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霞 米愛學

[摘要]“洛麗塔”式的“小紅帽”故事不過是童話故事《小紅帽》一次詩意性變異版,借此納博科夫?qū)崿F(xiàn)了一次自由“敘事倫理學”,展現(xiàn)了一個關于“狼”的個體生命之藝術化的生存故事。

[關鍵詞]洛麗塔 小紅帽 敘事倫理學

“遇見狼”,這句話出自家喻戶曉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童話故事《小紅帽》。關于《小紅帽》的故事本身就具有寓言性的隱含意義,講述者在虛構(gòu)一個招人喜歡的可愛小姑娘和一匹出沒于森林間的大灰狼的危險故事時,明顯在其中已經(jīng)貫穿了一條這樣的主題: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否則,必將會招致自我的毀滅。狼在這個故事中已經(jīng)被擬人化,被象征化,更是被隱喻化,代表了現(xiàn)實中所隱藏的危險、災難、或類似這樣性質(zhì)的損害或危及當事人生命或利益的反面事物。更為關鍵的是,“狼”所承載的人類社會文化含義的特殊性,不容忽視——性侵犯或戀童癖者。剝?nèi)ミ@則童話的外衣,故事的內(nèi)容就并不那么美妙:一個遭到性侵犯的受害者的故事。俄裔美籍作家弗吉尼亞-納博科夫于1955年創(chuàng)作了一部奠定其文學聲譽的文學作品《洛麗塔》,就其故事內(nèi)容而言,可以發(fā)現(xiàn)該小說與這則童話故事《小紅帽》內(nèi)容上存在一定的相似性。當然,作家本人是否熟悉這則幾乎每個西方人在童年之期都必聽到或讀到的童話故事,就不得而知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納博科夫在他的“小紅帽”——《洛麗塔》故事里意欲講述一個關于“狼”的藝術生命的故事。

一

《洛麗塔》被認為是納博科夫創(chuàng)作作品中最富有爭議的小說。該小說不僅僅體現(xiàn)了作家創(chuàng)作技巧圓熟的后現(xiàn)代性特征,而且在內(nèi)容上以其大膽而裸露地再現(xiàn)了一個患有戀童癖的精神病癥男子的心理而令出版界和讀者震驚。小說主要講述了中年男子亨伯特瘋狂而變態(tài)的情欲。他如癡如狂地熱戀著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洛麗塔。為了占有她,亨伯特不得不娶了小姑娘的母親為妻。在情欲的痛苦折磨下,這個身為學者和大學教師的男子本欲設計殺死妻子,不料妻子因偷看了他的日記而得知真相的情況下精神受挫,遭遇車禍身亡。從此,他便名正言順地以繼父和唯一監(jiān)護人的身份撫養(yǎng)了洛麗塔,為了實現(xiàn)對女孩完全的占有欲,便攜帶女孩開始了長久地周游美國各州的旅行,而洛麗塔在旅途中以養(yǎng)女的身份自然充當了亨伯特的小情婦。但是洛麗塔厭倦了這種令人惡心的曖昧關系,終于找機會與她所愛的一個男子私奔了。亨伯特瘋狂了,到處找尋而不得。等到他不得以放棄并再次成家過一種正常人的生活時,洛麗塔一封求救信的出現(xiàn)再次點燃了他心中的欲望,然而洛麗塔已不再是那個活波可愛的小姑娘,有身孕的她拒絕跟亨伯特回到過去的日子。亨伯特在極度絕望的情況下殺死了那個拐走洛麗塔的流氓奎爾蒂,最后自己也被捕入獄,結(jié)束了一生。

