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當法律程序作為重要的現(xiàn)代法治理念和原則，在西方憲政史乃至整個法律發(fā)展史上都產生過巨大的影響。在當今我國的法治建設中，正當法律程序對權力的制約、人權的保障和法律公正的實現(xiàn)意義重大。結合我國現(xiàn)實對正當法律程序的實現(xiàn)路徑進行探討必然有助于我國法治建設的發(fā)展與完善。

關鍵詞正當法律程序 意義 實現(xiàn)路徑

中圖分類號:D91文獻標識碼:A

一、 正當法律程序的演進與內涵

正當法律程序(Due Process of Law)，通常又譯為“法律的正當程序”或“正當程序”。它是產生、發(fā)展于英美國家的一個基本的法律概念。正當法律程序原則在西方的歷史很悠久。古羅馬時代，自然正義的兩項基本規(guī)則即任何人不得做自己案件的法官和應當聽取雙方當事人的意見，已經具有了正當法律程序的涵義。但是關于正當法律程序這一概念在法律規(guī)范上的首次表述，最早可追溯到11世紀的西歐。1024年—1039年在位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康拉德二世曾頒布詔令:“不依帝國法律及同級貴族的審判，不得剝奪任何人的封地?！?215年英國的《自由大憲章》第39條規(guī)定“除經同類人的合法判決或者根據國家的法律(the law of the land)，不能對任何自由民予以扣留、監(jiān)禁、沒收其財產……”而第一次明確使用“正當法律程序”概念的法律文件是1354年英國國會通過的《倫敦維斯敏斯特自由令》，《自由令》第3章第28條規(guī)定:“未經正當法律程序進行答辯，對任何財產或身份的擁有者不得剝奪其土地或住所，不得逮捕或監(jiān)禁，不得剝奪其繼承權或其生存之權利?！?/p>

后來，正當法律程序原則又飄洋過海到了美國，在那里生根發(fā)芽，發(fā)揚光大，最后演變成一項憲法原則，即美國憲法第五條和第十四條修正案中規(guī)定的“任何人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和財產。”該表述被認為是正當法律程序的經典表述。至此，美國也確立了自己的正當法律程序原則，它成為保護美國公民權利的堅硬磐石。

如前所述，在英美法系國家的憲政發(fā)展史上，正當法律程序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概念。不過，人們未能明確地描述出“正當法律程序”的含義?？梢?，作為一個法律名詞，正當法律程序具有豐富的內涵。根據法學界當前的研究成果，正當法律程序大致具有以下屬性:(1)正當法律程序具有參與性，即所有的當事人都應以相應的參與角色通過聽證、游說、建議等方式加入到法律的運行程序中，表達自己的觀點。(2)正當法律程序具有人道性及尊重個人的尊嚴，權力的行使具有人道性并使人的尊嚴受到尊重是一項獨立的程序價值，除非在非常情況下，否則不得使這一價值受到貶損。(3)正當法律程序具有公平性，即國家機關在作出決定時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不能偏袒任何一方。(4)正當法律程序具有理性，因為理性的權力行為可以排除隨機、任意或完全的強制，理性的程序可使當事人有機會預見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將意味著什么以及理由是什么。

二、 正當法律程序的現(xiàn)實意義

現(xiàn)代法治在很大程度上表現(xiàn)為程序法治。人類最美好的價值理念倘若沒有以正當?shù)某绦蛐问奖憩F(xiàn)出來，那么它的作用就無從發(fā)揮。在我們倡導法治的今天，正當法律程序的意義不容忽視，只有體現(xiàn)正當程序的法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治。具體而言，正當法律程序的現(xiàn)實意義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正當法律程序有利于對權力的制約。

孟德斯鳩曾指出:“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一條亙古不易的經驗”。雖然權力具有這種侵犯的本性，但國家和社會的維系又需要通過權力的運作、確定一定的權威來防止自由與權利的濫用、保障良好秩序的實現(xiàn)。因此，唯有確立權力和權威，并通過科學的制度設計對其進行制約才能在抑制權力“惡”的本性的同時發(fā)揮其“善”的功能。而體現(xiàn)正當法律程序的制度設計正是一種科學的制度設計，它可以為“權利制約權力”甚至“權力制約權力”提供博弈的平臺，讓公民最大限度地參與權力的運行過程、管理國家事務，監(jiān)督國家權力，從而實現(xiàn)對權力的制約。

