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偉

[摘 要]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海納百川,日本文化獨特神秘,長于攝取。中日文化都有悠久的歷史,都是在歷史長河中不斷匯集各種文化因子形成的。中國對于印度佛教文化的攝取,日本對于中國儒家、印度佛教的容攝等等都使自身文化發(fā)生了很大變異。創(chuàng)世是宗教的起源,家是倫理的核心,士是政治的行為主體。宗教、倫理和政治是文化的核心。通過這三個方面的對比我們將知道中日之間文化的淵源,明確中日文化在自身發(fā)展的同時,必須考慮對方的情況,從而在博弈中共贏。

[關鍵詞] 神國思想; 血緣傳承;文化比較

[中圖分類號] G04 [HT5H][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4738(2009)03007103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海納百川,日本文化獨特神秘,長于攝取。中日文化同屬東亞文化,歷來被稱為同文同種,但中國人對日本人卻琢磨不透,甚至對日本人的某些行為方式百思不解。而日本人學習中國的典籍文化,自認為了解中國,卻在歷次的中日交鋒中,驚愕于中國人民的百折不撓。由此,中日文化的沖突就不可避免了,博弈是發(fā)展的雙方一種互動行為,中日文化在自身發(fā)展的同時,必須考慮對方的情況,從而在博弈中共贏。

中日都有創(chuàng)世的神話傳說,通過對比,我們可知中國文化有“中心主義”、“人本主義”,日本有“崇武尚伐”、“神國思想”。每個人都有家,但是中日關于家的概念卻很不相同,中國的家重家產的血緣式傳承,日本的家重家業(yè)的效忠式傳承。中日兩國的統(tǒng)治階級都是“士”,但此“士”非彼“士”,中國的“士”是封建士大夫,日本的“士”是武士。透過中國儒教與日本武士道這兩種各自文化內核的對比,可以探析中國士人的尚文、崇德精神,日本武士的尊武、推忠精神。創(chuàng)世是宗教的起源,家是倫理的核心,士是政治的行為主體?！白诮?、倫理和政治是文化的核心,宗教、倫理和政治交織在一起并相互制約:宗教是倫理的載體,倫理是政治的支柱,政治是宗教的衛(wèi)士”。通過這三個方面的對比我們將知道中日之間文化的淵源,從而更好地把握兩者的博弈,實現(xiàn)共贏。

一、中國的“創(chuàng)世”與日本的“創(chuàng)世”

中國的創(chuàng)世神話是盤古開天辟地,神話的產生是遠古時期生產力低下的先民追求生存,認識自然、征服自然的一種積極探索,盤古是中國遠古時期一位人格化的大神。從中國的歷史典籍中可知盤古的形象,“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后乃有三皇?！边@說明天地孕育了盤古,是他劈開了天地,使混沌一起的天地大放光明。中國人的原始創(chuàng)世思想從一個側面展示了自己居于天地正中的“文化中心主義”,把四方民族視為蠻夷,也展示了在與自然斗爭中人的力量的偉大,可開天辟地。從中可以看出中國人重視人的力量,即“人本主義”。

日本的創(chuàng)世神話可從其最早的古籍《古事記》中知道。日本江戶前期的學者、兵學家、用儒家思想創(chuàng)立武士道理論的鼻祖山鹿素行(1622—1685)在其論著中高度贊揚日本創(chuàng)世神話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尚武和征伐精神,“大八洲的生成,出自天瓊矛,形狀和瓊矛相似,所以叫細千足國。日本的雄武,真是應該的了。那天地開辟的時候,有多少的靈物,都不用他,偏要這天瓊矛來開創(chuàng),就是尊重武德,表揚雄義的緣故?！比毡镜膭?chuàng)世神話展示了崇尚武德的一方面,這也埋下了日本對外征伐的思維萌芽。日本的創(chuàng)世神格化,也成為日本自負是神的后代的肇始。中國的文化中心主義使中國積極將其文化澤被四方,人格化的創(chuàng)世心理使其尊重人的力量,以人為本。而日本神格化的創(chuàng)世說,使其天生有一種神化自負心理,借助崇武的行事方式,使對外征伐得以實施。

二、中國的“家”與日本的“家”

