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韋應物早期主要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仕途較為暢達，所以他豪俠任性，關注現(xiàn)實，渴望建功立業(yè)，詩歌表現(xiàn)出氣勢浩大、剛健明朗的盛唐余韻；后期仕途坎坷，詩風發(fā)生轉型，主要受道家的清靜無為，老莊的無所依傍，和佛家的“人生苦”的影響，詩歌表現(xiàn)出冷淡寂寞、閑雅幽獨的意境和關心民生疾苦的思想。

關鍵詞：韋應物 詩歌 寂寞 幽獨

韋應物是唐代大歷時期著名的山水田園詩人。他出身于高門望族，少以三衛(wèi)郎事明皇，后折節(jié)讀書，中進士，三為刺使，仕途較為暢達，故早期詩歌表現(xiàn)出關懷現(xiàn)實，追求理想，渴望建功立業(yè)的思想。如其《錢雍之潞謁李中丞》云：“酒酣拔劍舞，慷慨送子行。驅馬涉大河，日暮懷洛京。前登太行路，壯士亦未平?！薄都臅钞敗罚骸罢煞虍敒閲茢橙绱萆?。何必事州府，坐使鬢毛斑?！边@些詩句氣勢浩大，剛健明朗，明顯帶有盛唐余韻。后韋應物因剛直貶官而心情郁悶，詩作發(fā)為變徵之聲，表現(xiàn)出冷落寂寞，閑雅幽獨，消極遁世的主導意境。

韋應物效法陶淵明的沖淡平和，詩歌語言質樸，清雅閑談，如他的“去年花里逢君別，今年花開又一年”及“野渡無人舟自橫”等詩句，語言樸素優(yōu)雅，傳達出一種深情和閑適的意緒。陶淵明的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透露出一種寧靜淡泊，一種擺脫官場文牘勞形的閑情逸致和心寄自然的情懷，自然即我，我即自然，一種仿佛無我的境界。但韋應物不如陶淵明整日的“悠然”，他的詩句“凄凄去親愛，泛泛入煙霧。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1]寫盡了與朋友的生離死別和失意人生的悲苦愁情。貶官后的韋應物鮮食寡欲，焚香掃地而坐，詩品呈現(xiàn)出高潔的蘊味，氣象近道。他借道家的“無為”澆自己的“塊壘”，詩歌表現(xiàn)出一種冷寂、清雅和野逸閑適的情感。如其《寄全椒山中道士》云：“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钡诶淠幸餐赋龅氖б?，人生理想追求的無奈和迷茫。因此韋應物的田園詩總有主觀悲情滲透其中，有著孟浩然“日暮客愁新”式的淡淡憂傷。所以，鄭振鐸說：“應物風格雖閑遠，但與其說他近淵明，不如說他較近于孟浩然，真實的淵明的繼人，應是王維而非應物。他和孟浩然相同，往往喜用自然景物來烘托自己的情緒?！盵2]

不僅如此，韋應物的詩歌還與劉長卿的詩歌相同，表現(xiàn)出一種冷落寂寞的意境，但二者又不同，如韋應物的《滁州西澗》：“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動靜交融，傳達出一種閑適寧靜的野逸之趣，通過“幽草”、“黃鸝”、“雨”、“野渡”、“ 舟”等意象的描繪，展現(xiàn)出一幅淡淡的山水畫。而劉長卿的詩歌意境卻像一幅黑白凝重的版畫，表現(xiàn)出一種清冷淡遠的韻味。

“日暮”、“蒼山”、“天寒”、“白屋”傳達出一種冷落和悠遠的情調。劉長卿多詠、秋風、夕陽、寒林表達蕭瑟風光，如“秋草獨尋人去后，寒林空見日寒時”（《長沙過賈誼宅》），詩中可看出作者煉字之工，但缺乏韋應物詩歌的自然天成之美。

韋應物一生生活在士大夫的矛盾進退中，亦官亦隱成為他一生的交響曲，極大地震憾了他的靈魂和思想。前期他渴望政治上有所建樹，但事與愿違，后期他仍關心民瘼，但無能為力，所以他諷諫興寄，但知音少，誰人聽。如他的《寄李儋元錫》云：

去年花里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聞道欲來相問迅，西樓望月幾回圓？

詩中表達了對已失青春的憂嘆，人生的失落和孤獨，朋友的離情別緒，及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和對人民疾苦的關懷。再現(xiàn)了一位正直、善良的封建官員的高尚心靈，范仲淹贊為“仁者之言”，決非溢美之詞?？傊?，詩歌表現(xiàn)出一種高潔幽雅的孤獨。

在觀念上，韋應物崇尚隱居和追求淡泊寧靜的隱士生活，其實在現(xiàn)實中，骨子里他是積極進取，貪戀功名富貴的?？梢哉f他的詩歌所流露出的孤獨寂寞情緒，是其政治上不得意的曲折反映。故他后期雖然寓居佛寺，但不會像陶淵明那樣老死荒村，心地總是“悠然”，他只能發(fā)出“世事茫茫難自料”的悲嘆，心中蓄著孟浩然的“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3]的失意情懷，而又彷徨無奈。

總之，韋應物的詩歌比興言志，批判時弊，而且在山水田園詩中再現(xiàn)了孟浩然的情韻，陶淵明的閑適，王維的禪境，表達了高尚純潔的人格理想，又融合二謝詩風的明凈清幽，形成幽雅閑淡、韻味無窮的意境美。他的詩歌獨樹一幟，他發(fā)展了王孟詩歌的表現(xiàn)藝術，把盛唐山水田園詩的優(yōu)美清空的意境進一步引向蕭散冷淡，形成靜穆空寂，無奈散淡的藝術風格。

注釋：

[1][唐]韋應物：《初發(fā)揚子寄元大校書》，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8頁.

[2]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北京出版社，2001年版,第461頁.

[3][唐]孟浩然：《歲暮歸南山》，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年版,第66頁.

（孫麗萍 陜西省定邊縣鹽場堡學區(qū) 718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