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鈞
神奇的血統(tǒng)基因
達斡爾族現(xiàn)有12萬多人,絕大部分居住在內(nèi)蒙古達斡爾自治旗和黑龍江齊齊哈爾市。
茫茫興安嶺,清澈的嫩江,遼闊的呼倫貝爾草原是達斡爾人世世代代游牧狩獵、繁衍生息的地方,但他們的民族起源在哪里?祖先來自哪里?哪里才是他們的故鄉(xiāng)?清同治十年(1871年),清政府派員來東北調(diào)查達斡爾族源,結(jié)果認為達斡爾族是女真人的后裔。這個調(diào)查結(jié)果由于缺乏翔實的證據(jù),沒有得到清政府的認同,又于光緒六年(1880年)第二次派人調(diào)查,結(jié)果說是契丹人的后裔,卻也因舉證不足而不了了之。
1952年8月,黑龍江省人民政府應達斡爾人的要求,向國務院請示成立達斡爾族自治旗。當時達斡爾人還未被中央政府正式承認是單一的民族,便委派中央民族學院組成調(diào)查組赴東北達斡爾人居住區(qū)進行民族識別工作,結(jié)果也認為是契丹人的后裔。但他們除對達斡爾人的語言、風俗有些新的說法外,也沒舉出實質(zhì)性的佐證。
那么,我們就從調(diào)查達斡爾人族源最多的結(jié)論——契丹人的后裔說起。公元916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稱帝,建立了奴隸制國家——契丹國。947年,遼世宗定國號大遼,政權(quán)統(tǒng)治時間長達210年,其疆域曾雄霸中國半壁江山:北到外興安嶺、貝加爾湖一線,東臨庫頁島,西跨阿爾泰山,南抵河北和山西北部,可謂氣壯山河。
但在1115年女真人完顏阿骨打攻陷大遼建立金朝后,博大地域上數(shù)百萬眾的契丹人竟如同過眼煙云——消失了。直到20世紀末,學術(shù)界對契丹人去向的說法仍模棱兩可:一說居住在契丹祖地的契丹人漸漸忘記了自己的族源,與其他民族融合在一起。二說遼滅亡后,大部分契丹人西遷到伊朗克爾曼地區(qū),被完全伊斯蘭化。三說金、蒙戰(zhàn)爭爆發(fā)后,部分“誓不食金粟”的契丹人投靠了蒙古,隨蒙古軍隊東征西討擴散到了全國各地。
打造出強大的軍事王國、創(chuàng)造了燦爛文化的契丹人究竟哪里去了,難道在東北真的沒留下一點血脈傳承?終于,現(xiàn)代技術(shù)解開了這個千古之謎:專家們在內(nèi)蒙古有志銘的契丹古墓中提取墓主人的頭骨樣本,又提取了現(xiàn)在達斡爾、鄂溫克、蒙古族和漢族等人群的血樣,用DNA技術(shù)鑒定后,終于得出結(jié)論:契丹與達斡爾族有最近的遺傳關系,達斡爾族確為契丹人后裔。
神奇的文化遺存
達斡爾人有本民族的語言,卻沒有文字。在目前世界各個語種中,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也極為罕見。
雖然有科學依據(jù)證實達斡爾族是契丹人的后裔,卻沒有史料佐證出土于契丹墓葬中志銘上的契丹字就是達斡爾文,也沒有考據(jù)證實達斡爾語言就是契丹語的延續(xù)。也有學者提出:達斡爾族是有文字的,它同屬于滿文語系,達斡爾人是用滿文字母音寫達斡爾語。但從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命令創(chuàng)造滿文到在全國通用也不過300多年,與1000余年前的契丹民族承傳似乎又很難對接,這就為達斡爾族的文化遺存蒙上了神秘的面紗……
神奇的世俗民風
達斡爾是世世代代以游牧、狩獵、捕魚為生的民族,千百年時光溶煉出的世俗民風美妙而神奇,不論是節(jié)慶表演、民間活動還是祭祀祈禱都內(nèi)涵豐富、風格獨特。
