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蘭

她不識字，信命，重男輕女，有封建迷信思想

給老天爺磕過頭，給菩薩奶奶上過香，給孩子

們叫過魂

她年輕時也意氣風發(fā)過

跳忠字舞，扭秧歌，唱我們的生活比蜜甜

舞著舞著日子就餓了

扭著扭著生活就瘦了

唱著唱著命運就哭了

在饑餓的嗩吶聲里她嫁做農民婦

用青春的身子喂養(yǎng)著饑餓的年月

用饑餓的乳房喂養(yǎng)著三張活命的小嘴

用稚嫩的小嘴支撐著孤獨與絕望

她留過資本主義的尾巴

把雞屁股當成她的活期存折

她薅過社會主義的青草

她偷過生產隊的棉花

為了讓我們，這些祖國的花朵

有學上，有書讀，有成長的養(yǎng)料

她的日子不是過下去的而是熬下去的

在眼淚里熬，在饑饉里熬，在疼痛里熬

她賣過用手織的老粗布

賣過用命種的糧食

賣過用血養(yǎng)的房子

再窮，她也不賣良心

她頭上大面積的白發(fā)

左梳一下是舊日子的苦

右梳一下是苦日子的淚

再梳一下是生活的成澀酸辣

僅有的一點甜

她緊緊地攥著，打算傳給兒孫

她就是我的母親，一個目不識丁的小老太婆

貪生，怕死，愛兒女給的一點小財