中國的“家”與日本的“家”是很不相同的,中國的“家”重家產的血緣式傳承,日本的“家”重家業(yè)的效忠式傳承。日本的“家”在概念上與中國的“家”就大相徑庭,“日本的‘家是超越血緣的社會關系的共同體,歷史上長期占據統(tǒng)治地位的武士的‘家可以擴大到武家領主統(tǒng)治的領地全域”[4]96。正是因為中日對“家”的思維觀念的不同,導致了中國的“家”重血緣傳承,重對血緣親屬的孝道,而日本的“家”重家業(yè)傳承,重對道義領主的效忠。中日關于家業(yè)的概念也有很大差異,中國的家業(yè)更實物化、外在化,“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家業(yè)與家產幾乎是相同的概念,主要指動產與不動產這樣的物質上的東西”。[4]33而日本的家業(yè)概念更技能化、內在化,“在日本人的觀念中,家業(yè)是一家賴以生存的職業(yè)或曰手段。家業(yè)更主要是指職業(yè)或技能”[4]34。從中日家訓的對比中也可看出家的社會功用的不同,“在中國歷史上,家訓是用以規(guī)范家庭成員行為、處理家庭事務的準則,從其功能來看始終未能脫離家庭教育的范疇?！盵4]96而日本的家因概念的廣泛性,使其具有更大的社會功用,“日本武士的家,還可以擴大到武家領主統(tǒng)治的一族、一國、一藩,因此武家家訓具有較為明顯的社會功能。與中國家訓大量地處理家族內部關系的訓誡相比,武家家訓則由治世之訓占據了中心的地位”中國對家的核心要求是孝,中國自古主流是以孝治天下,中國家庭倫理的主流思想來源于儒家,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孝,其治理國家的方式也是以孝為理論基礎的宗族式政權架構。日本對領主的超越血緣的忠,可以同中國的血緣為基礎的孝相比,美國的日本學專家埃德溫?賴肖爾曾對此做過精彩的評論:“在中國的儒家思想體系中,對統(tǒng)治者效忠的觀念是重要的,但對于家族的效忠往往超過對統(tǒng)治者的效忠。事實上,五種基本的儒家倫理關系中,三種涉及孝道和對家族的效忠。在日本,對領主效忠比起來要更處于整個體系的中心位置,超過對家族的效忠,雖然家族也是重要的”。至此,我們可以得出:中國的家重家產的血緣式傳承,重對家族的孝道;日本的家重家業(yè)的道義式傳承,重對領主的忠道。

三、中國的“士”與日本的“士”

中國的士指封建士大夫,士的最基本的含義,指成年男子,中國的士大夫是古代以文人為主,以儒學為指導思想在政治治理中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官僚群體?！爸腥A帝國的官僚政治以文人作為官員的主要來源,這種特殊類型的官員構成了一個被稱為‘士大夫的社會階層?！?、農、工、商這種表述,集中地反映了中國古代社會結構的特征,民間學士‘學優(yōu)而仕,通過科舉制度進入帝國政府成為文人官僚,由此而形成的士大夫階層與‘士大夫政治,構成了中國古代官僚政治的一個非常特別的方面”[6]465。中國的士大夫以“四書五經”所倡導的“禮”為行為準則。士大夫的崇儒思想,導致中國政治重禮教輕法制,“士大夫政治的基本信念之一是‘禮高于‘法,純粹用‘法的政治,被認為不合‘王道。而‘禮是糅合了人情、風俗、道義、禮節(jié)、文教等等的綜合混溶物:‘禮的崇高遂大大降低了‘法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從而使人們習慣于遵循非正式規(guī)格的行為,并將此視為常態(tài)”[6]495。士大夫的思想除了禮之外,還有“和為貴”、“中庸”的思想。孔子就曾說過“禮之用,和為貴”。孟子也強調“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總之,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士大夫以和為貴。儒家把“中庸”視為最高的道德標準,可以避免各種偏頗之見。