(二)正當法律程序具有保障人權的作用。

自然正義要求當事人享有陳述和被傾聽的權利。在正當法律程序原則的基礎上，作為程序的參與人可以依據正當法律程序性條款直接享有相關的程序性權利，如被告知理由、要求進行聽證等，通過對這些程序性權利的行使來規(guī)制國家權力的正當運行，保證國家權力得以公正、公平、公開的行使，是“以權利制約權力”的具體體現(xiàn)。這樣可以防止由于國家權力的濫用可能給人權造成的侵害，從而保障人權的有效實現(xiàn)。

(三)正當法律程序能促使法律公正的實現(xiàn)。

法律公正是法律最終的價值體現(xiàn)。而法律程序是確保法律公正最有效、最為人所接受的手段。因為“程序的實質是管理和決定的非人情化，其一切布置都是為了限制恣意、專橫和裁量”。法律程序能夠保障人的理性化選擇。首先，程序的結構是按照職業(yè)主義原理構筑的，專業(yè)訓練和經驗積累使法律程序主導者的行為趨向合理化;其次，程序一般是公開進行的，這使得選擇過程中的錯誤容易被發(fā)現(xiàn)和糾正;再次，程序創(chuàng)造了一種自由對話的條件和氛圍，可以使各種觀點得到充分考慮，實現(xiàn)優(yōu)化選擇;最后，通過預期結果的不確定性和實際結果的拘束力的作用，使得程序參與者角色活動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促進選擇的合理化。正因為法律程序能保障人的選擇更理性，所以它能帶來法律的公正。

三、 正當法律程序的實現(xiàn)路徑

(一)正當法律程序入憲的構想。

《憲法》作為一國法律之母，當然也要成為一國的程序法律之母。作為正當法律程序起源地的英國和美國，該原則的憲法化及其對法律實踐所產生的積極作用是有目共睹的。在我國，要實現(xiàn)正當法律程序，首先就是要在《憲法》中確立“正當法律程序”原則。

我國是成文憲法國家，但《憲法》條文并沒有規(guī)定“正當法律程序”原則，雖然《憲法》第5條第一款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實行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钡?3條第1款規(guī)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钡?3條第2、3款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钡?7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等，但這些都只是對實體權利進行確認，并沒有設定相應的程序制度給予保障。所以，在《憲法》中寫入以“正當法律程序”為代表的程序性規(guī)范，作為對實體性基本權利的保障，就顯得至關重要。

在探討了“正當法律程序”入憲的必要性之后，如何在現(xiàn)行《憲法》文本中合理楔入該原則又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筆者認為，就我國現(xiàn)行《憲法》條文的邏輯來看，適合楔入該原則的地方是憲法第33條關于法律平等和人權的規(guī)定，在第33條第三款“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后補充“未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剝奪公民的權利與自由”。這既是對人權(包括公民權利)的正面確認，又是對國家權力的反面約束;既是對實體權利的程序保障，又是對程序法制的憲法授權，必將有效引導國家權力的合法行使，保障公民實體權利的實現(xiàn)。當然，原則的規(guī)定可能是簡單的，要真正落到實處還必須有相應的制度保障。由于我國的政治制度不同于西方的三權分立模式，而是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最高權威下的一府兩院的結構模式，所以不能簡單的套用西方的程序權利憲法化模式。但可以根據我國的具體情況，在維護最高國家立法權的基礎上，對其他一切國家機關活動進行憲法監(jiān)督，以協(xié)調和有效控制公權力。

(二)健全行政程序法律規(guī)范。

法律貴在實施?？疾烀绹ㄖ械恼敺沙绦蚺c英國法中的自然公正就會發(fā)現(xiàn)，“正當法律程序”條款最核心的問題并不在于理論，而是如何將其貫徹、實施于規(guī)范國家公權力行為的過程中。在我國，只有不斷健全行政程序法律規(guī)范，才能為正當法律程序的貫徹、實施提供最直接的法律依據。