二

縱觀這則故事,從反面的角度來講,亨伯特是“狼”的化身,可怕的情欲的驅(qū)使下毀滅了洛麗塔童年時代本該享有的正常生活。這是個惡棍的形象,但是納博科夫并不是為了讓讀者從道德倫理的角度簡單地去譴責或評議他筆下的人物而創(chuàng)作出這部小說。作家尤為地厭惡思想或觀念大于藝術形式的作家和作品。在他看來,小說的“教育”功能恰恰在于給讀者帶來愉悅和審美狂喜。這種愉悅與審美狂喜又來自于作家創(chuàng)作中的靈感,納博科夫曾講述自己創(chuàng)作《洛麗塔》“最初靈感的觸動在某種程度上是由報紙的一條新聞引起的。植物園的一只猴子,經(jīng)過一名科學家?guī)讉€月的調(diào)教,創(chuàng)作了第一幅動物的畫作:畫中涂抹著囚禁這個可憐東西的籠子的鐵條?！彼J為小說的第一性就是虛構(gòu),所以作家崇尚純藝術,稱所有偉大的文學作品為“童話”,極力強調(diào)要避免在小說中尋找“真實生活”,避免調(diào)和“事實的虛構(gòu)”和“虛構(gòu)的事實”。一個好的作家不但要善于捕捉靈感,更能以“魔法師”的狀態(tài)懂得“講故事比故事重要,講故事的方式尤為重要。講故事的人更要主宰一切”,能夠運用情節(jié)的線索隨心所欲地去牽動“木偶”、去滑稽地模擬出故事、努力制造出虛幻而神秘的氣氛。所以,他認為作家都是“大騙子”。由此看來,對于亨伯特這樣一匹“狼”,所帶來的文學性恐怕遠遠超過了他所負載的道德性內(nèi)容。

其次,作為“狼”的亨伯特,在小說中不過是納博科夫?qū)嵺`其“靈感”之精神旅途的產(chǎn)物而已。從“狼”的角度,亨伯特所迷戀的“小仙女”,是那些“九歲至十四歲這個年齡段里”,具有“不是人性而是仙性(也就說是精靈般的)”“性感少女”,她們有著“顯得有點狡黠的顴骨,生著汗毛的纖細的胳膊或腿以及絕望、羞愧和柔情的眼淚”,生活在只有童話世界里才會存在的一座被海水環(huán)繞霧氣迷蒙的島嶼上。洛麗塔的出現(xiàn),“不過是在我飽受痛苦的過去‘海濱那個小王國的必然結(jié)果”。因此,即便與洛麗塔相處的日子里,亨伯特看到在她身上漸漸顯露出的成人性特點,卻依然執(zhí)著地墜入瘋狂的迷戀之中而無法自拔,忍受著她嚼口香糖、翻看廣告畫冊、是不是蹦出幾句臟話,甚至謊話連篇。洛麗塔不是一個活在真實中的人,她只是亨伯特欲念的一個創(chuàng)造物,是作家借助亨伯特實踐自己對藝術唯美的一次大膽追求。通過亨伯特對“永恒”的追求,實踐著作家自己寫作自由的歡樂,想象力的快樂,一次藝術的饗宴。納博科夫成功地借助亨伯特這只“狼”完成了一次美學歷險,正如小說中亨伯特曾引用一位詩人的話說過:“人性中的道德感是義務,我們必須向靈魂付出美感?！?/p>

三

“沒有敘事,生活倫理是晦暗的,生命的氣息也是灰蒙蒙的?！痹谶@部標志著現(xiàn)代主義向后現(xiàn)代主義轉(zhuǎn)變的“后現(xiàn)代范本”中,可以再次領略到人類早期童話的生命力。個體生命感覺之多種可能性,存在于一個個無法永恒的時間之河里,惟有敘事,才可能把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連接起來,納博科夫在認識到“人類生命只是連綿不斷的靈魂的第一次刊載,個人的秘密在地球的毀滅過程中不被丟失”,“任何事物卻都建立在過去和現(xiàn)在的完美結(jié)合中。天才的靈感還得加上第三種成分:那就是過去,現(xiàn)在以及未來在突然的閃光中結(jié)合在一起;所以整個的時間之環(huán)都被感覺到了,這就是時間不再存在的另一種說法?！币虼?“洛麗塔”就此生命常青。

參考文獻:[1][美]奧蘭斯汀.楊淑智,譯.百變小紅帽:一則童話故事三百年的演變.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6.[2][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著,主萬譯.洛麗塔.上海:譯文出版社.[3][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著,申慧輝等譯.文學講稿.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5:333-334.[4]劉小楓.沉重的肉身——現(xiàn)代性倫理的敘事緯語.北京:華夏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