在民間慶典活動中,達斡爾族要打“波依闊”?!安ㄒ篱煛笔菢O類似現(xiàn)代曲棍球的一種運動,在達斡爾族中已有千年的傳承。它初始于契丹人的一種對抗性極強的運動——馬球,達斡爾人感到在馬上打球太受場地、環(huán)境、條件的限制,就改成在地上對壘。后來,這項運動傳入歐洲。1861年英國出現(xiàn)了第一個曲棍球俱樂部,1908年第4屆奧運會列為比賽項目。
早在1974年,達斡爾族自治旗就成立了男子曲棍球隊,并代表黑龍江省、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隊先后30次參加全國比賽,奪得22次冠軍。1982年,有該隊10名運動員參加的國家隊在第l屆亞洲杯比賽中奪得第3名,國際曲棍球賽場第一次升起了五星紅旗。1980年,達斡爾族自治旗又成立了以達斡爾姑娘為主的我國第一支女子曲棍球隊,首開我國女子曲棍球事業(yè)先河。
今天,從兩鬢斑白的達斡爾老人到身強力壯的達斡爾青年都能揮桿上陣澈戰(zhàn)“波依闊”。由于有深厚的群眾基礎,達斡爾族自治旗把它列為重點體育項目,廣泛開展,培養(yǎng)出大量的優(yōu)秀曲棍球運動員,贏得了“曲棍球之鄉(xiāng)”的美譽。達斡爾族每兩年一度舉行“斡包會”。姑娘們穿著五彩盛裝,戴上美麗的頭飾,跳優(yōu)美的“哈肯麥”?!肮消湣币鉃榧w舞,邊唱邊舞,舞蹈動作由舒緩到激烈,最后以高昂的呼號來結(jié)束,極具達斡爾族獨特的風格。
達斡爾人還有一個獨特的節(jié)慶日,就是每年5月的“苦木勒”節(jié)。傳說當年達斡爾人的祖先遭遇災年,是鮮嫩的“苦木勒”充填了達斡爾人的轆轆饑腸,拯救了一個民族?!翱嗄纠铡币鉃榱镅浚且环N野菜,生長在春季。春雨喚醒了沉睡的黑土地,柳蒿芽長出嫩嫩的綠葉,人們穿上最漂亮的服裝,載歌載舞,舉行各種體育項目的比賽,還要把從地里采回的“苦木勒”洗凈剁成碎末,和肉或魚一起做成碧綠色的湯,鮮美而清香。
神奇的一脈傳承
2002年6月至10月,坐落在北京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舉辦了“契丹王朝——遼代文物精品展”。7月中旬,展覽組委會接待了一批來自云南施甸縣的客人,他們仔細觀看展覽后說:展出的物品和文字、圖片介紹和他們祖先穿過的衣服、用過的工具及風俗習慣都一模一樣……
在場的專家學者有些驚訝:難道在云南也有契丹人的后裔?后來,施甸這個偏僻的山區(qū)小縣開始引起民族學者的注意。終于,專家們在施甸縣由旺鄉(xiāng)發(fā)現(xiàn)了自稱“本人”的特殊族群。他們祖先的墓碑上刻的全是契丹小字,宗祠里供奉的牌位上面篆刻著“耶律”二字。“本人”說是為了紀念先祖阿蘇魯,表明他們是契丹后裔。“本人”生活習俗和民風與東北的達斡爾族有著極大的相似之處:他們也打“波依闊”,也跳“哈肯麥”,也過“苦木勒”節(jié)……
專家學者對這神奇的一脈相承做了深入研究,證實阿蘇魯確是投靠蒙古的契丹后裔,他的先祖曾參加西南平叛戰(zhàn)爭。但如何證明“本人”就是阿蘇魯?shù)暮蟠?在沒有確切證據(jù)之前,學術(shù)界始終未給這個自稱契丹后裔的族群“正名”。后來同樣是用DNA測定“本人”確是契丹后裔,專家學者們又結(jié)合史料,終于弄清了“本人”的來龍去脈:元代蒙古人建立橫跨歐亞大陸的蒙古帝國時,連年征戰(zhàn),頻繁征兵。能征善戰(zhàn)的契丹族人被征招殆盡,分散到各地,有的保持較大的族群,“本人”也如達斡爾族一樣作為民族續(xù)存保留下來,有的則被當?shù)厝送?,成為“分子意義上的后裔”,零星分布在全國各地。
今天,我們重新認識、解析達斡爾這古老的民族,就像讀一本厚重的史書。讓我們默默地隨著思緒,追隨著遠古農(nóng)耕、狩獵、捕魚的勞作場面,哼著“哈肯麥”舞曲,去揭示一個久遠民族令人怦然心動的古老記憶……
(責編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