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開篇就態(tài)度鮮明地提出了論點——歷史的道路,不全是平坦的,有時走到艱難險阻的境界,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夠過去的。
接下來作者用長江大河的流動和旅途生活經(jīng)驗來比喻說理,細心的讀者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類比具有互補層進式的特點。請看第二段——
一條浩浩蕩蕩的長江大河,有時流到很寬闊的境界,平原無際,一瀉千里。有時流到很逼狹的境界,兩岸叢山疊嶺,絕壁斷崖,江河流于其間,回環(huán)曲折,極其險峻。民族生命的進程,其經(jīng)歷亦復(fù)如是。
在這里,作者用“寬闊的境界”“平原無際,一瀉千里”比喻中華民族的順利發(fā)展;用“逼狹的境界”“兩岸叢山疊嶺,絕壁斷崖,江河流于其間,回環(huán)曲折,極其險峻”比喻中華民族歷史所逢的艱難國運?!懊褡迳倪M程,其經(jīng)歷亦復(fù)如是”,但又不僅僅如是。因為作者還沒有說國民應(yīng)該如何面對艱難的國運。這層意思,作者要接下來在第三段繼續(xù)說——
人類在歷史上的生活正如旅行一樣。旅途上的征人所經(jīng)過的地方,有時是坦蕩平原,有時是崎嶇險路。老于旅途的人,走到平坦的地方,固是高高興興地向前走,走到崎嶇的境界,愈是奇趣橫生,覺得在此奇絕壯絕的境界,愈能感到一種冒險的美趣。
我們看到作者“拋開”前面長江大河的比喻,換用旅途生活的經(jīng)驗來類比中華民族生命的進程。第二句用“坦蕩平原”比喻中華民族的順利發(fā)展,用“崎嶇險路”比喻中華民族歷史所逢的艱難國運。其實,這個意思與第二段所比喻的意思是相同的,只不過喻體不同而已。也正因為意思相同,所以取喻較之第二段非常簡略。作者的重點在第三句,即中華國民面對所遭遇的艱難國運,應(yīng)該像老于旅途的人,愈是走到崎嶇的、奇絕壯絕的境界,愈能感到一種冒險的美趣。
那么怎樣才能達到這種視冒險為美趣的境界呢?作者接著在第四段寫道——
中華民族現(xiàn)在所逢的史路,是一段崎嶇的道路。在這一段道路上,實在亦有一種奇絕壯絕的景致,使我們經(jīng)過這段道路的人,感到一種壯美的趣味。但這種壯美的趣味,沒有雄健的精神是不能夠感覺的。
這篇小品文的寫作年代,正是五四運動高潮過后。封建軍閥與帝國主義相勾結(jié),加緊了對中國人民的壓迫,加緊了對新文化運動的破壞。社會黑暗到極點。封建復(fù)古勢力死灰復(fù)燃,對新文化運動發(fā)動猖狂的反撲。帝國主義加緊了文化侵略。中華民族真如“大病初愈的病人”,千瘡百孔,步履維艱。在這種艱難的國運面前,是臨陣脫逃,垂頭喪氣,悲觀失望,彷徨苦悶,還是正視現(xiàn)實,挺起胸膛,振奮起民族精神?這是擺在每一個革命者、每一個有愛國心的正直的人面前的嚴峻問題,必須做出抉擇,必須做出明確地回答。因為有當(dāng)時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背景為參照,所以作者緊承上文指出“中華民族現(xiàn)在所逢的史路,是一段崎嶇的道路”,讀者一點也不覺得突然。又因為有第三段“崎嶇險路”的比喻作鋪墊,所以作者說:“在這一段道路上,實在亦有一種奇絕壯絕的景致,使我們經(jīng)過這段道路的人,感到一種壯美的趣味?!薄彩窃僮匀徊贿^的事情了。然而這都不是本段的重點。這只不過是以另外的表達形式重復(fù)了第三段的意思而已?!暗@種壯美的趣味,沒有雄健的精神是不能夠感覺的”才是本段的語意重點。至此,文章首段提出的論點得到形象地比喻論證,面對“艱難的國運”如何抉擇這一問題,也做出了明確地回答。不過,這還只是以否定的言語形式表明觀點,不很過癮,所以作者在結(jié)尾又從正面以肯定的言語形式加以強調(diào)——
我們應(yīng)該拿出雄健的精神,高唱著進行的曲調(diào),在這悲壯歌聲中,走過這崎嶇險阻的道路。要知在艱難的國運中建造國家,一定是人生中最有趣味的事……
縱觀全文,其語勢也正如旅途的征人一樣,時而于平坦道路上闊步前行,時而在崎嶇險路中尋幽探微。有人說,詩歌是語言的探險。這則小品文引譬連類,無疑也具有探險的性質(zhì)。作者為什么不用長江大河的流動作一比喻,把如何面對艱難的國運作一中心順勢說完呢?一是求變化避單調(diào)的需要,一是在結(jié)構(gòu)形式上暗合坦途與坎坷并存的意思。這個特點也表現(xiàn)在將本體和喻體相聯(lián)接的過渡句上。這樣的句子有兩個:“其經(jīng)歷亦復(fù)如是”;“人類在歷史上的生活正如旅行一樣”。用長江大河的流動和旅途生活經(jīng)驗來比喻說理,看起來是兩個角度,但是在轉(zhuǎn)入新角度比喻的時候,為什么不把“人類在歷史上的生活正如旅行一樣”一句中的“正如”改為“亦如(也如)”呢?作者似乎努力給我們造成這樣的印象:長江大河的流動跟人的旅行本來就是一回事?;蛘哒f,作者不是平行地運用這兩個角度,而是在縱向使用這兩個角度。這正如大江大河的流動,遇到寬闊的境界,固然要一瀉萬里,平原無際,遇見沙漠、遇見山峽同樣要浩浩蕩蕩地流過去。如果不是這樣,就不能達到言語形式言語內(nèi)容的高度統(tǒng)一,就不能昭示雄健的文字出自雄健的作者,即所謂“文如其人”。
(蔡云霞 山東省淄博市高青縣實驗中學(xué)256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