日本的“士”指的是武士,武士是隨著封建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和階級關系的變化,統(tǒng)治階級武力爭奪土地資源和政治權力的產物。平安末期,武士集團勢力日漸強大,最終邁進了統(tǒng)治階層。武士所奉行的道德是武士道。一方面武士道的產生是社會客觀條件的需要,是適應主君、家臣、武士等社會關系的協(xié)調而產生的;另一方面武士道也是容攝異化了儒道釋三教的精神孕育而成的?？梢哉f武士道是日本文化的融合體。武士道的內涵是由儒教、神道教和佛教三大要素構成的,而且可以進一步認為:武士道是以異化的神道教為思想內核,以異化的儒教為道德規(guī)范,以異化的禪宗為人生信仰。

武士從儒教攝取忠勇卻異化產生了忠大于孝的特色,從神道教攝取忠君尚武的思想,對禪宗的習悟,形成了輕生向死,禁欲沉靜的品格。“佛教給予武士道以平靜地聽憑命運的意識,對不可避免的事情恬靜地服從,面臨危險和災禍像禁欲主義者那樣沉著,卑生而親死的心境”?？傊?武士通過對武士道的修習,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尚武、奉公、信仰。在日本武家社會,尚武精神貫穿始終,武士在和平年代仍一直保持軍人的機警、應變的品質,武士的奉公精神來源于儒家忠的觀念,武士有對儒道釋三教的綜合信仰,三者并行不悖。這似乎可以成為我們理解幕末維新志士以武士道精神為內核,明辨世界風云,積極行動的原因。武士一直保持著神國的觀念,相信等級制度和尊卑關系的合理性,這些思想來源于儒教。武士的尚武輕生思想我們也可從武士道的經典《葉隱聞書》中略知,“所謂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于生死兩難之際,要當機立斷,首先選擇死”?？梢?中國的“士”與日本的“士”有很大差異:中國的封建士大夫尊崇儒家,以“禮”為行為準則,以“仁孝”為道德核心,奉行“和為貴”和“中庸”的行事法則,當然也避免不了文人的言多行少,凡事以和為貴避免武力的特點。而日本的武士,奉行武士道精神,忠君、尚武、輕生向死,解決問題不惜訴諸武力。

四、總論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號稱同文同種,文化卻大相徑庭,創(chuàng)世是宗教的起源,家是倫理的核心,士是政治的行為主體。宗教、倫理和政治是文化的核心。中日近代核心文化在形成過程中產生了很大差異。中國以儒家為文化內核,日本是以武士道為文化內核。武士道這個歷史范疇在形成過程中容攝了中國儒道釋三教的文化元素,并根據自身發(fā)展需要對其進行了異化。武士道是以異化的神道教為思想內核,以異化的儒教為道德規(guī)范,以異化的禪宗為人生信仰。武士道對儒教的異化,形成了武士道區(qū)別于中國儒教思想的特色:忠大于孝,即對國家和非親屬集團的忠大于對家族的忠和對家庭的孝。這在某種程度上遏制了封建割據的發(fā)展,是明治維新成功的文化因素。武士道受中國道教的影響似乎不太明顯,但受神道教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而道教對日本神道教的影響是很明顯的。由此,道教也是通過作用于神道教來影響武士道的。武士道汲取了道教的神秘色彩,卻把其清靜避世異化為向死而生的殉道精神。武士道對佛教及其禪宗的異化是多方面的。異化的原動力即是日本傳統(tǒng)的宗法神道思想,它由日本的統(tǒng)治階級來推行。武士道對佛教的異化也表現(xiàn)在化平和為強硬,化仁愛為爭斗。從上述三個方面分析中日之間的文化比較,可以看出雙方文化在博弈中發(fā)展是不可避免的。中國的創(chuàng)世神話給我們展示出中國的“中心主義”,而這必然同日本的“神國尚武”的征伐思想所沖突;中國的家展示給我們的是重血緣的家產傳承,以孝為核心的宗法政治思想,其思維方式必然同日本輕血緣的家業(yè)傳承和忠大于孝的思想相沖突;中國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士”所表現(xiàn)出的中國的主流思想——“禮高于法”、“和為貴”、“中庸”,定然同日本武士的忠君、尚武、輕生、外向征伐的個性格格不入。文化沒有優(yōu)劣之分,只有不同,中日文化各有所長,在博弈中應加強合作,走向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