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虹斌

公平地說，這個世界上相貌一般的女子還是居多的，奇丑與絕色都是少數(shù)。中國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才女不少，大部分都沒有特別地提到外貌。據(jù)常理揣測，那就是中人之姿，或者略有姿色，但不是國色。

像謝道韞，她的門楣之高，是罕見的。她的父親是安西將軍謝奕，風(fēng)流了得，大梟雄桓溫就對謝奕極其欣賞；她的叔父謝安，臨危不懼出了名，其風(fēng)度成了千古佳話；她的親哥哥謝玄，是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淝水之戰(zhàn)中的主帥，把驕狂不可一世的大秦皇帝苻堅的百萬人馬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她的公公王羲之是超級書法家，也是格調(diào)大師，玩的盡是袒腹東床、以字換鵝、曲水流觴的玩意兒，她的小叔王獻(xiàn)之，風(fēng)流為一時之冠，也是個超級書法家；她的丈夫王凝之，家學(xué)淵源。甚工草隸，雖然名氣一般，但也不是泛泛之蜚……

列舉完謝道韞令人羨慕的家世之后，大概就了解她為什么有才華了。這不是學(xué)習(xí)或用功得來的，這是基因遺傳，是天生的。早在謝道韞七八歲時，冬日大雪紛飛，謝安轉(zhuǎn)身問侄子謝朗：“白雪紛紛何所似?”謝朗毫無詩意地答：“撒鹽空中差可擬。”幸虧其堂妹道韞聰明，隨即口占一句：“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這也說明，即使有相近的基因，也不是每個人的智商都一樣。

謝道韞嫁到了王家之后，一次，小叔子王獻(xiàn)之舌戰(zhàn)群儒，終于力不能敵。這個時候，還是坐在青綾幕幛之后的謝道韞，引經(jīng)據(jù)典地救了他，客人詞窮而甘拜下風(fēng)。

謝道韞就是一副女名士的派頭，脫略形跡，讓她出名的是氣度與才干，而不是她的詩文。然而，她也不甚快樂。她看不起丈夫王凝之。因為，她身邊全是當(dāng)世最頂尖的人才，“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其實，王凝之甚工草隸，又先后出任、江州刺史、左將軍、會稽內(nèi)史等職，行止端方，看起來似乎也不錯。也許是別人頭頂?shù)墓猸h(huán)盡是比他更亮的，他的就黯淡了。

但事實并非如此。在王凝之任會稽太守時，孫恩賊亂，他居然死活都不相信跟他一樣信仰五斗米教的孫恩會謀反。等叛軍逼近時，他才不得不相信，但卻不肯組織軍隊抵御，而是踏星步斗，拜神起乩，說是請下鬼兵守住各路要津。當(dāng)城被攻破的時候，王凝之卻仍然不相信孫恩會殺他，也不逃走。結(jié)果被人一刀梟首，四子一女全部被殺。

而此時，謝道韞卻組織起婢仆，執(zhí)刀仗劍，乘亂突圍出城。后雖被賊兵俘虜，但她仍然誓死保護(hù)著小外孫。孫恩被她的氣勢震住了，改容相待，不但不殺她的小外孫，而且命屬下善加保護(hù)，送他們安返故居。

謝道韞看不上王凝之，是因為知道他的人品不甚光彩，已經(jīng)看了他一輩子的愚蠢和笑話了；可要不是王凝之直接導(dǎo)致子女全部被殺，死得那么窩囊的話，大概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個什么貨色，還以為這段姻緣是美談呢。

我們是難以對別人的感情指手畫腳作評價的。別人看來，門楣高貴，丈夫又沒變心，那女人就該燒香拜佛了吧。誰知道“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謝道韞有淚又該往何處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