!?/p>
600名村民向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要求法院撤銷寧波市政府的行政復議決定,重新作出行政復議決定。
2008年12月1日,寧波市中級法院作出一審判決,維持了寧波市政府的行政復議決定。
村民的民主權利最終實現(xiàn)
在訴訟期間,村民們還在寧海縣縣委書記接訪日時反映問題。縣委書記王劍候作出批示,要求桃源街道盡快落實社管會選舉。
社員們的努力終于有了結果。2008年10月15日,桃源街道黨工委下發(fā)了社區(qū)經(jīng)濟合作社管委會換屆選舉工作的實施意見,決定在一個月內(nèi)完成23個社管會選舉工作。對街道下發(fā)的選舉辦法討論稿,一些村民堅持要求充分體現(xiàn)民意,與街道辦爭執(zhí)不下。結果,冠莊社區(qū)的上洋村、翻身村、雅致岙村、勝利村被推遲選舉,最終討論稿按村民們的要求作了修改。
2009年1月14日,原翻身村村民迎來了他們的直選日。全村選民有562名,除13名超過了選舉時間外,其他選民都投下了自己莊嚴的一票。
當天下午,直選出5名社管會成員,最高得票為460票,除了一人是原村委會成員外,其他的均是普通村民。
在翻身村選舉的一周前,上洋村也直選出了社管會。
在告寧波市政府的案件一審敗訴后,鄭志高等600名村民依然向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上訴,目前浙江省高院已受理。“二審結果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們社員的民主自治權利已得到實現(xiàn)。”鄭志高笑著說。
(邱寶珊、金衛(wèi)東、杜啟榮、張源薦自2009年2月23日《民主與法制時報》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