我國20世紀80年代行政領域的立法普遍存在“重實體、輕程序”的傾向，只有少數(shù)立法中含有零星的程序性規(guī)范，而且這些規(guī)范與旨在規(guī)制政府權力、保障個人權利的正當程序理念相去甚遠，他們大多帶有強烈的行政管理色彩，本質上是權力機關的辦事手續(xù)，因此，在中國傳統(tǒng)的法律規(guī)范中，一直缺失真正體現(xiàn)正當程序理念的程序法規(guī)范。90年代以后，隨著《行政處罰法》、《行政許可法》《價格法》等單行法律、法規(guī)的出臺，這種局面有所改善，但是，仍有大量的行政行為缺乏應有的行政程序加以規(guī)制。體現(xiàn)正當程序理念的程序法規(guī)范的缺位是問題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已有的程序法規(guī)范之間存在著沖突。由于缺乏統(tǒng)一的、憲法性的正當程序的要求，我國行政程序立法缺乏統(tǒng)一規(guī)劃，各個行政部門各自為政，各行其是，行政程序設置不科學、不統(tǒng)一，權限重復、交叉、沖突，程序繁瑣、行政效率低下。靈活、多變固然是行政程序的特質之一，然而在紛繁蕪雜的行政程序之間應當擁有共同的“精神統(tǒng)帥”(即“正當法律程序”)亦應是當然命題。因此，盡快制定體現(xiàn)正當程序理念的統(tǒng)一的行政程序法典是健全我國行政程序法律規(guī)范的首要任務。除此之外，“資訊公開法”、“個人數(shù)據保護法”以及行政機關結合本部門的職能特征制定的行政法規(guī)、規(guī)章中的程序規(guī)范，也是正當法律程序在適用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法依據。只有這些行政程序法律法規(guī)的健全，才能形成以憲法程序為龍頭，行政程序法為主干，相關程序法規(guī)、規(guī)章為分支的完整的行政程序法律體系，發(fā)揮程序對實體權利的保障和程序在制度化中的對國家權力的制約。

(三)建立正當程序的基本理念。

我國“重實體，輕程序”的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把行政法看作是“治民法”、“管理法”，“長官意志”、“權大于法”等觀念在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以及社會公眾中普遍存在。在法治建設的今天，強化“程序”觀念、建立正當程序的基本理念無疑是實現(xiàn)正當法律程序的基本路徑。

比應當做更加難以回答的是如何做。筆者認為，建立正當程序理念最關鍵的是要轉變觀念，樹立“實體、程序并重”、“程序是行政行為的生命”的基本理念，增強行政執(zhí)法的民主性和開放性，增強行政相對人對行政程序的參與，重視對行政相對人的法定程序權益的保護。具體來說，第一、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特別是領導干部要轉變執(zhí)法理念，要實現(xiàn)從管理行政向服務行政、命令行政向指導行政、長官意志向行政法治的轉變，要堅持依法行政原則，切實轉變職能，提高服務意識，實行政務信息公開，增加行政行為透明度，樹立正確的權力觀，建立主動接受監(jiān)督、聽取相對方意見的工作制度，尊重相對人及社會公眾的意見，切實推進行政程序的規(guī)范化。第二、應當廣泛地賦予行政相對人訴權，以司法審判作為制度平臺，既可鼓勵行政相對人積極使用“正當法律程序”條款，同時亦可推動行政部門完善自身的正當程序規(guī)范。此外，對公眾進行制度化的法律宣教，也是建立正當程序理念的有效途徑。

總之，正當法律程序不僅是一個具有可操作性的法律原則，它更重要的是一種“程序本位”、“程序至上”、“程序就是權利”的理念，這種理念的建立能對正當程序的運用起正確的導向作用，從而真正實現(xiàn)正當法律程序的價值。

(作者: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憲法學與行政法學專業(yè)2007級碩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行政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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